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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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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早晨,空气像掺了水,透出丝丝凉意。天还没有全亮,东方已如丹朱在宣纸上慢慢渲染开来,西方还是一片苍蓝,挂着几颗细碎的星。鸡鸣,在远处近处此起彼伏。街上行人寥寥。
一片枯叶,从越过了墙头的枝头上,轻轻落在地上。这叶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可它就特殊在它来自的那个院子。围墙不远处出现一座大门,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略显陈旧的门匾上赫然写着:丞相府。
没错就是人们口中那个应该千刀的丞相,李承恩。
此刻那个应该挨千刀的李承恩,正以一种纵然处于风口浪尖也能超然物外的气度,坐在书桌旁,认真翻阅着书籍。
或舒眉或皱眉,有时又似在沉思。扶袖,持笔,沾墨,不时在纸上写着什么。
半饷,揉揉眉间,抬眼,却看见天已差不多亮了。环视书房一周,好似一无所获,便向门外喊:“青茗!青茗!”门外并无声响。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青茗这孩子,大概又贪睡了。天气一天天凉了,起床也越来越困难。
他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直起身向门外走去。推开书房的门,略带着凉意的空气携着淡淡的桂花香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昏沉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忽然,耳边响起了脚步声,还以为是青茗,正想责备几句,却看是管家王伯。
王伯是李承恩的父亲,也就是李安民的管家。当初,李安民一家在前往京都的路上颠沛流离时,丞相府因丞相多月未归,一位不收贿赂的丞相家底又薄,资金周转困难,府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有王伯在空荡荡的丞相府等待李安民一家归来。他说他大半辈子都在丞相府里度过,丞相府就是他的家。要是真走,也真知道该往哪去。只可惜,当初走了一群,到最后他只等回来两个。
王伯自李承恩幼时便陪在他身边,加之旧丞相府只剩下他们了,李承恩对王伯十分亲近也十分敬重。
“王伯您怎么来了?”李承恩笑笑,“是不是青茗又偷懒了?”
“哪儿呀,是我自己要来的!”王伯也笑笑,面露犹豫之色,“青茗。。。这孩子。。。。觉得自己犯了错,不敢来见您。。。。”又急忙说,“老爷,您可别太责怪他,他也是向着您啊!这孩子毕竟还小!”
“青茗到底怎么了?”李承恩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孩子昨天。。。。跟人打起来了”
“这还了得!”李承恩有些生气,作势要找他,王伯急忙拦下。
“老爷,我昨天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他也是知道自己错了,怕您责备,这不,一大早也熬好了粥,让我给您送过来。”王伯举了举手里的食盒。
“王伯,您这样会把他惯坏的!”李承恩有些无奈。
“那吃完饭再说好不好?”
虽无可奈何,了也只能顺着王伯的意,李承恩边走边嘟囔:“又拿您熬的粥糊弄我!”
王伯也不理会,笑眯眯地跟着李承恩进了书房,把饭摆好,让李承恩就坐。
虽然知道答案,李承恩还是习惯性地说:“王伯,您也吃。”
“吃过了,吃过了。”王伯慈爱地看着李承恩。
李承恩使劲向王伯笑笑,才开始吃饭。只有在王伯面前,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像小时候一样。说起来有些让人难过,普天之下,也剩下王伯能露出这样的笑了。
王伯叹了一口气:“老爷,虽说您的事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该提的,可是最近我是越来越看不懂您在做什么了。”李承恩的脸埋在碗的上方,蒸汽里看的并不真切,王伯的眼光变得柔和起来,“大概是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但是凡事千万别委屈自己,别忘了,王伯永远相信您。”
“您不怪我吗?”李承恩的头并没有抬起来,显得瓮声瓮气的。
“怪什么!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无论你做什么,王伯都相信你!”
“既然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就应该知道。”李承恩抬起头,满眼笑意,“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倒的!十岁之后,您看我哭过几回?”
王伯像是被这笑感染似的,也笑了起来:“也是。”
李承恩加快了吃饭速度,吃完把碗一放,愁眉苦脸的说:“现在我总该可以看看青茗那个小惹祸精了吧。”
王伯似乎被这表情逗乐了,笑着说:“去吧,记得别太怪他。”却在李承恩转过身的以后,褪下笑容,只剩下落寞。就是因为这样才担心啊。李承恩十岁前也会做那些上树掏鸟蛋的事,从树上摔下来,被母亲打手心,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疼极了,也会哭的撕心裂肺,但是一觉醒来又会笑得没心没肺。十岁之后,他逢谁都会微笑,有人说他的笑如沐春风,有人说他笑里藏刀,可他确确实实再也没哭过。
王伯叹了一口气:“老啦,确实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