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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心间的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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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皇帝设置了一种古老的祭祀,中祀,中祀是指在二月和八月中进行对风、云、雷、雨、岳镇、海渎、山川、城隍、先农、天地神祗、历代帝王和先师孔子的祭祀。
早在洪武三年,朱元璋认为神祗中的天地孕育生命,生之以风,滋之以雨,长之以雷。而岳镇、海渎都是陆地的神。
对统治者和历代帝王的崇拜,对孔夫子及其门徒的崇拜,于皇帝和儒家门生来说,都具有重大的意义。
开国皇帝朱元璋在洪武三年定下了祭祀这一活动的正当性,他表明“山川诸神至天地开辟,以至于今。英灵之气,萃而为神,必皆受命于上帝,幽微莫测,岂国家封号之所可加?渎礼不经,莫此为甚。”
杨宝儿就是个正统的儒家门生,嘉靖帝沉迷祭祀活动,炼丹求子,他认为这都是皇天受命,帝王对于嗣统延续的一种尊敬祈祷。是以霍韬和他说替皇帝甄选美人进宫是为人臣子职责的时候,杨宝儿便去与白湘灵沟通说道。
白湘灵坐在海边的一块石头上,女孩子赤着脚,一对白晃晃的脚丫子泡在海水里,中午太阳正炽,渔民们都晒好了鱼回家吃午饭去了。“白姑娘。”一个青衣小吏走近,白湘灵扭头,“是你呀,今天没哭了?”
杨宝儿生的亦是好看,他略颔首,“白姑娘玩笑了。”
“有什么事儿?”白湘灵侧着脸,她的左脸精致无暇,肤色白净之余,鼻梁也高高的,小嘴儿一勾,随时一副笑脸模样。
“白姑娘,在下想问”,杨宝儿说话并无甚么策略,他准备单刀直入地问,“你想进宫吗?”
“让我算算,让我算算,你是不是想叫我给你算命,算算你有没有升官发财的命?”白湘灵翘着脚丫子,她的红色裙子稍微拉高一点点,杨宝儿低头,便见了她脚上的金色绳子系着的铃铛。杨宝儿心道,难怪总能听见铃铛响,原来铃铛在这里。
“我看你这人啊,没甚么升官发财的命,搞不好晚景凄凉。”白湘灵瞅着杨宝儿,“看你这模样,不如先斋戒三天吧,戒酒、戒刺激的食物。哦,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和患病者打交道。”
“姑娘所指?”杨宝儿本想说白湘灵入宫之事,却被白湘灵带偏了。
“我的意思是说,不要和病人打交道,病人会带坏你的运势,切莫不要不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白湘灵提着裙子,再下结论:“你看着吧,坏运气很快就来了。”
霍韬正与戚英姿说白湘灵,“将军,你可知道这姑娘的来处?”
“不知。”
“这姑娘可有说过她的来处?”
“没有。”
“那将军与这姑娘又有甚么关系?”
霍韬一句接一句问,戚英姿挠头,“我说你怎么回事,有完没完?湘灵是个小姑娘家,你这么个问法,究竟是甚么企图?”
“将军难道没发现,你口中的这个小姑娘家不是汉人?”
戚英姿抿着嘴,没有接话。
“将军再仔细想想,这姑娘的来处是否可疑,她留在将军身边,对将军和宁波卫所有没有甚么益处?将军心里清楚,如今沿海形势吃紧,留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身边,对你们其实没有好处。”霍韬道:“既然没有好处,那不如把她送走,给她另寻个去处。”
“另寻个去处,哪里?”
霍韬笑,“八月里,皇上要进行献祭仪式,既然是仪式,就需要表演和舞蹈,我想请湘灵姑娘去献祭祷告。”
戚英姿一手摸头,“听说献祭的都是乐生和舞生们,湘灵她?”
霍韬道:“湘灵姑娘灵气逼人,想来也是一点就通,兼且献祭的语言、姿势、音乐和舞蹈都有统一安排,不用担心湘灵姑娘自己一个人会出错。”
嘉靖九年,嘉靖帝新建一处新的祭祀祭坛,他打算恢复明堂,但他在祭祀中被迫得祈求丰收。同年,张璁提出,祈祷丰收并不是周代传统大礼中的一场大享。
嘉靖皇帝迫切希望建立明堂,为自己生父祭祀,令全国各地官员祭拜他。但户部侍郎唐胄反对,他说:“如果有人配上昊天皇帝的祭祀,那么这个人应该是永乐皇帝。”
唐胄被下狱,并削为庶民。
嘉靖皇帝执着地为他的生父配祀新的礼仪,嘉靖十年,他要重修太庙,举行献祭。
帝国的宗教重要程度来源于帝王对宗教是否虔诚,嘉靖帝就是个执迷于宗教献礼的帝王,霍韬说让白湘灵去献礼祭祀,戚英姿也不敢说不。
沈约在病中混沌不知事,也没吃过甚么正经东西,这回他醒了,米千里他们专程去福临楼端了一钵老母鸡甲鱼大骨头山斑鱼四喜临门汤给他,给他专程补身体。
刘若诚伺候沈约吃饭,沈大人一个人坐在他的屋子里,沈约问:“他们呢?”
