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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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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腿如有千斤重,本就是养在深闺不曾远行的弱女子,再加上长久的饥饿令她体力不支,在崎岖的山路间艰难前行。
那天之后,她没想到逃亡之路比想象中更艰难,她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够为了抓捕一个逃离的军妓如此费时费力。每当她觉得足够想要停下时,都不得不因为远处追兵的身影挣扎前进。看来不抓到自己不会罢休了。
毕竟体力差距,他们越来越近。
再一次被绊倒在地。
“阿,好痛。惨了,恐怕是扭到脚了。”
“啊!!!”肖采薇猛然尖叫,又意识到不妥捂住嘴。
绊住她的是一具尸体,穿着破旧的兵甲,脸不知道被什么咬得面目全非。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咬了咬牙下定决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冒犯了。我若能得救,每年必定会为你烧香祈福。”
换上尸体的兵甲,在裸露的皮肤上抹上暗沉的血块
把自己的衣服缠上尸体,抛入河流。然后趴在一个隐秘之处,屏息,装作尸体。
闭着眼睛,听见脚步声接近。
“人呢,明明刚刚看到在这个方向。”
“头,这里有个尸体。”一个人发现了肖采薇,正要探查。肖采薇心如擂鼓,暗暗咬住舌头,若被发现,宁愿去死。
千钧一发之际,身边的人动作被一个声音打断。
“往前追,她顺着河里跑了,前面好像是她的衣服。”
“追!”
直至听不到声音,肖采薇连忙起身,拖着扭伤的腿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死去的无名大兄弟,谢谢你的保佑,每年清明必有你的一份吃食。”
河水流速不慢,应该能争取不少时间。
...
行进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城墙的身影。
“啊,终于有人烟了,在这样下去我就要暴毙荒野了。”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呵斥,“站住。”
肖采薇心下一紧,还是逃不过么,转过身去,看到一队穿着自己身上一样兵甲的士兵。
心下庆幸,是另一批人。
对方领头样的人打量着自己,“你是哪个队的?午夜宵禁,还在野外晃荡!”
“我...我...”
肖采薇压低声音,生怕被听出女声,一边疯狂地在脑海思考对策。
不等她回答,领头了然的对身边的人说道,“把他押回去,跟孙伍长说,又抓到一个逃兵。”
说罢两人上千一左一右抓住肖采薇,挣脱不得,只能被带走。被关押在一出阴暗潮湿的临时搭建的牢房,肖采薇又冷又饿,里面堆挤着满满的跟她一样被抓回来的逃兵,鼻尖冲刺着汗臭味,她几欲昏厥。
让我立刻去死都比遭受这种折磨好。
“出来,跟我走。”
有人打开牢门,拿着一根木棍,击打催促着缩在角落不愿起身的人。
“嗤,一群临阵脱逃的懦夫,还不快点滚出来。”
肖采薇混在人群中,不禁为接下来的命运担忧。
有皮滑的人大着胆子询问,“官爷,敢问我们是要去哪?”
“去哪?去黄泉路哈哈。”
看着闻言脸色大变瑟瑟发抖的人群,他继续说道,“也是你们倒了大霉,军师要将你们这些渣渣,杀一儆百,看谁还敢逃。”
原本踌躇的人群变得止步不前,求饶声此起彼伏,“饶命啊,再也不敢了。”
押送的官兵不留情地使劲地挥舞着棍棒,不少人被打得倒地不起,剩下的人不得已凄凄惨惨地奔赴刑场。
...
“八皇子,此次受刑的人数不少,是否...太过?”
“不一定死刑,给这些人一些皮肉之苦让他们长记性...”
“是啊,八皇子,莫要受人蛊惑,恐会背上嗜血残杀的名声啊...”
“罗将军,”主位上的八皇子身旁一轻衫儒雅男子打断他的话,“我大允皇朝每年为了对抗这些南侵的蛮子,斥百万大军,年年死伤惨重。而那些蛮子兵力几何?损伤几何?”
“蛮子兽性未化,残暴异常,双军体质有异。不能单单看数量。”罗将军一旁的谋士侃侃而谈。
“军师,这与残杀逃兵有什么关系?”
军师起身,放大了声音,向着下面跪着的密密麻麻的人群说道。
“体质有异?他蛮子再力大无穷,难道我大允的士兵不能以三敌一,更何况我们有更精良的武器,更智慧的谋算。但是,我们要付出十倍的兵力,才能堪堪打成平手。即使胜了,也是奇耻大辱。蛮子南倾,是因为他们愚昧不化,没有种植粮食之法,每年冬季狩猎困难之时,进犯掠夺我们的牛羊、食物、女人,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一旦后退,等待他们的,是部族的灭亡。”
“而我们的士兵,没有面对生死存亡的紧迫感与斗志,贪生怕死,后退了,有同伴顶着。一城拜了,还有青城、罗城。退一万步,即使节节败退,等待春季来临,不服南方风俗水土的蛮子还会退回北上。”
“你们要知道,战场上,只有前进,没有脱逃。这些逃兵,他们身后,背负着那些为了让他们活下来而战死的同伴的性命,背负着那些被蛮子侵入受辱而死的平民百姓。”
“罪孽深重,唯有以死,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将领们闻言,一片沉默,压下劝慰之语。
“说得对,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守卫边疆,这些懦夫,不配活着。”
周围围观的兵士们也被说的愤懑异常,对着逃兵们指指点点,而那些逃兵,跪在地上,不敢再发一语。甚至有人啜泣出声。
正中的八皇子顺势起身,扔下军令,“斩!!”
