《差点鬼差》柒琬涴

2、做好鬼，抱大腿

　　“七哥，恭喜啊，上面传下来话，又给你分派了个新的鬼差弟子。”黑无常之首名唤范无救，身高貌似只有四尺余，与一般七八岁孩童对等，模样生的也是稚气，唯独这声音粗犷无比，仿若壮形大汉，与这外貌格格不入。

　　虽然容貌幼小，但可谓是一代名差，所以在地府里大家见他都尊称一句范八爷。

　　“切莫寻我开心，我这都没办法交差了。”白无常之首唤作谢必安，鬼称谢七爷，长相倒是俊朗但是此刻他一脸愁容，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嘀咕些什么。

　　范无救一脸茫然的看向谢必安，不解的问：“怎么，此鬼差灵气不足？”

　　“她灵气足不足我不知道，她这一来，回到家里我灵气就不足了，你说这包大人怎的就给我分了个女鬼差。”谢必安无奈至极，坐也坐不安分，在无常府中来回踱步徘徊着。

　　“哦？女鬼差？好事啊，地府里已经一万多年没有新任的女鬼差了，别的府门多少还有一两个，唯独我们无常府，从里到外都是男鬼，单调的很。”范无救倒是一脸期待的模样。

　　谢必安长叹一口气说：“好什么好，这下子我没法子跟我们家那位交代了。”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五行相克，木怕火，火怕水；三界相克，鬼怕神，人怕鬼；这世人敬畏的白无常神，在别人眼中应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厉害角色。

　　但与他朝夕相处的众鬼无人不知，这谢七爷有一个天敌——他夫人。

　　谢必安，地府惧内第一人。

　　其实阴间除了无生无死，与人间是没有不同的，人有七情六欲，鬼也可以爱恨欢愁。

　　阴间是排斥阳间人死后举行冥婚的。因为人归神管，人的姻缘皆是由月老牵线，而鬼却归鬼管，死后为鬼，月老是管不得他的姻缘，鬼有鬼的规矩，人间更是不得干预的，强行让两个人死后在一起，便是坏了冥界的规矩。

　　但是反之，若是两鬼真心相爱，冥界也是诸多祝愿，两个人也以一起去酆都城的冥姻司注册入籍，约定千年鬼岁，相伴同形。

　　谢必安与发妻便是冥界人人称道的眷侣。

　　谢夫人与七爷人间时就已定下姻缘。七爷入鬼门，夫人死相依，两人情深从阳间到阴间，感天动地。
　　因此就连世人为白无常修筑的庙宇，也是有其妻子的尊位的。

　　所以虽然大家时常调侃谢必安惧内。

　　但是此惧，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爱之深。

　　“师父！”

　　谢必安还没想出如何和家里那位解释今日收了个女鬼差弟子，就听得门外有一个清丽的女声传了进来，再一晃眼，巽柔就飘到了黑白无常二神之间。

　　“小鬼巽柔，今日刚刚升格为鬼差，被阎罗大人派到了白无常大人门下。还望两位大人日后多加照拂。”巽柔热情礼貌的和范谢二鬼打招呼。

　　脸上笑容灿烂，眼睛眯成一条缝隙，露出了整齐的两排牙，鬼容俊丽的很。

　　巽柔生前死后模样都是不俗，街坊四邻的大小鬼说，若是酆都举办个美鬼大赛，巽柔也是能取得一个上佳的名次的。

　　但是巽柔是从来不在意的，长得漂亮，她也没再人间多活过一天。

　　巽柔看及谢必安，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随即开始用手拉扯着自己的衣衫，边扯边说：“对了，师父，我……”

　　谢必安心下一惊，看见这番举动立马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大惊失色：“你要做什么，还望自重，本差已有家室，况这月明星稀的，本差为鬼正直，绝对不会，唉，唉，你，你别拉我手，男女鬼授受不亲，好鬼动口不动手。。。。”谢必安紧闭双目，自顾自的和巽柔两鬼推搡来推搡去。

　　“师父，您到是睁开眼看一眼嘛。”巽柔大声说。

　　“我不看。”谢必安十分坚定的回答。

　　“您不看看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呢。”巽柔继续大声的说。

　　“我不喜欢。”谢必安依然十分坚定的回答。

　　一旁的黑无常终于憋不住，放生大笑了出来，边笑边用他那粗旷的声音说道：“哈哈哈哈，七哥，你太逗了，哈哈哈哈，我劝你看一眼。”

　　谢必安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但是他坚定自我：“我劝你也别看。”

　　巽柔终是无奈的放下了拉扯着谢必安的手，一脸委屈的看了一旁的范无救，嘟着嘴问道：“八爷，巽柔初来乍到哪里开罪了师父吗？还是师父不喜欢这种口味的香么?”

