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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儿女与妻妾 ...

  •   约过了半个时辰,慕宁起身告退,路氏也随同一道,将秦盼暂时留在了宜心堂。

      出了月亮门,绕过抄手游廊,路氏的话题才从一日三餐绕到了秦盼身上。

      “姑娘前儿说的话我也仔细想了,迟则生变,我已经做了决定,既然老夫人也喜欢盼哥儿,那盼哥儿养在她身边才是最好的。”

      慕宁没想到路氏竟会这么快想通:“这事全凭姨娘的心意,我的话不过是个引头,姨娘是真心为盼儿好,才会这样为他着想。”

      路氏冷笑:“要不是夫人迫得紧,我也不舍得自己的孩子,要是我再晚个几日,只怕盼哥儿就要记在她的名下了。”

      妻妾争宠,实属常见,何况还涉及到一个儿子的记名之事。路氏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慕宁同她提及此事,大半也是为了秦盼着想。

      约摸是瞧着秦源对蓝琳的心意极难改变,阮氏才想着再在膝下养一个孩子,一旦秦盼到了她身边,路氏这个亲娘哪里还有命在。她明白这个道理,路氏也明白,所以她隐晦提出时,路氏才会开门见山地与她深谈。

      “姨娘向来有分寸,盼儿的事想来也不用担心了,这些时日我调了些药香,过些时候就赠与姨娘,这香不仅于身体有益,更可助人放松解乏。”

      路氏笑道:“那就多谢姑娘了,这些日子姑娘好生调养,不必惦记我们母子,姑娘的好意我自明白。”

      到了路口,挽月拿过路氏递来的滋补调养的药材,慕宁与路氏颔首为礼,二人便各自回了院子。

      忙碌多日,秦绍总算得了闲。午膳过后,他派了人往各房知会晚间到宜心堂用饭。

      慕宁坐在案前,细细描绘着一丛青竹,心中却在忖度皇帝召皇子王爵入宫之事,若非有什么要紧事,皇帝岂会如此兴师动众。

      笔下一顿,画意尽断。她叹了口气,皱眉把笔扔到一旁,起身踱到窗畔。窗外树影横斜,阳光漏过疏影洒在窗棱上,慕宁倚在一旁,瞧着枝头春意正盛,心里头却如同有一团乱麻越缠紧。

      心浮气躁间,便闻飞花在屏风之外唤她,慕宁应了声,飞花几步入内,从袖口抽出来一封信递到慕宁面前:“这是方才成先生派人送来的。”

      慕宁接过,很快打开,飞花站在她面前,皱眉道:“平日里无事,成先生是不会随意动用这府中之人的,今日这般着急,定是有要事。”

      慕宁匆匆看完,把信递给飞花,沉默着走到案前,道:“你也瞧瞧吧。”

      照成安信中所说,暗探当中是有了内鬼,否则如此隐秘之事,如何会这样快就被揭露出来。飞花看罢,将信焚毁,收拾妥当后走到慕宁身侧侍奉笔墨。

      “姑娘。”默了片刻,飞花斟酌开口:“那媛修仪,咱们救是不救?”

      慕宁未答,专心将写好的回信封口:“媛修仪一事,咱们事先都不知晓,如今忽然东窗事发,我担心这不过是个开头。”

      “姑娘怀疑容家有叛徒?”

      慕宁摇头道:“这话不可乱说,如今人心不稳,最怕的就是自乱阵脚。”纵如此说,可她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怀疑。容家世代镇守边城,手握军权之人最易引来猜忌,所以各方将领在晋城中或多或少都有眼线,而将可靠之人送往宫中为妃也是保全自己的手段之一。

      媛修仪之事让她心中有些复杂。往昔她只看到了兄长的英勇善战,忠君爱民,直到如今她孤军奋战,才看清楚在那般的忠肝义胆之下仍有着这些无可奈何的算计和权衡。

      送心腹入宫本就为君王所忌,伪造身份,重重关卡,更是牵连甚广,所以此事定会办的十分隐秘,非亲近之人不可知。如今东窗事发,究竟是皇帝自己有所察觉,还是有人故意牵出了这条线。

      她必须尽快见到成安,此时一旦行差踏错,就是灭顶之灾。

      飞花很快将信送了出去。整个下午慕宁都心神不宁。宫中消息闭塞,她根本无法及时得知,而成安人手有限,更不能轻易犯险。媛修仪既在晋城,更是兄长心腹,只怕她知晓甚多,一旦开口,他们无一人能够逃脱。

