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血雨(下) ...

  •   肖景崇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只是他没想到,里外围了几层暗卫,还有未现身的元宁帝死士守着,还敢有人不要命地来趟这趟浑水。

      而此时不管来人是谁,背后之人的身份和实力一定不容小觑。

      如此一来,今日可能只是个开始。

      况且,这群人藏了这么久,在找到这女子的时候才现身,那就意味着目标不是他们,只是这个女子。
      只是,她到底是谁呢?为何元宁帝和这群人都这么上心呢?

      肖景崇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将手死死按在腰间的寒剑之上,眼中倒映着幽静的夜色,萧瑟的秋风吹来暗涌之前的宁静。

      离开帝都之前,元宁帝只交代了一句话:“完好无损地把人送进宫中,若走漏风声或有人拦截,全都格杀勿论。”

      皇上心里清楚得很。

      看来此行并不是事出无因,也不是随便选中了他,如果是随意挑选一个信得过的人,那元宁帝大可不必事前早了半月颁旨,指名要定远将军的儿子,昔日三皇子伴读肖上风进帝都参加九公主的婚宴。

      还未细想,空气中的风势便被打乱了。他暂时将心中的疑惑收起。

      眼前更为重要的是如何将这群鬼魅一般急于现身杀人灭口的人一一解决掉。

      须臾之间,空荡荡的夜空中,远远近近的出现了几个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说是身影,倒不如说是蜿蜒的灵蛇。

      他们的身法和走势太过特别,蜿蜒曲折,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身形已经闪到眼前。

      不过那蜿蜒的灵蛇还未触到肖景崇的衣角,眉心之间已经划过一道血痕,那灵蛇的脚只是搭伤客栈的围栏,就直直地跌了下去。

      就差一点了。这剑太快了!

      估计连那灵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他眼中永远定格住了肖景崇拔剑的姿态。

      与此同时,黑暗之中瞬间闪出了几个死士,七手八脚的将那灵蛇的尸体接了,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瓶黑水,当空一撒,将那灵蛇的尸体烧成了一缕白烟。

      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空地上只剩下一滩水迹,片刻就顺着石板缝隙融进了泥土之中。

      此情此景,若是在二十年前,便会有人心惊胆战地猜想:是不是南疆一族炼制的蛮夷圣水又现世了。

      不过,现在可没人停下来看这热闹。南疆一族二十年前早被先帝围剿歼灭了,剩些残部也都避世未出。现在知道蛮夷圣水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边的水还未渗透,那边前仆后继又来了一群。

      果然来的人都没打算活着回去。

      “杀。”

      肖景崇剑光闪烁,几十号鬼魅一般的人,硬是没一个能落在这房门前。

      暗卫和死士们听令,一边杀人,一边抽空处理尸体,全都浴血奋战,应接不暇。

      见肖景崇所向披靡,这群人自然也不敢硬碰硬,分了几拨朝各个方向击破。

      稍瞬不察,楼顶青瓦之上便悄然立了几个灵敏的刺客,举起了剑,正准备掀了屋顶进去动手。

      源源不绝的人手朝肖景崇袭来,目的就是拖住他。

      他分身乏术,却仍旧分出几分心神侧耳听着这边的动静。下手更快更狠,寒剑刺出去,招招一剑毙命,剑花挽起一道血屏,看起来犹如修罗在世,妖异可怖。

      几个刺客看肖景崇如此狠厉,竟然比平时更加视死如归,蓄了满身修为举剑,竟打算破釜沉舟,险势一触即发。

      肖景崇回身一剑辟去,挑了几个刺客,瞬息之间生生杀出了一道人梯。

      那是满身血的尸身堆积起来的。

      只是几个鬼魅的剑还没劈下来,便被身后一股邪力震了出去。

      落地瞬间,手中的剑全都断成半截,口中呕出一大口血,瞪着眼睛,经脉尽断而死。

      肖景崇还立在围栏之上,见状惊诧抬头,只看见了个熠熠生辉空灵绝尘的白衣男子。

      他顿了几秒,一群刺客又围了上来,趁机剑尖一挑,肖景崇走神瞬间,堪堪侧身避过了剑锋。

      可是,这群人的武功也都不俗,尤其是此刻刚避过的剑锋,虽未伤及要处,却还是将他的发丝削了几缕。

      他眸光一沉,直视着眼前的鬼魅灵蛇。

      “谁派你们来的?”他说话的声音比方才不知道冷了多少倍,虽是暑气难消的时节,却还是让闻言的人都起了一身寒噤。

      眼前的鬼魅并未答他的话,瞥了一眼周围的战况,看了看楼顶神出鬼没的白衣男子,一时心中也打起了鼓,剑尖朝前虚晃,脚下运力边跳边吹了声口哨。

      肖景崇正想阻止他,却还是晚了。那鬼魅一般的人闪身错了过去,腰间受了景崇一剑,捂着伤口腾了几下,终究还是逃脱了。

      周遭突然静了下来,方才还不曾断绝的人群,那声哨声过后,瞬间就四散着匿了。

      暗卫和死士从四周窜了出来,准备去追。

      “不用追了……他们还会再来的,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深浅不知,小心为上。”

      何况,我们损失也不小……

      景崇看了一眼周遭横陈的暗卫,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

      “你们先收拾一下。”