　　“香？什么香？”

　　谢必安发现巽柔言辞间的话题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于是他将捂住眼睛的手，开了一个指缝，试探着颤颤巍巍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从指缝看向巽柔。

　　只是一个缝隙，挡的谢必安视线狭隘。

　　但无碍他观察到，此刻巽柔衣衫完好，手里捧着一束香，原先灿烂的笑容此刻阴云密布。

　　“邻街的赵大娘告诉我要尊师重道，说是要来拜师的花，自然是不能空手来的，我便从她那里买了一捧香，是整个香摊儿最好最贵的，但是没想到师傅不喜欢。”巽柔瘪着嘴看着手里的香，她觉得味道挺不错的啊，怎么会如此另师傅厌恶呢？

　　“害，原来你是从怀里掏出这个，我还以为……”谢必安长舒了了一口气，完全放下了遮挡着视线的手。

　　“以为什么？”巽柔不解。

　　“没什么，没什么。”谢必安摆了摆手，他也不好意思讲出来自己会错了意。

　　“那这香？”

　　“香我收下了，徒儿的拜师礼，为师一定要收的。”谢必安抬手接过了香，然后憨憨的笑了一下：“主要这个香我娘子喜欢。”

　　巽柔看着那香被谢必安收进口袋，表情立刻又变得明媚，她娇俏的脸上立刻又挂上了笑容，管她谁喜欢，收下了便是代表认可她徒弟的身份了。

　　“师娘喜欢也好，不知道师娘还喜欢什么，师傅可告诉巽柔，待巽柔领了薪俸，一定给师父师娘买最好的。”

　　白无常谢必安尴尬的笑了笑：“那倒也不必，你师娘不喜欢别的女鬼。”

　　谢必安家中有妻，所以每天晚九朝五做着工，其余的时间都回家陪自己妻子。

　　每每天一亮，他就会收拾好行囊，离开无常府。

　　黑无常范无救是孤家寡人一个，他这般模样也很难找到心仪的鬼伴。所以终日便在无常府闲逛。

　　无常府几万年没出得一个女鬼差，巽柔就是唯一，他心里觉得新奇，一整天都围着巽柔转，谢必安见状也顺手把教导巽柔的任务交与了他。

　　地府鬼差三千余，可分到无常府的却不过十余。

　　黑白无常只是个官职，并不是名字，范无救和谢必安是第一代黑白无常也是现在无常府之首，所以世人供奉的神像上刻画着他们的形象。

　　但真正死过才知道，在人间是见不到这两位大人的，因为像是范无救和谢必安这种级别的无常，已经不需要再亲自去阳间回魂了。

　　他们更多的任务，是分发差事，教导、督促、培养新人鬼差。

　　回魂的无常鬼差一般是一双为一组，黑白座下各一鬼。

　　范无救带着巽柔在无常府里到处游逛，边走边介绍着府邸里的情况。

　　走到府邸的正殿，他掏出了一个刻有巽柔名讳的金漆牌子，挂到大殿左侧的无常榜上，置于谢必安麾下一栏。

　　“你今日来报道了，这无常府便刚好凑得了双数十二人。你师傅不在，我就自作主张，为你取个名号，就换做十二娘。”

　　范无救是一身童颜苍嗓，但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老者做派，压迫感和威严并不会因为他的孩童模样而削弱半分。

　　巽柔看着他，也是恭敬：“十二娘谢八爷赐名。”

　　“如此说来，我自是白无常麾下，所以我是不是应得还有一个八爷麾下的鬼差同僚。”巽柔了解了个大概，好奇的询问。

　　“正是。”

　　符瑶的目光打量着无常榜上另外几个人的名字，想着从上面找到自己搭档的名讳。可是数来数去，这名榜上都只有十一个名字：“哎。不是说十二个，怎么上面只有十一个名牌。”