      死她不怕,只怕死的不明不白,毫无价值。

      过了申时还没有消息传来,慕宁心中隐隐不安,却只能暂时按捺。

      宜心堂那边已派人来请。慕宁平了平心神,让飞花在悠然居等消息,自己带了挽月往宜心堂去。不管这一大家子明里暗里有什么不和,凑在一起时尚可称得上其乐融融。慕宁坐在秦瑜旁边,面上带笑,木然地用饭。寂然饭毕,便都移到堂屋去说话。

      秦枫外调未归,家中是秦绍说了算。甄氏虽说是长嫂,却也越不过这个积威渐重的二弟。有秦绍在,阮氏收敛的不是一点半点,甄氏也不会轻易找不痛快,除了这两个,其他人都无甚矛盾,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秦瑜面色已经好了许多,今日相处,她又是从前那个规行矩步的大小姐,仪态端庄,娴静优雅,慕宁如何也不能把这个秦瑜与那晚胡言乱语,淡漠嫉俗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前几日身子不适,还未谢过妹妹大晚上的来瞧我。”

      慕宁笑道:“姐姐哪里话,只是举手之劳,你无碍就好。”

      秦瑜虽已好了许多,可精神仍旧不济,说话时总是抬手揉额头,眉心也时时拢着。

      秦逸虽在同秦绍说话,精神仍分了秦瑜不少,见她频频扶额,便起身歉然道:“瑜儿风寒未愈,留下去只怕会传了诸位,不若我先送她回去,再来同祖母,二叔,二婶问安。”

      “待我说了此事,你再送瑜儿回去不迟。”秦绍抬手示意他落座:“今年春闱过后,再有两月就是宫中采选之际,咱们家虽已有了蔓儿入宫,但也可送女待选。”顿了顿,他看向秦瑜:“瑜儿今日同我商量,说她想参加今年的选秀,不知道你们以为如何。”

      慕宁讶然抬眸,只见同样惊讶的还有甄氏和秦逸。慕宁蹙眉,秦瑜怎会不同他们商量,就做了这般决定呢?

      “二叔。”秦逸的语气有些发急:“您也知道瑜儿的性子,规矩过了头,没历过事,贸然去了,只怕会带累府里,依侄儿看,此事不妥。”

      甄氏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语气也不若秦逸斩钉截铁:“这……我还不知瑜儿何时有了这心思,我看,不如等等再议吧。”

      秦瑜自秦绍开口,便一直垂眸不语,待甄氏语毕,她抬头看着秦绍道;“二叔,母亲和大哥说的我都想过了,只是我意已决,还请二叔做主。”

      秦瑜很少这样拗,何况还是当着全家生硬表态。秦绍一时不好开口,只能沉默着看向冯氏。冯氏正低头饮茶,待屋中静默了好些时候,她才缓缓开口:“瑜儿大了,做事当有分寸担当,左右距上报之日还有许久,你就先与你母亲商议过后再做决定吧。此事不小,也当告知你父。”

      秦瑜嗯了一声,垂首道:“孙女给祖母添麻烦了。”

      冯氏垂眸,面色淡淡:“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是常事,只是要深思熟虑才好。”

      秦逸面冷似铁,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在冯氏语毕之后,他忽地起身攥起秦瑜的手腕,向在座诸人行了一礼:“妹妹这些日子都在病中,说的话实在不必当真,我先送她回去,告辞了。”

      冯氏轻点点头,秦绍虽面色不郁,却也未再多言,甄氏看秦逸这般情态,低声斥道:“怎么这样没规矩。”

      秦瑜挣了挣手腕,秦逸却握得更紧:“儿子告退了。”

      秦逸脚下生风,秦瑜踉踉跄跄,待两人出了宜心堂,冯氏抬眼扫向甄氏:“儿女都大了,你做母亲的,多费些心才好,这么大的事,岂是儿戏。”

      甄氏连声应是,冯氏看她坐立不安的模样,摆摆手让她自去。

      阮氏难得为大房说了好话:“母亲别生气,想必是陆家的事让瑜丫头一时失了分寸,逸哥儿关心则乱,难免有个不妥当,待过了这一段,他们自己就知错了。”

      “错与不错都是你们小辈的事了,老婆子上了年纪,管不了孙辈的事了,你们再这样闹腾下去,咱们府里何时有个安宁!”

      阮氏面色赧然,也不敢说秦源出来找骂,只能闷不吭声地低头装老实。秦绍叹了口气,起身为冯氏奉茶:“这些都是儿子的不是,母亲别气坏了身子。”

      冯氏将茶盏一推:“家宅不宁,你们在外做官终究是个隐患,只怕后院起火,前庭不宁!”

