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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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同大多数商队的选择一样，他们露宿在湖畔的宽敞平地上。
明日，宿在这里的绝大部分商队都会转弯向南，向鄯善走。傅祁和阿灵组成的势单力孤团队却偏要挑战艰难的白龙堆。
听说了路上时常会见到的这一对年轻人将要继续直行，纷纷惋惜叹气，担心他们就要一去不回。
傅祁专心于搭帐篷，阿灵则用干草和芝麻油给骆驼马匹补充能量。
“哎，蓝氏城来的小姑娘，劝你的同伴跟我们一起走嘛。去鄯善，我在我家款待你们。”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鄯善妇人也在喂食马匹，看到身边这个生气勃勃的小姑娘，想到她即将走入白龙堆，便再次劝告她。
阿灵转身对她无奈的笑了笑，却道：“多谢姐姐的盛情，我也很想这样，只是……他真的很固执。”
“这样么……”鄯善妇人也摇了摇头，却又讳莫如深的凑近她，笑道，“不过，他还挺可爱的对吗？”
阿灵闻言，和她一同将目光转向傅祁，只见他已经轻松完成手上的工作，此时临风而立，稍作休息时也保持着姿态的挺拔。
“是吧。”阿灵低声答道。
鄯善妇人了然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便离开了，“祝你们旅途顺利。”
夜幕降临后，湖边一团团的篝火同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
阿灵和傅祁也并不例外，用打火石和干草燃起了火，将胡饼和肉脯在火上烤一番便胡乱吃了。
那边已经响起了鼓瑟声，毫不意外的，西域商人吃过晚饭后，已经开始歌舞庆祝。
稍近的一堆篝火附近，琵琶声起，曲调悠扬。
一个红衣姑娘起身，双臂一扬，恣意舞蹈起来。
随后，又有一根羌笛和一架羯鼓加入琵琶的独奏。
曲调丰富起来，便表达出了一些演奏者的情感。傅祁闭目倾听，这应该是一首欢快的歌曲。
正听得专注，他忽然听到了琴声、笛声和鼓声之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声线也加入其中。
低吟如同缓缓的溪流，远远的流淌在乐团的远处，傅祁的近处，但清新的水汽早已萦绕于曲调间。
是阿灵在和着那曲调轻声和唱。
傅祁看向她，发现她也只是一边转着手中串胡饼的柳枝，不经意的唱而已。
感受到了傅祁的目光，她转过头来，止住了歌声。
于是她为他介绍道：“我在路上听过这首歌谣，讲的是旅人即将回到家乡时的喜悦。”
“很好听。”他点头笑道。
这时，黑暗处蹦跳过来一个红装小姑娘，将二人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就是载歌载舞那一家中的小妹妹。
她牵住阿灵的袖子，叫道：“阿灵，我们一起来唱嘛……”
可阿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傅祁，举棋不定一会儿还是对小妹妹笑道：“不了，我肚子还饿呢。”
小妹妹失落的跑开了，临走前害幽怨的瞪了傅祁一眼。
傅祁觉得自己大概可能就是倒霉吧。
“为什么不跟她去？”他见过她每次遇到这种情景时跃跃欲试的模样，不明白她如今怎么就能坐得安稳了。
阿灵将大致烤好的胡饼用手指捏了捏，见酥脆的刚好，便先咬了一口，才道：“他们即将回到故乡，你却还要继续背离故土西行，我身为你唯一的同伴，若是也去唱了，怕你会心碎难过。”
傅祁听了，愣了愣，竟只觉得好笑。西行对他来说是自由解脱才是，他这么多日来，哪有一次思念过那个家呢？可惜阿灵是不知道的。
若是嘲笑她，恐怕她又要生气发火，傅祁便只是道：“那便多谢阿灵姑娘为我着想了。”
那边的鼓声越发急促，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舞蹈的行列。最后一曲终了，每个人都获得了真挚的喜悦。
阿灵虽然心系傅祁的感受没上前，此时看着也忍不住笑了。
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没有过去的忧愁，没有未来的负担，永远在为此时此刻而喜怒哀乐，将最灿烂的笑容都留给匆匆一瞥的陌生人，即使是痛苦和生气，过一阵便也忘了。
她究竟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傅祁吃了些东西，便斜倚在身后的树上，歪头观察她的背影，“阿灵姑娘呢？此次的路途对你来说也算是归途了吧？出来这么久，有没有想家？”
