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泪》甜馨子

31、第三十一章 弃子

　　云深月中，似入水镜。

　　萧雨柔拂过青柳，望着高柳枝上的苍凉大树，似是淡淡无心，却凝滞着眼眸。茶温余香，却终是无人问津。

　　婢子端着各色糕点，忙忙碌碌地张罗着，似是在看什么大人物亲临。明月倚着柳树旁，看着自家主子魂不守舍的模样，本欲开口说辞，却迟迟不见言语，苦愁着脸，憋着难受。

　　“在那苦大仇深的做给谁看，有话就说。”萧雨柔终是开口，一眼便看穿明月的意图。

　　“娘娘大可放心，既然皇上已答应了娘娘，便不会食言。”明月意是在为冷宇连城辩解，亦是为了令萧雨柔宽心，二主皆为己主，无一不为主子考虑“君则不无戏言。”

　　“是啊，君无戏言，你不提，本宫都差点忘了。”

　　“娘娘…”

　　“叫人不用备着了，皇上今夜不会来本宫这了。”萧雨柔一扫众院繁人之举，淡目蹙之，一脸不愉。

　　夜半时分，宫廷禁宵，却惊出一声哀吼，一声女子的哭泣鸣声，整夜在亭台楼宇间回荡，令众人恐慌不已。次日天明，各宫众人去笙乐宫向萧雨柔请安时，各自议论纷纷，脸上皆挂着惊慌之色，满心的担忧。

　　待萧雨柔扶额抬眸之时，将众人的神色皆尽数落入眼里，听着昨夜奇事，心中已然猜到缘由，命明月煮茶供众人品尝，茶温渐灼，茶叶还是上次从卿水居顺走的，茶盖上还依稀印着凤氏的玉章，心中不免想起了凤莺雪这个可怜人了。

　　“奇怪，今日怎么不见秋妹妹？她平日里可是最爱闲逛的了。”不知何人开口，问到了秋玉碎，今日茶会闲暇，萧雨柔是给各宫都发了请涵，却独独不见她一人，实在令人费解。

　　董怜冷笑斥之，眉心微蹙，双眸泛着厌恶之意，独独训了那人：“这秋玉碎不知体统，顶撞了皇上，被罚禁足十日，你难道也不知吗？还在这里问长问短的！不知死活！”

　　秋玉碎竟然不知缘由便被罚去了禁足，一罚即是十日之久，真是不知她究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冲撞了圣上。对此，萧雨柔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昨夜女子啼哭又连夜凄凉喊叫，会不会也和秋玉碎有关，究竟冷宇连城要如何处置凤莺雪，他是许诺过她不会杀了凤莺雪，可是他会如何对付梓家，她也是全然不晓。

　　圣心难测，今日可宠你，下一刻便可置你于死地，想到此处，众人心中皆是毛骨悚然。明月也是在此时，留意到萧雨柔那片刻晃神的模样，她心中不免存了个心思。

　　虽说皇上现在与萧贵妃琴瑟和鸣，可也难保往后也会依旧如此，若是二人因凤莺雪一事，心中起了芥蒂，便是得不偿失。宫中从无长久的盛宠，皇上尚且年轻，独宠萧贵妃，也不是难事，可是若是一旦失了圣恩，以萧贵妃的身世背景，不免逃不过欺君之罪，若真到了那时，明月又该帮谁？

　　苍茫冷寒，苦牢之下，锁链紧紧束缚了她的四肢和脖颈，枯木般的鬓发散落在她的腰间，唇角上淡淡斑点的血迹，亦是那凝月似水的眼眸下青影，也足以说明了她此时的处境。

　　她冷冽一笑，看向眼前之人，残鬓碎发依稀流露出的明皎双瞳泛着厌恶和鄙倪，撕心裂肺地吼叫，似是要将他咬成碎片，“冷宇连城，你不如杀了我，不用这般费心羞怒我，真是浪费时间，呵呵……”

　　虽不于言说，但此女所见，是凤莺雪无疑。一代宠姬，又是何故，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被摧残成不似人样，更知冷宇连城的可怕之处。

　　“朕不会要你死，朕要你好好活着，亲眼看到你得偿所愿。”冷宇连城挑眉轻笑，似是清冷极了，薄唇清扬起的弧弯淡而使之，无再有半点感情。

　　凤莺雪抬眸间，见到了这抹淡而处之的冷笑，只觉得心中发凉，这话中之意便是要以她之命换取梓家一门的灭顶之灾，可笑至极，原是自己复仇，却只是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利刃罢了。

　　“皇上好计谋，臣妾佩服。”凤莺雪垂下头，遮住那狼狈不堪的脸，眼中似是泛了一层薄薄的轻雾，看不清眼前之物，只是余下半分微光，照在她的鼻翼两侧，只淡淡一问，“只敢问，究竟…臣妾在你心中算什么？”

　　“棋子，亦为弃子。”

　　“多谢皇上，赐教。”

　　最后的一滴泪，缓缓滑下脸颊，滴散在浑浊不堪的地面上，被蚁虫逐渐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