　　“因为无常府里，有一人行鬼差之职，但无鬼差之名。”

　　“为何？”如此介绍，听得巽柔有些好奇。

　　“说来话长，我安排你们见一面便是。”

　　“见面？您打算把他安排给我做搭档？”

　　范无救点头：”却有此意。”

　　说罢，他伸出稚气的小圆手，轻捏两指，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声音刚落，巽柔眼前一道灵光乍现。

　　这是地府鬼官唤回差役的秘术。

　　灵光恍目，巽柔还未见得此鬼真身，就先听得一个磁性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八爷，唤我归来可有何要事？”

　　灵光消散，一个人影落在巽柔的视线中。来者身长八尺余，着一席黑袍，黑色青丝用黑带高束，吊垂与脑后，与肩同齐。偶有一丝残发肆意散落在脸侧，眉骨丰硕，眉黑如墨，眼若桃花，鼻高似峰，唇薄如樱瓣，官面立体而棱角分明。

　　巽柔心中暗叹：哇，美男鬼一只！

　　再看仔细方看出端倪：等等，他好像不是鬼？

　　虽说当了鬼差，也算是小小神职，但是本质上还是凡人魂魄塑的。与有着几万年修行的神当是云泥之别。

　　地府的差事多是一些功德深厚的鬼民被点化就任，但是更重要的一些职位也是会委派一些神君来当差。

　　巽柔打眼瞧着眼前这位实打实是个神君，只不过怎么混的就是和她平级的小小鬼差呢？

　　范八爷见其，关心询问：“最近在忙什么？”

　　来人回答：“在阳间跟进一桩难缠的案子。”

　　“那正好，既是难缠，自然是需要有个帮手的。这不，我给你物色了一个合适的搭档。”范无救伸出小手将符瑶拉到自己面前，耐心的跟重离介绍着：“这是无常府新来的鬼差，拜在七哥门下，从今往后便跟着你一起办案了。”

　　范无救跟重离介绍完，又看向巽柔，反手一指，面带自豪之色道曰：“这是本官麾下首席大弟子，重离。”

　　“什么离？”

　　范八爷复念道：“重、离。”

　　“重？千里重？”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重。”范无救点点头，他自是清楚巽柔联想到了什么。

　　巽柔惊的嘴巴微张不拢，原本是惊艳于眼前这位的容貌，加之对其身份有些好奇，但是听得其名不禁骇然失色。

　　这世间魂魄无数，姓这重字的却只有一户——北阴酆都帝府。

　　她在阴间做了十世亡灵，游历万年，地府二三故事自是听得不少，虽然不乏道听途说之言，但是途说之言未必都为虚言。

　　还魂崖的孟婆婆茶道精湛，茶韵甘甜，饮下一杯，有忧忘忧，无忧忘尘，虽然说众鬼若非还魂是不会轻易饮下此茶，但是资历轻的小鬼，总是喜欢围坐在还魂崖边，看着孟婆边烹茶边讲这酆都城的故事。

　　这阴间第一鬼差重离，便是其中一则精彩的故事。

　　自天地混沌初始，万世就被分作天地人三界，三界各设一帝。

　　最上者为天帝，玉皇大帝，上掌三十六天，下辖七十二地，掌管神、仙、佛、圣。纵然人间、地府有设神职也同归天地管辖。十殿阎王掌管人间生死，虽存于阴间地府，但隶属神职，因此也归天帝所统。

　　人帝并非人皇，而为海宫龙王。龙王身居海宫，掌管精，怪，妖，灵。司职确保人间安定，规范化生之行径，使凡人不被怪力乱神之物所迫害。龙皇还有一重任，责为繁衍后嗣，推选人皇。无论六道之中哪朝哪代人间皇帝，皆由龙族诞生。龙族诞子，其灵会化生到人类皇族中，那人便是继承了真龙之脉，命定人皇。人皇驾崩归天，其灵归回龙族子体中，龙子才能真正破壳化龙。人间有言皇帝为真龙天子，并非空穴来风。

