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喜Ⅱ》千阳有鱼

57、故宫犹有树长生

　　明冁醒来，入眼就是一朵水晕开似得的莲花，朵朵飞上，如丹阳在南方神宫养的精灵，自由自在，随风而动。
　　床边坐着一个白裙的女子，长发湿答答地披散在背上，沾湿了衣裙，也淋湿了一点被角，明冁眯眯眼，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丹儿？”
　　女子一顿，回头一看。
　　明冁抖了下眼睫，颇为失望地收回手，“失礼，是我认错人了。”
　　长洛笑笑，握住他还没收回去的手，“你没认错，至少这个身子是你心爱之人，你大可放心地触碰。”
　　“……” 明冁不语，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可惜没有丹儿那么暖和，还是算了。”
　　“你这小子倒是颇合我心意。”长洛也不勉强，一只手打了一个响指，一朵水莲冒出来，浮游在半空，照亮了一方天地。
　　明冁手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望望四周，此处看着是个民居，却比他挑的要奢华得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你选的那处虽是宽敞，还是太过寒酸，哪里是我住的地方。”长洛哼了一声，“我乃是展翅飞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是守护这世间万物的朱雀，怎么能委身住那么破败不堪的地方？你即是四方之一就该知道我那南方神宫的气派无处可比吧。”
　　明冁想起那次去南方神宫柱子年年掉的金箔，点点头，“南方神宫着实金碧辉煌，我西方神宫自愧不如。”
　　“好在你有自知之明。”长洛得意洋洋，“那宫殿建在高山之上，乃是我请天宫神匠所筑，一木一瓦都是由我亲自监管，如今也是留给后人，瞻仰我当年风采的一枚典型。”
　　明冁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监办南方神宫的第三任朱雀长洛。明冁曾听过明月入高楼的评书所言南方神宫怎么怎么奢华内涵，金碧辉煌波光闪闪，连园子里的都是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比人间的皇宫殿宇要精致得多。
　　如今奇花异草全去见了阎王爷，覆上了一层枯草，珍禽异兽只怕也被凡间野兽吃了啃了，柱子上的金箔早落了，镶嵌的玉石也是好好地掉了一地，全被精灵研碎了冲成茶水给喝了。
　　明冁低眼瞄了一眼长洛，她正看屋外的风雨，回头对上明冁的视线古怪地一笑，“怎么？觉得比起丹阳，还是我的姿色难忘些？”
　　“丹儿有丹儿的艳丽，前辈有前辈的风采。”
　　“……艳丽？”长洛笑得更古怪，“这个一个傻乎乎的小丫头，经历千万，稚气未脱，何艳之有？你莫不是在说她那件红衣？”长洛转身倚在桌上，侧着身子散漫地翘起赤足勾着凳杠，长长白裙拉出三四个褶皱，收住丹阳细软的腰，半干的几缕长发绕过雪白的下巴压过锁骨顺着手臂垂下来，水珠嘀嗒一声从发间落在潮湿的实土里没了痕迹，“那，不过是宁遂一点私心罢了，只有你那傻兮兮的鸟会讨她师尊的欢心天天穿着那套衣服，可惜呀，”被勾住的凳子摇了摇倒了下来，“那只是借物思人。”
　　“……”
　　“怎么？想说些什么？”
　　明冁拍拍被子上的尘灰，窝进去，“天色已晚，明冁先睡下了。”没过一会就传来他睡着平稳的呼吸声。
　　“啧啧啧……”长洛一脚踩上桌子，活像个壮汉大爷在餐馆撒泼找茬，她遗憾地看着床上那个轮廓，“此人说到底也只是个不懂风情的，本仙施展媚术，他居然一点反应，还一脸嫌弃。”
　　明冁翻了个身，继续睡。
　　长洛无奈地放下脚，伸出五指顺理了一下头发，滑了两下，一片水汽滋啦地飘出散开，没进了半空。她随手将长发盘起做成一个发髻，插上一根断木，穿上鞋子，推开门，撑开一把青伞，领着一屋子的水莲踏进了黑暗。
　　长洛才走几步，那呕人的黏糊嘤语就响了起来。长洛顿了顿，站定在原处看着一个红着眼睛跟随本能的人靠近这里，身子一点点被水莲烫化，变作一摊腥臭的血水。
　　“不死城的人都是嗜血为生，在不是我们守护的姿态，你不必难过。”长洛轻轻道，她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这是你的心，你难过，我也是会难过的。”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伞面，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停不下来，长洛看着那点血迹，被雨水一打就越来越淡，直至没了痕迹才继续往前走。
　　这次，她也没在沉默，经过一个又一个人，一摊又一摊，说到了以前。
　　“不夜城以前叫永夜城，乃是寒岩的故乡，城中也如现在一样，收留天下不想死的人，把他们变成这种嗜血的生物，强行留着三魂七魄不肯去轮回。
　　当时的城主是个年轻的男子，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扶着她频死的爱人，求城主救他一命。永夜城只收死人，城主答应收留姑娘的心上人，却不肯留下她。
　　那姑娘性子太硬，自己拔刀扎进心脏，也进去了。
　　本以为就此和喜欢的人长长久久，谁知那个男子逃出永夜城，回到老家谎称自己活了过来，迎娶另一位女子为妻。
　　城主不忍姑娘伤心，把自己的心送给姑娘，送她出了城。姑娘焕然一新，身上半点伤痕也没有就如活人一般，而那个男人却被黑白无常缠住，要入轮回。
　　男人为了活着，抢了城主的心，就此不老不死地活着。姑娘伤心欲绝回到永夜城，见到死去的城主，哭了七天七夜……将城主的尸身吃了下去……”
　　长洛拍拍自己的心，好似安抚继续说，“姑娘怀上了城主的孩子，成了新的城主，一直过了好几年才生下一个没活气的男婴，取名执墨。
　　执墨继任父母继续守着永夜城。一日，那个男子来了，他受够了身边生死离别，独自一人经历浮沉，想求执墨渡他进轮回。
　　执墨答应了。他取出了自己父亲的心，亲手杀了一个人，受到了天罚。永夜城一夜之间消失殆尽，没了踪影。你看，天有时候也是不公的。”
　　长洛上了台阶，站在两扇腐味的大门前。“看，长生笔就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