“斩!!”士兵们纷纷应和。
一批批人被拉上断头台,手起刀落,人头倒地。
只见刑场上血流成河,人头满地,高空满月,撒落银色的惨淡月光,照耀得仿若人间地狱,。不少将领背过脸,虽然见过更血腥的战场,但是看着昔日自己的士兵属下毫无抵抗力地被一个个斩杀,这种沉重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周围愤懑的士兵也被这血色修罗场所慑,逐渐沉默,甚至看到里面几个熟悉的面孔心下不忍,扭过头去。天大的仇恨,在看到曾经的弟兄们绝望又麻木的眼神,也不仅一颤。
只余还未死亡的逃兵跪在地上哀泣后悔不绝。
“天要亡我啊。”肖采薇跪在地上,看起身前的人一个个被拖走死去,自己也快到了,绝望地闭上了眼。
即使这么努力地挣扎了,还是逃不过么。
在这肃杀的气氛中,终于有人忍不住。
“不!!!”逃兵中有一人起身,向着八皇子磕头。“八皇子!!我自知我该死,落到今日的下场,不怨旁人,我只怨我自己。”
“我不该逃,我该死,但是我只有一个请求。”
“无论是前锋肉盾也好,还是敢死队的诱饵也好,希望能够为同伴们做最后的贡献。我愿战死沙场,守卫边疆!!也算,死得其所,哪怕黄泉路上,也能不算愧曾经死去的弟兄弟。”
“是啊,我宁愿死在战场!”
“八皇子,让我这将死之躯散发一点最后的余热吧。”
“我愿战死沙场,守卫边疆!”
肖采薇福至心灵,反正都是一死,何不一搏,还有一线生机。加入这些请愿之中,因为长期的劳顿,声音沙哑,竟不似女儿之声。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青山有幸埋忠骨,为守卫这大好河山,也不枉这一世了。”
逃兵们纷纷应和,一时间,“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的声音此起彼伏,绵延不绝,令人动容。
周围的士兵早有松动,一时间心绪激昂,恨不得立刻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又禁不住为这些逃兵们的声音动容。
终于,有人忍不住人跪下情愿,“还望八皇子给他们一次机会。”
“八皇子,他们已经知道错了。”
“是啊,八皇子,大好的男儿,上阵杀敌,而不是白白的流血。”
有人起头,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跪下请求。
国师起身,“放斥!军令如山,岂容你们置喙。你们这是要违背军纪?当同罪...”
八皇子起身阻断了国师的叱喝,“军令如山!但是假如是为了一群想为国捐躯,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的赤胆将士们破例,又如何。”
“八皇子!”国师还欲说什么,被八皇子的眼神制止。
“要记住,你们的命,不是我救下的,是你们周围的同伴,那曾经被你们抛弃的同伴们冒着违背军纪的危险,为你们求来的!”
“希望你们记住你们许下的诺言,为了你们的同伴,为了你们身后的土地上的妻儿父母,守卫边疆!”
一群绝望的人万万没想到事情真的有转机。纷纷磕头。
“谢大皇子!!”
“谢大皇子,定不负所托!!”
“战死沙场,死得其所!!”
守卫的战士们跪在地上,喜极而泣,发出心中的呐喊。
肖采薇本以为将死之局,竟能获救。
为周围的氛围感染,抬头看着前方那个在夜色的身形模糊,如同天神一般的男子,心情激荡。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甚至感觉到八皇子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
大帐中,只余八皇子及其亲信。
八皇子放松而惬意地背躺在身后的皮毛椅子上,英俊而冰冷的脸上带着不羁的微笑。
“八哥,效果很不错,你的威望在将士中一下子变得很高。”
“一向严厉而冷血杀伐果决的八皇子,竟然能够为了我们破例,收回军令。为了回报八皇子,我们一定要英勇杀敌,不辱使命。”年纪略小,显得活泼又稚嫩的少年,模仿着刚刚听闻的谈话。
复又蹦到另一边,换了一个声音说道,“是啊,蛮子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一个打不过,一群人围上去还打不过吗。真要一味地逃跑,才是死路一条。”
“哈哈哈,十四弟,站好,你也快成年了,该有个正经样子。”八皇子终于禁不住开口。
“不过这次可要委屈军师,要背上嗜血无情的名号了。”
“无妨,这是衬托八皇子的必要之举。背负仁义之声,更能够获得士兵们的支持。也需要一个唱白脸的屠夫,才能更好地震慑他们。”一旁的儒雅男子温顺的答道,姿态卑敬,全不见刚刚的残忍之态。“其实也是将士们心底也有一颗为国报效的拳拳之心,我们安排的人手,只是当了个引子罢了。”
十四皇子状似老练地拍拍他的肩,“没事,嗜血军师,这名号挺帅的。能够吓倒一大批人了。”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呵,有趣。”八皇子不禁回味这句话,“军师,这也是你安排的人么。”
出乎意外,国师摇了摇头。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皇兄,需要把他找出来么。”
“不用,一日为逃兵,终身为逃兵。在死亡的威胁下,什么好听的话都说的出来。像那皇城的假仁假义之辈,满腹文采口若莲花,真让他们来守疆卫国,准逃得比兔子还快。”
“没错,今天这群人,不知有多少人是真心悔过,真要到了战场,一样是固态重萌,不堪大用。”
“嗯,还是按照原计划,将他们废物利用,真正地死得其所。”
“是,属下定做周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