“想家？”她听了，转过头来，将脸颊托在自己的肩膀上，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神情难辨，“我当然想家，想念那里灼热的风，那里的集市，我的父亲、兄长、姐妹和已经同神共处的母亲，可是……”
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
“可是什么？”
“现在我们离贵霜还有万里之遥，现在说想家会让人难过的。”她转过了头去。
“喔，那便吃肉吧。”
“好。”
翌日，傅祁醒来的时候，阿灵已经开始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了。于是他便不做打扰，在湖畔洗了脸，开始最后一次给他们的水囊灌水。
回到他们的营帐时，阿灵已经结束了祈祷。
“方才在祈祷什么？”
“向善与光明之神，娜娜女神及诸神，翼女神同佛陀祈求我们接下来路途的顺遂，以及家人的平安。”
这些复杂的西域神祇，傅祁听过一些，有的却是连名字都不知道，便只能道：“他们定会庇佑你的，只是这些都是你们拜火教的神灵吗？”
“不全是。我在路上同你说。”
天气清凉，装备已经齐整，正是启程赶路的好时候。
他们分别跨身上马，阿灵手中拿着司南，对着东方初升的太阳确认了方向，便策马前行。
沿着盐泽的边缘向北行走，大约过了半日，他们终于看到了盐泽的尽头。
脚下的土地不再是黄色的松散沙土，而变成了灰白色的硬石。
身边再没有其他同路的队伍时，他们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白龙堆。
傅祁只看了一眼四周的地貌，便已经明白了为何这里是白龙埋骨之地。
一望无际的高矮错落的白色丘壑，就如同一条或无数条白色巨龙的骨架，盘桓在了这片土地上。因为白龙灵魂未曾安歇，便成了沙漠中的怨灵，用自己的残骸设下各种幻象障碍，让无辜的旅人丧命于此。
阿灵听了傅祁的这一番说辞，却只是嘲笑道：“你挺会编故事的。”
傅祁这下气着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迷信胆小之人，亲自下马，去查看最近的那一处“白龙遗骸”。
太阳终于从稀疏的浅灰色云层中露出了光芒，阿灵用手遮挡着，催促他道：“怎么样？”
傅祁翻身上马，随手将一块白色石头丢给了她。
阿灵习惯性的接住了，一看竟是“白龙遗骸”的碎片，小小的惊叫一声，又扔回给他，然后在桃花叱拨的后背毛发上擦了擦手。
她紧张的模样和桃花叱拨的可怜遭遇便又将傅祁逗笑了，“这白色的不是遗骸，而是盐渍。”
阿灵狐疑，“什么是盐渍？”
傅祁解释道：“盐泽为何叫盐泽呢？盖因其水质中多含盐分。看上去，这些应该都是被盐泽水浸泡过的土石，在干涸之后表面便浸出了白色的盐。”
阿灵继续提问：“那，是谁将盐泽的水泼上去的呢？”
傅祁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感叹道：“阿灵啊……”
“啊？”
“不是有人将水泼上去，而是这里曾经是盐泽的水底啊。”
水底？她皱眉，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接过了那块白色石头仔细端详。
用指甲刮开那些白色的细小颗粒，果然，里面还是黑色。
“盐泽曾经比现在还大……”她若有所思片刻，终于还是道，“趁现在天气好，抓紧找路吧。”
傅祁观察她一阵，已经大概知道她是如何在这随时变幻莫测的迷宫中找路的。
阿灵先是在附近的地面上逡巡，时而蹲下来仔细查看，她是在查看些微的植物根系、枯枝和活着的小甲虫，从动植物的身上寻找关于白龙堆的地貌变化的蛛丝马迹。
随后，她寻了一处附近最高的龙骨堆，踩着毛毡靴子小心的爬了上去。
傅祁跟在她身后，一同走到了那小山之巅。
头顶的云彩在快速的变幻着形状，方圆十里内的错综复杂景象都被收于眼底。
她的大眼睛如同鹰隼一样眯了起来，环顾四周后，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了草纸和一根木炭做成的笔。
写写画画一阵，她不是在画一条精确的路线，而是将这些沟壑分成了三个区域。
随后她又回到了地面，在附近的每一处龙骨上都做下了标记。
最后，她拍了拍手，重新上马，“走吧！”
显然，阿灵并不打算将这套识路的方法讲给傅祁听，不过傅祁也已经有了一些理解。
今日天气本就舒适，阿灵说倘若不出意外的话，可以走出五十里路，若一直这么顺利，四五日便可走出去了。
既然如此，那便抓紧出发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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