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冰七分甜》绿窗的雾

3、第三章

　　陆怀最近很头疼。
　　陆河自从上次被他训过以后，又在学校里被副校长抓到他和女生牵手。本来高中生早恋，只要不出格，学校除了思想教育，一般也不会有多严重的惩罚。
　　可惜陆同学不但拒不承认错误，而且在班主任面前大放厥词，说自己要辍学不念了。

　　最让陆怀生气的，还是这位高中生难得一次说到做到，居然是在这种地方。

　　陆同学不仅不去上课，甚至将门反锁，谁去叫都不为所动。陆怀这几天的兼职将他一天的时间都连成了一个圈，陆怀忙着疲于奔命地连轴转，一回家倒头就睡，哪里还记着自己还有一个需要开导的弟弟。

　　不过陆怀还是知道小孩挨不住饿的，肯定陆同学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出来找点东西吃，所以他在几个放零食的地方备下了不少食物。
　　每天出门前，陆怀都会检查一遍零食少没少。
　　可是今天不一般，面包和饼干的数量和昨晚他数过的一份不差，这说明陆同学至少一天没吃东西了。

　　“陆河。”陆怀敲了敲他房间的门。
　　没人应。

　　陆怀有点生气，手上下的劲就狠了些：“陆河，你哥我都在沙发上睡这么多天了，不知道心疼你每天披星戴月的好哥哥吗？小混蛋。”
　　“还不开门？别逼我撬锁阿，到时候我可就没这么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了……”
　　“……”

　　陆怀不耐烦地看了眼手表，然后重重按下了门把手，那木门一松，居然就这般轻易地被打开了。
　　门其实没锁，而房间里头空空荡荡，连半个人影也无。
　　陆怀沉住气，走进去打开衣柜，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几乎炸起了头发——半边衣柜都已经空了，还被翻得贼乱！

　　而且这小王八蛋还在书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字写的歪歪扭扭，丑的陆怀乍一看都认不出这是汉字。
　　字条上书：我要去追随我的理想与远方，不必担心我，来日方才，等我回来。

　　“真他妈……”陆怀操起床头摆的端端正正的抱枕，气急败坏地将其砸向墙壁，结果那抱枕又弹回来，直直砸在陆怀脸上。
　　“操!”

　　H市动车站。

　　“你别一直回头看，既然决定了要走，就别犹犹豫豫的。”陆河将口罩向上拉了拉，然后冲旁边的少女道。
　　少女依然有些紧张，小声说：“我也不想东张西望阿，但是头一次瞒着家人跑路，正常人都会紧张吧……”

　　另一边瞿北徐徐然落座，然后将银色行李箱往右边推了推，将它摆在自己腿边。
　　他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打开手机，翻看詹芯羽昨天半夜给他发的微信，瞿北当时正打算睡觉，于是就没及时回。

　　詹芯羽：－我昨晚去吃夜宵的时候，在你家附近发现一家超他妈贼他爹好吃的火锅店，你快去我朋友圈看照片。
　　－真的，巨他娘好吃!

　　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开始检票，瞿北百无聊赖地打开了朋友圈，结果一拉下去全是陆怀在刷屏。

　　陆怀：下图这只狗模狗样的——我弟，今早离家出走了。就长以下这傻逼样，各位如果不幸遇见他的话，请马上给我打电话!
　　下面附了一张陆河的一张校卡，校卡上有他的一寸红底彩照，是学校领导以一秒一张的速度拍的，所以丑的不像话。

　　“靠!”
　　瞿北闻声抬头，只见不远处那位带口罩的少年咬牙切齿地盯着手机屏幕，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但最后为了不惹人注意，还是将声调放低了些：“陆怀他妈是智障吧。”

　　“怎么了？”少女凑过去看。
　　少年立马移开了手机：“没什么，就我哥，在朋友圈发我的寻人启示。”
　　“哦。”

　　少年没忍住又看了几眼，那表情活像是便秘了一整周。
　　操，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他是魔鬼吗？少年愤愤然将手机关机，然后将其塞进背后的背包里。

　　瞿北微微一皱眉，抬头多看了少年一眼，虽然这小孩和陆怀发在朋友圈的校卡并不很相似，但瞿北好歹还记得陆怀这个名字。
　　所以眼前这位少年，很有可能就是陆怀他弟。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

　　约莫着过了有二十分钟，陆河和那位少女排队要检票了，瞿北虽然为人冷漠，但这时候竟然还是鬼使神差地给陆怀发了条微信：黑色十字架背包，是你弟吗？

　　陆怀几乎是秒回的：是!他在哪？
　　－动车站，已经开始检票了。
　　－抱歉，能不能麻烦你把他拦住，我从这里过去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不能。
　　－……

