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百分百复制》NR00175

1、第一章

　　0、
　　天色渐渐昏暗，隐隐有电光闪过，劈开云层，划过一道紫色的电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似乎要将天震下来似的。

　　风乍起，呼啸着掀开屋中的窗帘，露出屋里的一片阴沉，寂静的与外界格格不入。淡蓝色闪着幽光的营养液中，一双金色的眸子陡然睁开，在这黑暗的房间里如同破晓的初阳般撕开了苍穹，耀眼而又夺目。随着哗啦啦的声响，玻璃容器被金眸的主人一脚破开，两条纤长苍白的腿从容器中钻出，不顾地上的玻璃碎屑，就那样静静站在了地上。

　　风忽然更大了，雷声更加响亮，闪电也一下接一下层出不穷，将似乎笼罩着阴云的房间劈得昼亮。金眸中闪过暴虐，在闪电的光芒中愈加显得猖狂诡谲，同时也映照着那张苍白秀气的脸蛋充满了病态的狂傲。

　　那是一个浑身裸露的少年，尚未干透的营养液从他的发丝上流下，穿过精致的锁骨，淌在地上，与玻璃划伤流出的血水混为一体。

　　少年僵硬地动动手脚，走到一块镜子前，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在摩挲情人发丝般温柔地抚摸镜子光滑的表面。电光闪过，照亮了他的面容。

　　藏青色的发丝在营养液的湿润下乖巧地服帖在脸边，一双金眸狭长而危险，挺翘小巧的鼻，纤细的手指，苍白的肤色，单薄的身体，像是一碰就会碎掉。唯一证明自己不是个病秧子的，便是那充满了杀气的眼神。

　　“你是谁？”

　　我是谁？

　　脚踝边，有与肤色形成严重对比的一个张牙舞爪的刺青——19。

　　1、
　　姓名：墨澄
　　编号：19
　　性别：男
　　定义：一个失败的试验品，因其特殊的研究性被要求浸泡在营养液中保证最基本的存活条件。

　　赫塔菲看着的白纸黑字，妖异的紫眸闪过玩味。她将转椅转一圈，看那窗外明媚的太阳，嘴角上扬到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弧度：“他醒了吗？”

　　“是的。”她背后的男人如是说道，“不知您的意思是……”

　　“随我去看看。”赫塔菲放下手里关于19的寥寥数语的资料，抓起身旁的衣服披在肩上，向外走去。罗尔不敢怠慢，赶忙为其指路，并解释道。

　　“19是第一批实验品，您也知道，那次实验在一场意外的爆炸中宣告终结，所有的实验品与科研人员都在那次事故中丧生，只有19活了下来。他身体中保存着关于这次实验的重要数据，上面也顾不得19可能已被破坏，便对他的DNA进行提取，这才有了接下来的第二代、第三代。”

　　“19在完成他的价值后，有人发现他脑中的芯片被震碎一小部分，也就是说他的能力毫无疑问是顶尖的，可大脑会出现问题，他可能会回忆起关于实验前的记忆，而且身体素质也将不容乐观。”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允许的……高层也不会放任一个危险分子存在浮织中，打算对他进行终结处理，最后不知什么原因却没有成功，被关到一个独立的房间中，在营养液里实现正常的生理运作。在爆炸事故后他一直没有苏醒，直到昨夜才……”

　　赫塔菲一直认真听着，深如子夜的眸中若有所思。她略微沉吟一下，最后勾唇一笑。她在浮织中担任教官一职，对这些“历史”还真的不知道也不在意，反而对那个19起了浓厚的兴趣。浮织的洗脑技术也是拔尖的，到底是复制出了怎样的家伙让那些自以为是的高层都无法驾驭？

　　想罢，赫塔菲嘴角的笑意更甚，让深知她性格的罗尔顿时生起了不好的预感，连忙战战兢兢道：“其实高层已将决定对19去留的任务全权交予了您，您可以选择让他活着，并作为教官只教导他一人，与此同时，他若是出现什么意外，您付全责。”