打开汤罐子,汤水香气飘得老远,刘若诚回:“不用理他们,你是病人。”
刘若诚给沈约将汤舀出来,又另外用盘子装着骨头,将东西递过去,沈约说:“最近怎么不见戚将军?”
“将军她......”沈约一场大病,如今清瘦见骨,刘若诚本想说,管好你自己的事,你管将军做什么。话到嘴边,成了“将军事忙。”
沈约原本还想再问几句,刘若诚道:“沈大人慢用,我一会儿叫人进来收拾。”
米千里他们在外面吃饭闲聊,说:“咱将军怕是累病了,我昨儿看见她精神不是很好。”赵全道:“将军为了沈大人多少日子没睡觉,精神怎么能好?”
杨秀年纪轻,问一句:“咱们将军是不是那个......”
“那个啥,看上沈大人了?”齐大有甚么不懂,接一句:“傻子,这还要问?对着一个你不喜欢的,你能这么伺候?你对你老娘都没这么伺候过吧?”
“哈哈哈”,诸人都笑起来,米千里也笑,还格外朝着沈约窗里看了两眼。
“我跟你们说,咱们将军啊,她某天晚上,沈大人要起夜,她啊......”米千里正要说下文,刘若诚看了他一眼。
“咱们将军怎么样,你接着说啊?”众人起哄,觉得听到了重要处又戛然而止,便不依不饶。
刘若诚冷泠泠盯着米千里,米千里抿着嘴,“没什么,没什么,吃饭吧,吃饭吧你们!”
刘若诚回了房,米千里端着一碗炸虾子去他屋里,问:“怎么了?”刘若诚道:“你还知道怎么了,你说这些做什么?”
米千里道:“我不是想着帮将军一把吗,将军中意沈大人,瞎子都看得出来。”
刘若诚扭头看他,“瞎子都看得出来,那沈大人是个瞎子吗?”
“什么意思,他不喜欢咱们将军啊?”米千里这才反应过来,他拍脑门一下,“妈的,这还得了,咱们将军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咱们将军哪里不好了,还值得他看不上?”
刘若诚吸口气,“少弄些没用的,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大家营地不同,阵仗不同,怎么凑合在一起?你也不想想,咱们将军没有后台,全靠一身蛮力打拼到现在,这功劳实属不易,你想她就这么嫁人,今后不打仗不建功了?”
“那古有佘太君穆桂英,她们不都嫁人了啊?”米千里撇嘴。
刘若诚睃他,“你怎么这么一根筋,关键你看那沈大人的态度,你看他像是想娶咱们将军的样子吗?我话讲在这里,以后要是谁再传咱们将军和沈大人的事情,军法伺候。”
“知道了。”米千里将炸虾放下,说:“你也吃饭,一病病一窝,自从沈大人病了,我看将军也病了,将军一不好,你也要死。”
“咳”,刘若诚道:“我死不了,我怕沈大人真的挑破了这层纱,将军要死。”
米千里隔着窗纸往沈约的窗户里看,他说:“你也别小瞧将军了,男人算甚么,我看沈大人不要她,她也死不了,是你以为她要死。她才不会死。沈大人如果真的和别人好了,我保证,咱们将军甚么都不会说,还会祝福他们。”
沈约这几日听了很多风言风语,内容都是关于女将军戚英姿和他沈约的。很多的版本,例如戚英姿劈山救夫,例如孟姜女哭长城,总之林林总总,都是戚英姿和他沈约鹣鲽情深有夫妻之貌。
沈约也说不出来自己是个甚么感受,戚英姿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个好女人,她样貌不丑,绝对看得过去。但她也不是非常美,不像白湘灵一样,看起来就是一张祸水的脸。其实戚英姿很适合娶回家做妻子,她大气正直,行止有度,绝不是甚么奸猾之辈。
沈约想了很多关于戚英姿的事情,她真的没甚么不好,可说娶她爱她,沈约觉得自己不行。他敬她重她,但绝不爱她。
夫妇婚嫁,将来漫长几十年,沈约觉得心中没有爱,没有心动,这婚嫁之后也是一潭死水,万万是掀不起一丝波澜的。
你想那大海无垠,波涛不断,也正因为如此,海才好看。沈约手里捧着汤碗,想起了扬州城里的瘦西湖,那里烟雨朦朦,隔岸看花风光瑶。其实凑近了花不美,船也不香。离得远才好,因为人和船都是隔着烟雨隔着纱才闻到脂粉和勾人暗香。
想明白了这一层,沈约便觉得,他既然不想娶戚英姿,那就不要给她假想和希望。人若是没有希望,那便也不会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