      这话已是极重,阮氏忙福身请罪,慕宁也站起身来,低头不语。

      “媳妇知错,今后定整肃家风,安宅平院,求母亲原谅。”

      冯氏素日甚少发火,如今这么一怒,颇让人不知所措。秦绍和阮氏连声请罪,慕宁沉默垂眸。

      冯氏虽怒,却非不通道理之人,看这一番警醒起了作用,也便挥手让他们落座:“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不管,但是如今咱们府里这几个丫头都大了,嫁人待选,总要有个章程,不管如何,稳妥为要。”

      阮氏垂首应是,秦绍沉默不语。

      “近来咱们府里伤的伤,病的病,我心里总是不安,过段日子府上女眷随我往华堂寺求个平安罢。”

      一众人都出了宜心堂,秦绍随阮氏一道回了清风院。甫一进门,阮氏立即着人备水,准备侍奉秦绍沐浴更衣。他摆摆手,两人先在榻上相对而坐。

      秦绍神色仍有些紧绷,纵已去了处理公务时的凝肃,却无法完全放松。他们二人共同生活了几十年,彼此的情分仍旧浅薄。

      阮氏端着一口气,虽也殷勤备至,照顾有加,可每每同他说话都是带着些许目的,或者给什么人上些眼药。他在官场上心机算尽,回了家还要百般思量,如何能让人轻松得起来。

      阮氏亦然。秦绍待她总有些隔阂,她虽想亲近,却拉不下脸来,又想到府中数房姬妾,就如刺在心,辗转难安。

      既无法小意温存,便只能拣着对自己有利的说。阮氏站到秦绍身侧,缓缓为他按揉肩背,看他渐渐有些放松了,才温声道:“老爷近来忙碌,没能照顾好老爷,是我的不是。”

      秦绍拍了拍她的手,道:“无碍,过些日子就好,你管好这个家就是帮我的忙了。”

      阮氏笑着“哎”了一声,斟酌道:“最近路妹妹常常带着盼哥儿到宜心堂去,盼哥儿长大了不少,身子骨硬朗得很,咱们府里男丁不多,源儿盼儿今后要相互扶持才是。”

      秦绍只是嗯了一声,并不接话。

      阮氏却不气馁,她接着道:“盼哥儿看着就是个机灵的,莫说母亲,就是我也是百般喜爱,路妹妹养育盼哥儿有功,我想着这几日赏她些什么。”

      这都是好话,秦绍面色和缓了不少:“内宅的事你看着办吧,这个家交给你我也能放心不少。”

      阮氏松了一大口气,语气越发温柔:“路妹妹还年轻,今后还有机会给老爷再添子嗣,只是盼哥儿还小,正是闹人的时候,妾身想着,不若把盼哥儿记在我的名下,由我来养育,这样今后人家说起来,盼哥儿也和咱们府里的嫡子无异。”

      秦绍的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按了,“盼哥儿还小,根骨未知,这些事等他大一些再说吧。”

      他说罢起身,“说起来我也好些时候没看过盼哥儿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早些歇了吧。”

      阮氏出言欲留,话还没出口,秦绍便已提步而出。

      她一瞬眼眶通红,紧紧咬着牙握住炕桌一角,那狠劲儿几乎要把炕桌角儿掰断。周妈妈紧着进了屋,看阮氏一脸咬牙切齿,忙好声好气儿地劝。阮氏深深吸了几口气,挥手把桌上瓷盏都拂落在地,好半晌,咬牙切齿道:“贱人!”

      天色渐暗,慕宁早早洗漱过后,坐在桌旁换药。飞花在屋内侍候,却总心神不宁。慕宁亦是心思沉重,成安既将信送到了秦府之中,就是说媛修仪的事已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她给成安回了信,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她将纱布缠好,飞花着手将药箱收拾了,扶着慕宁靠坐在床头。

      飞花终于沉不住气:“姑娘,不若奴婢往白月楼一探。”

      慕宁紧皱的眉头未有片刻松缓,她闭目斟酌,直到飞花忍不住再度开口时,方道:“此时万不可妄动。”她低头轻轻抚着玉坠,语气淡淡:“如果成先生真的出了什么事,咱们也无可奈何,我会想法子出府查清,暂且如此吧。”

      飞花为慕宁的淡漠语气一怔,继而咬唇点头,她记得,姑娘上一次这般模样便是在赶回定州,看到容府化为灰烬,满府残骸之时。一向娇滴滴的姑娘竟然没有大哭,她只是抹了把眼泪,将满府尸骨一一看过去,而后对着他们磕了三个头。大哀无泪,无声的痛楚往往最伤人心。

      慕宁木然躺下,吩咐飞花落帐熄灯。满室黑暗中,她静静凝着帐顶,双手紧紧攥着被角,无比冷静地想着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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