　　“知道了知道了。”赫塔菲卷卷耳边的发丝，不以为然。男人只得无奈地闭嘴。
　　“到了。”

　　赫塔菲站住，发现眼前的是一间全玻璃的房子，有一扇门，且只挖了几个窗户用来通风，外围还围着一个铁笼，将这间玻璃房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就像是一个宠物笼。她透过玻璃往里看，一片狼藉，只有一个少年静立在门边，藏青色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尖削苍白的下巴，脚下还有干透的血迹。
　　看样子不过12岁。

　　赫塔菲皱皱眉头，问向旁边的守卫：“他在那站了多久？为什么没有人为他包扎？”

　　“报告！我们自发现他来便一直站在那，已经有了5个小时。没接到命令，我们不敢为他包扎！”

　　察觉到有声音，少年抬起头，望过去。赫塔菲只觉得似乎有两道凌厉的光向她射来，便看见一双金色的狭长眼眸正透过玻璃与玻璃外面的自己相望，金眸中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困惑，唯一没有改变过的就是那煜煜生辉的光彩和暴虐的神采。

　　天生的捕猎者！

　　赫塔菲眼神一亮，几乎毫不犹豫地说脱口而出：“我要他。”

　　周围几人几乎同时一震。关于19当年的事太过声势浩大，就算是后进来的都略有耳闻，但机密都掌握在浮织高层手中，他们接触到的真相寥寥无几，只道19是个没什么用的残次品。可以说，19在他们印象中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赫塔菲震地有声的“我要他”还清晰地回荡在耳彻，守卫虽疑惑，却因调教地好什么都没表露出来，拿起锁打开牢笼，又在内里的玻璃房门口输了几个密码，按了一个手印，才侧身对赫塔道：“请您将眼睛对准扫描镜，这是最后一层防护。”

　　赫塔菲一愣，随即感到有点发笑，暗道上面的安保措施做得真有些过火。浮织“记录”了所有人的眼角膜信息，这样的密码锁确实需要她这种“中高层”来解开最后一层防护。可想起少年先前锐利的眼神，赫塔菲又觉得值得。她上前在扫描镜上一扫，随着一声清脆的“叮——”，连炸弹都炸不坏的玻璃门在经过好几年的封闭后，缓慢地开启。守卫也举起手中的枪对准19，生怕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门被打开，却谁也不动了。赫塔菲站在原地看19的反应是否值得自己冒险培养，她在浮织这几年来十分低调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但也没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与自己之前在外界张扬的表现完全不同。她想在19身上赌一把。

　　静谧几秒后，一直没有动作的19的眼睛飞快地动了一下，就听见枪支上膛的声音。赫塔菲依稀见19薄薄的唇勾起一个类似嘲讽的弧度，傲气极了，却也危险极了。然后，19动了，是以赫塔菲想都没想过的速度光一般冲向两个守卫，那双让人觉得纤弱的腿此时如离弦的箭踹到两个壮的如山的男人，小腿处膨张的肌肉力量大到连赫塔菲都觉得头皮发麻。在空中快速旋一圈抵消力道，19轻巧地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就如同练了千百遍般流畅自然。

　　事实上，这是19脑内的芯片所储存的“原主”信息，从19迈出脚开始，他所用的力度、跨幅的大小、跳起的高度乃至落地的角度，都被精心设计好了，只等19的大脑觉得时候已到，就会自动激发出来，这是一种本能。但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如同软件会升级一般，这种本能会在19日后的练习中得到提升。

