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之执手难离》悲情客

23、不问曲终人聚散

　　白莲开，净颜照月牙，弱水三千尽繁华。

　　黎明将至，慕容黎却是又做起了梦，那是一座雪山，红衣男子跟红衣女子走在莽莽大雪中，像极了尘世中的夫妻，突然婴儿凄厉的哭声传入二人耳朵，女子四处寻找，在一个山洞里看到了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孩，明明冬日，那孩子四周却开着朵朵金莲。艳丽又诡异。

　　女子皱眉，却还是上前将他抱起，那孩子睁开眼，女子不由赞叹：“好漂亮的眼睛！”婴儿眉间有着金莲印记，眼底清澈，不含一丝杂质，她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男子：“佛主，我们收留他吧～”

　　那男子却是眸光凌厉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用神力探了探那婴儿，淡漠的点了点头。

　　女子抱着婴儿转了几圈，清脆的笑声从她口中溢出，片刻，她手指捏决，凭空变出一件大裘，包在婴儿身上，看向男子：“佛主……我没有地方养他……”

　　男子薄唇似是掀起一抹笑容：“它应当是受苍梧山佛气衍生的灵物，有佛根，今日本座便收他为徒，自然是要跟在我身边。”

　　女子眼眸亮晶晶的满是喜色：“真的～佛主你真好～唔……既是佛主弟子，便以佛主之名，冠你之姓，唤你……离澈可好？”

　　孩子眼眸转了转，竟开口说话：“切……勉强可行吧！”

　　女子手一抖，将孩子扔到地上，躲到男子身后：“你……你是妖怪。”孩子艰难的翻了个身：“什么妖怪！小爷是灵物！迂腐！”

　　那孩子满脸嫌弃：“那个……你们既收留了我，便是我的父母，快将我抱起来！地上凉。”

　　听到“父母”二字，女子脸色通红，连忙摆手：“不……不是的……我不是……他是你师父……”

　　“那你是我师娘咯。”

　　女子脸颊烫的不行，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男子，那男子脸色阴沉，转身出了山洞，转身之际，有笑从他脸上绽放。

　　女子耷拉着脑袋，将孩童抱起：“让你胡说，佛主生气了吧……”然后迅速跟在男子后面……

　　画面停止，梦境散去，慕容黎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挂在他身上的执明，宠溺的笑了笑然后轻手轻脚的起身，穿好衣衫出门之际，在香炉里添了一把安神香。

　　天幕还有些昏沉，山谷的晨间带着湿气，黏腻的让人有些窒息，来到桐梧所在房间，慕容黎几经犹豫，还是推门进入，怕她醒来慕容黎点了她的睡穴，然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果然，心脏跳动快了几分。

　　从客栈见到她的第一眼，慕容黎就有这样的感觉，莫名的悸动，总觉得她身上有股气息，隐隐约约在诱惑着自己。

　　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会，慕容黎转身离去，雕花木门关上的那一刻，女子唇角扬起一抹笑容，转瞬即逝。

　　随后慕容黎去了月凌欣的房间，房间经久不见阳光，推门的那一刻，霉气夹杂着腐败的味道钻入鼻尖，慕容黎皱了皱眉。

　　那孩子似是一夜没睡，拽地长发散着，站在桌前算卦，天刚破晓，室内还是一片漆黑，她却没亮灯，依稀能见暗绿色的荧光亮起，一声轻微的响声，凌欣面前的铜钱竟应声而碎，她被一股力道震开，吐出一口鲜血。

　　慕容黎急忙上前扶住她，那孩子却是推开他，又扑倒桌上拿出几个铜钱，宛若疯魔：“为什么！为什么算不出来！啊！”

　　慕容黎遮住她的眼睛，声音温润：“不要算了，凌欣。”铜钱落到地上，她碧色的瞳孔溢出泪水：“门主……我算不出来……你的命格，你的来路归处，白茫茫一片，帝君的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慕容黎似是叹了一口气：“不用算了。今日来，是问你六壬传说之事，可准确？”

　　那孩子点了点头，慕容黎笑了笑，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放到床上，触及那微弱的脉象，他疲惫的揉揉眉心，起身离去，手刚触到木门，床上孩子却是又做了起来，神情呆滞，双眼连眼白都成了碧色：“佛主，离桐梧远些。”