　　瞿北以为，自己作为一个只和陆怀有过两面之缘的陌生人，通知他这个消息，已经足够好心了。
　　他还要赶时间去B市玩呢，实在是不太想多管这种闲事。

　　陆怀那头沉默了一会，突然又发来一条消息：拜托了。
　　－那小王八蛋还没成年呢，他只带了几百块，买完车票恐怕他就没钱住宿了。
　　－就一会，求你了，我马上就到。

　　瞿北的心思徒然动摇了几秒，最后竟还是偏倒在了“多管闲事”上。
　　算了，反正旅行也麻烦死了，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朝着等待检票的陆河走了过去。

　　“请问你是叫陆河吗？”

　　陆河在喧闹的人群中，把声音压低了好几度：“是，怎么了？”

　　瞿北猛然抓住他的手臂，面色不改：“你哥是不是叫陆怀？”
　　“是阿，怎么了？你干嘛？有病吧……”陆河试图将瞿北的手掌甩开，没料到瞿北虽然神态慵懒，然手劲却不小，陆河挣扎了半天，居然愣是没将他甩开。

　　“你哥现在在哪里？”瞿北冷着脸，顺势将他从等待检票的队伍里拉了出来，“你给他打个电话。”

　　“操，我怎么知道他在哪，你有病吧，你谁阿？快点放手!”

　　旁边已经有不少人冲他们这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瞿北蓦地一顿，然后道：“我是你哥的债主，他欠了我一屁股债，他人就这样跑了，兄债弟偿，你要么给他打个电话约他出来，要么你还钱。”

　　“陆怀还没死呢，就算他死了，这笔债也和我没关系，你别以为我不懂法。放手，你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瞿北没料到这看起来无比中二的少年不但不傻，居然还挺聪明。
　　既然糊弄不了他……那就只能无理取闹了。
　　“你报阿，让警察来把你亲表哥抓走阿。”瞿北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还不知道吧，陆怀他哪是你哥阿，他其实是你亲爹，当年他和我小姨苟且，这才生下了你，只是碍于名声，陆怀才装作你哥把你带大。”

　　陆河从记事开始，就是陆怀照顾他。如果不是陆怀今年才二十六岁，他差点就信了！
　　“你放屁！我哥今年才二十六，我今年都十七了，他九岁就能生育吗？”

　　“啧，蠢货。”瞿北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哥和你说他多少岁，他难道就是多少岁了？”

　　“……”陆河气得有点轻微手抖，最后忍无可忍朝瞿北挥去了一只拳头，少年这一拳并不是软绵绵的，因为经常和学校里不学好的同学厮混的缘故，陆河长这么大，架也没少打。
　　于是陆河这坚硬的一拳就朝着瞿北直冲了过来，瞿北眼睛都没眨，迅疾地将陆河的右手拨向一边。

　　陆河红着眼抓住了瞿北的两只手，瞿北淡淡然一笑，反拉着陆河向他这个方向拖，接着抬起脚，对着陆河的肚子就是一膝盖。
　　陆河疼得手一软，瞿北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重肘，少年觉得自己的鼻梁几乎要断了，一股温热的液体不断向外涌出。

　　“小朋友阿。”瞿北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旁惊恐的少女递给陆河的纸巾，拆包，然后扯出两张纸，按在陆河的鼻子下边，“自求多福吧。”
　　陆河拍开他的手，自己掩住了鼻子，还没等他回过瞿北话里的味来，整个人突然被一只手掌向后拉了一把。
　　“陆河！”陆怀拉住他的背包，“你想去哪阿？”

　　瞿北叼起一根烟，没点燃。

　　陆怀忍不住道：“公共场合抽烟不好。”
　　“我知道。”瞿北看了眼时间，只剩一分钟他的那班动车就要启动了，其实拼命跑上去说不定会来得及，但是瞿北从懂事以后，再急也不会在街上跑了，就算是这里也一样，“走了。”
　　说完他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顺带将撕成两半的车票丢进了垃圾桶里。

　　陆怀一手拎着陆河，一边追了上去：“是不是耽误你的时间了？很抱歉，那张车票多少钱，我赔。”

　　“没必要。”

　　陆怀挡在他面前，认真道：“这回真的谢谢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家这傻逼玩意能跑到哪去。如果你今晚有空的话，我希望能请你吃顿饭来表达我的感谢。”

　　瞿北头也不抬：“没空，再见。”

　　陆河翻了个白眼，心说表达什么感谢，感谢他把你弟打成这样吗？
　　陆怀盯着瞿北的背影看了好几秒，刚回过神来，对着旁边的陆河的后脑勺就是不轻不重的一掌，接着阴阳怪气道：“来日方长，等我回来，是吧？简直找抽，今天我不挫挫你的棱角，你还真不知道你哥的名字怎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