　　而恰恰的，关于这种“本能”的技术已在爆炸上毁于一旦，研发这种能力的研究人员也死在了那场惨绝人寰的爆炸中。

　　虽明确知道这些，但理念中和现实所见还是差得太远。更令赫塔菲心惊的是，19远超第五代复制品的速度。不愧是复制品的鼻祖，虽内里早已腐烂，却依旧不容置喙。

　　关于那次爆炸所流失的资料的珍贵性，看见了19和第五代的差距后，赫塔菲才真正明白。与19相比，第五代那动作笨滞的样子，真像嗷嗷待哺的婴儿。

　　但毕竟在营养液中泡了5年，19的体力早已远远跟不上了。他目前所拥有的力量只能够支撑他踹到两名守卫，却也因脱力而重重喘息，很快被戴上手铐压倒跪在赫塔菲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即使对对方知根知底，赫塔菲还是忍不住问。看见19那张傲气依旧神采勃发的脸，愈加让她感到久违的兴奋。

　　跪在地上，双手向后拉直，背部被按倒在地，即使是如此艰涩屈辱的姿势，19的脊梁也未曾弯曲，金眸内仿若有火在翻腾，后又有了深深的迷惘。

　　我……是谁？
　　我是19……？
　　不……
　　我是19……
　　不是19……
　　我是……我是……

　　脑内的纠结化作一阵强大的电流击在19身上，这是脑内芯片在感受到宿主情感波动后的自我防卫。他浑身抽搐不已，脸色也痛苦不堪，仿若在忍受着炼狱的惩罚，实际也确实如此。待电流过去，19张着嘴在地上直喘粗气，脸上的汗水映衬那更加苍白的肤色在灯下闪着莹玉般的光泽。似乎有些呆滞了。

　　19慢慢开口，声音喑哑而低沉，如是森林灌木丛中的野狼对眼前正在悠闲吃草的猎物的低低咆哮：“19。”

　　赫塔菲满意地扬扬下巴，示意罗尔把19带去医务室包扎一下。罗尔连忙遵命，抱起19就向医务室赶去。赫塔菲却不走，她看看两名被踹了一脚稍显狼狈的守卫，问道：“你们守了他多少年了？”

　　“大概有5年。”

　　“是吗……”赫塔菲眯眯眼，“截止昨夜，之前他都很安静吗？”

　　“确实如此。”其中一人说完，回头看看玻璃房内那台被19踹坏的心电图机，又继续道，“但每隔一周，心电图显示他本趋于平静的心跳会突然加速达到每分钟150下，持续时间有三分钟。”

　　“意思是状态很不稳定？”

　　“是……”

　　只要复制品的心跳达到每分钟160下以上就会自爆。赫塔菲自然而然将这与那场爆炸联系起来，看来这就是19脑内芯片所损毁的一部分了。

　　轻笑一声，赫塔菲原路返回，路过医务室的时候稍微停顿一下，没有敲门，而是透过门上的透明窗向里面望去。

　　罗尔已经离开了，19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几处伤口已然包扎完好。他睁眼望着天花板，就像那白生生的墙上还能长出一朵花来。尔后，那双眼中似有泪花在翻腾，像是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可最后墙上没有长出花，那双眼里也没了泪。

　　只有了困惑。

　　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赫塔菲将19的表现全看在了眼里，看来这个所谓第一代，真的有很大的弊病。目前最先进的第五代虽然没有如19般强大的武力，但在智力方面绝属顶尖，无论何时何刻都是绝对理智的且对自己深信不疑，对浮织绝无反心。

　　而19一出来就攻击浮织人员，然后又出现如此明显的情感波动。与冰冷冷的第五代相比，反而更像一个人而不是复制品。

　　但正因有了情感，所以浮织才会判19是一个残次品。他脑中没有对浮织的忠心，强大的潜力又让他对浮织有足够的威胁。若是用的好，19可以成为浮织最好的武器，若是不好，浮织随时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而这一切的决定权，都在她手中。

　　为什么高层会选择将19交给她？为什么不选择处理掉他，仅仅因为他身为第一代的情怀？绝无可能。

　　19身上早已没了研究价值，如果强行拿出脑内芯片就会诱发芯片的自我防御程序进行格式化，一切都将归成零蛋。这个设计起先是防范有心人偷窃浮织技术，现在却成了浮织最大的痛脚。

　　赫塔菲心中虽疑惑，但也不敢多想。她在原地驻足一会儿，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