　　说完又躺下，慕容黎却觉得此景似曾相识，深想却又觉得头痛欲裂。

　　他却是忆起了那个梦，这次梦中之景，梦中之人他都记得十分清楚，那艳绝天下的二人，有一种陌生却亲切的感觉，那婴孩，除却眉间金莲印记，容貌与他儿时一般无二，人，当真有前世今生？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执明醒的时候，已是卯时，感觉到身旁早已凉透的被窝，恐慌油然而生，他急忙穿衣，散着头发就奔了出去，看到正在侍弄花草的何相思，上前就问：“阿离呢？”何相思微楞片刻：“哦，公子在琼花林。”

　　看着执明的背影，何相思笑了笑，低头继续修剪花枝。

　　『万象』门口羽琼花林，千寻在教肃羽剑术，小人平时玩闹，这时却一脸认真，学的有模有样的。

　　慕容黎坐在一旁抚琴，归期就站在他身旁，一派岁月静好。

　　落英缤纷处，男子一身白衣，素白的手指轻抚琴弦，端的是倾世之姿，美得好似丹青画，让人不忍打扰。

　　执明拭去鬓角汗珠，神色有几分黯淡，出门时，他看到了桌上那个放着阿煦骨灰的坛子，慕容黎离开遖宿，连燕支都没拿，唯独带走了那个坛子，心里涩涩的。

　　这时慕容黎也看到了他，抬眸微笑，一瞬间胜过万千繁花。

　　执明也笑了，所有的计较也都烟消云散。

　　阿离，不管以后如何，只要你还能这样对我笑，那怕一路荆棘密布，我执明也能赤脚，笑着走下去。

　　阿离，若是可以，我愿用我万世千秋，换你风华绝代。

　　他轻轻下了台阶，走到慕容黎身后抱住他：“一大早，跑哪去了，害得我好找～”

　　琴声止住，慕容黎眸中细碎的满是温柔：“这两日舟车劳顿，怕你睡不好，专门给你燃了安神香，怎么不多睡会。”

　　执明在慕容黎颈间蹭了蹭，一脸餍足：“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执明长发垂到慕容黎脸上，痒痒的，慕容黎轻斥：“贫嘴。”唇角笑容却是深了几分。

　　归期转身离去，心底酸涩，却还是止不住唇角上扬。

　　肃羽收剑，看了看二人：“大清早的就这般亲昵，不害臊。”说完跟千寻回了『万象』。将这一方天地给了二人。

　　拂去鼻尖上的头发，慕容黎低笑：“你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吧。”慕容黎有些郁闷，他辛辛苦苦培养的孩子，居然没有一处像他，反而很多地方跟执明很像。

　　执明笑了，笑容爽朗：“他跟我可差的远了，我可是能把师傅都给气昏。”

　　“阿离，给我弹首曲子吧。”

　　慕容黎抬手放在琴弦上：“听什么？”

　　“什么都好。”

　　慕容黎点头，悠扬婉转的琴音流泻而出，执明伏在慕容黎耳边，声音宛若轻烟：“回到天权再给我吹奏一曲可好。”

　　慕容黎沉吟片刻，终是轻道：“好。”

　　那便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午膳时分，那姑娘醒了，脸色依旧惨白，却是没什么大碍，慕容黎压制住心底异样，神色漠然：“大恩不言谢，承蒙桐梧姑娘相救，若是日后有任何需要，尽管提，我万象定当全力以赴。姑娘伤好后，我会派人送姑娘回家，”

　　他说的是万象，并非他自己，话语间尽是疏离。

　　她似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满脸通红，声若蚊蝇：“不……不用…”

　　慕容黎客套的寒暄几句，众人便开始用膳，执明不时抬头看桐梧，他想不明白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会让他心生恐惧，恐惧同时还有深埋心底的厌恶。

　　肃羽喝了口汤，眸光狡黠：“爹爹，听说明日郡守娶妻，铺十里红妆，满城与之同情，可热闹了，我们去看看，可好？”

　　看着肃羽央求的目光，慕容黎却是问执明：“可想去看看。”

　　执明点了点头：“既然肃羽像去，就陪他去瞧瞧吧。”

　　众人用完膳，桐梧走至慕容黎身旁时脚底突然打滑，那一瞬，慕容黎双手不受控制，几乎是出于本能伸手接住她，随后立即放开，转身出去。

　　他不能否认，女子身躯入怀的那一刻，他的心乱了……

　　碧衣女子站在原地，抬手捂住心房，唇角笑容阴森诡异。

　　下午，慕容黎执明肃羽李钰四人便出了山谷，本来归期也要去，被执明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

　　『万象』

　　室内女子散着青丝坐在梳妆台前，一张艳丽妩媚的容颜映入镜中，她将手放在心脏处，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我这里，可是装着那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