　　除了人间孤魂野鬼，所有鬼都生活于酆都城。虽只为一城，但是天地等同，天无边，地无界，酆都城亦是没有尽头，掌管酆都的北阴酆都大帝则是三帝之中的冥帝。所辖幽，冥，魔，鬼。统帅三千万阴兵，维护冥界秩序，监制六道轮回，使人魂不息，鬼有安居之所。

　　而黑无常范无救的首席弟子、阴间第一鬼差、此刻站在巽柔面前的美男鬼——重离，身份不凡，正是北阴酆都大帝之子。
　　酆都少帝，生来就是神君。

　　巽柔听此故事时，临表不解：“孟婆婆，为何堂堂酆都少帝要去地府做一职位低下的鬼差？”

　　孟婆婆递了一碗茶给巽柔，说：“这老妪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听闻重离曾说过一句惊世之言。”

　　“说的什么？”

　　“他说，‘不收尽天下恶鬼，誓不为酆都少帝’。”

　　巽柔听着这句话，觉得格外震撼。

　　天下恶鬼何之多，怎么可能会有收尽的一天呢？可是竟真有人感吐露这样的豪言壮志。

　　有些狂妄又格外骁勇。

　　“别想着了，来喝茶吧。”孟婆将手里的茶盏递给巽柔。

　　她接过，一饮而尽。

　　九世轮回，巽柔连这忘忧茶都免疫了。

　　范无救看着巽柔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重离，二者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俯一仰，面面相觑，半晌，却谁也不言一句话，气氛甚是微妙。

　　微妙到范无救看不下去了，连忙从中调节：“你俩大眼瞪大眼的愣着干嘛，还不熟络一下。”

　　说完，他便用肩膀捅了捅巽柔的手肘。

　　巽柔反应过来，自知应该介绍自己，便一股脑的说着：“小鬼巽柔，性别女，十世鬼龄，家住鬼家堡归西街第一万三千八百号，家中有鬼仆四人，阿甲阿乙，一一二二，还有……还有什么？”

　　重离皱眉，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丝毫不在乎姓甚名谁，年芳地址。
　　只是他初见她的容貌便是确实有一瞬晃神，这小女鬼长得有些许像自己的一位故人。

　　再看之事，晃神变成了诧异，这小女鬼居然是个缺一魄的残鬼。

　　范无救见重离依然默不作声，怕巽柔觉得尴尬，便清了清嗓子，用那粗犷如老钟的声音说道：“咳咳，巽柔，你初来乍到经验尚浅，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都可以问重离，重离可是咱们鬼差届出了名的佼佼者，经验很是丰富。重离你也多帮衬着巽柔一点，以后你们俩一定要相辅相成，团结友爱啊。”

　　巽柔听着范无救的话，目光依然没有离开过重离，她鬼颜上一脸窃喜。

　　原本稀里糊涂当上了鬼差是值得侥幸的事儿，但侥幸之余仍是有些担忧，毕竟她文不成武不就，能当差全是因为自己缺一魄的鬼运气，若是真要她拿点什么真才实学出来，她还是很打怵的，犹怕着不出三日就因能力不够被打回原形。

　　到时候没名没分的在这地府里混吃等活，等也等不活，鬼生至此凄凄惨惨戚戚。

　　可是老天爷眷顾她一次又一次。不仅给她安排了一份好差事，还让这地府第一鬼差，北阴大帝之子，酆都少帝，成为了她的搭档。

　　俗话说的好，做人或者做鬼，都得抱大腿。

　　酆都少帝哎，第一鬼差哎，这大腿杠杠粗啊！

　　想来以后任职鬼差的路上定会一番顺遂，前途无量啊。

　　与之境遇相反，重离那帅气的脸庞上，冷漠夹杂着无语，乌黑的眉头都触到了一起，他看了眼此刻一脸傻笑的巽柔，又瞪了一眼范无救，心里潜台词：“你没事吧。”

　　范无救倒也不惧他的怒视，孩童般大小的手悄悄的比划了个十：“带着她，我给你找十大恶鬼的批票。”

　　重离看着范无救用眼神质疑。

　　范无救竖起手指，对天发誓：”童叟无欺！”

　　重离确定了范无救的承诺，无奈的气焰压下去了一半。

　　一个残鬼搭档换十大恶鬼的名单，倒也称不上亏。

　　他耸了耸肩，跟巽柔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跟好了，走丢了，我绝对不会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