      “是。”一群人止住了步子,利落转身。

      不出片刻再看,那尸体横陈的大街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血迹都被盖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烟凝只觉得屋外应该有什么动静,屋内的风势不太对,屋顶落了些许尘土,带着火苗晃了几下。

      奈何她什么都听不见,也不见有何异样,盯着房门看了片刻,仍旧没什么变化,便吹熄了灯,闭眼睡了。

      第二天一早,烟凝拉开房门,那道身影还依旧伫立在门外。

      肖景崇闻声回了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电光石火之间,他心中莫名升一丝异状,但是也说不上来。他正想张口说话,突然见烟凝伸手,纤细凝玉的指尖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肖景崇突然想起来,她昨晚说过自己听不见了。

      烟凝这才打量起肖景崇来,昨晚他隐在黑暗中,没来得及看清长相。此时就着天光,这张脸一览无遗。

      景崇的肤色偏黑,多年边疆生涯,练就了一双如鹰的凌厉眼神,却偏偏长了一张棱角柔和的脸,如瀑的发丝用黑色发带直接束了起来,与他那杀伐果决的气质,真的是有些许违和。

      烟凝在韶华楼,过眼看了多少人,上至皇亲贵族,下至雅儒巨贾,肖景崇这样的人,倒让她看不明白了。

      说是一介武夫,他偏偏又芝兰玉树,不辱斯文;说是书生雅士,他又偏生一脸风霜浸染,少年老成的模样。

      挑眉看人时,傲气不足,痞气有余。

      烟凝一晃而过,抬手关上门,错开景崇淡然地走在前面。

      肖景崇还在疑惑,她哪里来的云淡风轻?但是一时也不知如何说起,只好先跟上人。

      烟凝在隔壁门前站定,手刚举起来,君僭就未卜先知似地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他视线越过烟凝,直直地看了景崇一眼。景崇也不偏不倚地注视着他,昨晚打了一个照面,今天才正式认识了。

      君僭的眼里是烟凝从来没见过寒意,她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了君僭的袖子。

      她虽然听不见,但是说话还是没问题的,她急急地说:“我出去一下。”

      肖景崇讳莫如深地看了君僭一眼,好像并不感谢他昨晚的救命之恩,反而目中的杀意呼之欲出。

      烟凝只怕夜长梦多,回身赶紧牵了肖景崇的手出了客栈。

      肖景崇一下子愣住了,多年的驻疆生活,身边连个女子都没有。如今被皇上费心寻找的女子拉着出了门,不知为何,他心底生出一种厌恶之感。

      男女之间拉扯,多有不妥。她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不觉视线回顾,盯着身前数寸的背影,他眼底深处微微掀起了一阵狂风,但是这阵风还未停,他被紧攥着的手被倏然松开了。

      肖景崇的思绪随着手边松了的力气飘了飘,眨眼之间,在女子回头之前,迅速将眼底的反感敛了去。

      烟凝回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她的动作那么轻柔,肖景崇只看见她的疏离冷傲,像一块冻了几百年的坚冰,浑身上下都是尖锐的冰锥。

      “现在你可以说了。”烟凝语气与刚刚和君僭说话时的温柔截然不同。

      景崇被她的冷漠迎头泼了一盆凉水,正想开口,却被烟凝的一个眼神惊得不寒而栗。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凶狠,而是因为他在烟凝眼里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她在意的,好像一个不久于人世的死人一般。

      肖景崇顿了半响,才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

      烟凝突然眸光一沉,定定地盯着景崇手心的玉佩,胸间一窒,所有的空气都从肺里被抽走了,仿佛过了几个寒暑,她才正眼打量起肖景崇。

      景崇看她之前如一潭死水的神情,竟然全都被撕裂了。眼底血丝密布,连指尖都在颤抖,却仍旧用尽全身力气憋着没哭。

      肖景崇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为何竟全然压下那股反感,胸中莫名升起了些许愧意。

      烟凝又收回目光看着玉佩,手举在空中,想去拿玉佩,却又畏畏缩缩地收了回去。

      肖景崇不明所以,直接将玉佩塞在她手心。

      烟凝握着手里的玉佩,双手捧着放在眼前,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肩胛微微起伏。

      肖景崇还是头一次单独看个女人哭成这个样子,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烟凝将玉佩收好,红着泪眼直视着肖景崇:“要去何处?”

      烟凝从景崇唇齿之间读出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两个字。

      烟凝什么都没说,还是自顾自地往回走。过了一会儿,敲开了君僭那扇门。

      君僭仿佛早有察觉,烟凝说要走的时候,他并不惊讶。而是直接将烟凝护在了身后,指着肖景崇道:“我现在杀了他,你是不是就不用回去了?

      烟凝在背后看不见他的唇形,却见肖景崇黑着脸,伸手握在剑柄上。

      烟凝跟君僭一起这段时间,大概猜到他说的是什么,赶紧挡在二人中间道:“我是自己要回去的,没人逼我。”

      君僭看了她一眼,当然不信,运了力就要出手去夺景崇的剑。

      肖景崇离烟凝远了些,直接将君僭引了出去,一溜烟两人朝客栈的后山飞了过去。

      烟凝追过去的时候,只见肖景崇嘴角挂一丝血痕,君僭好像没什么变化,站在肖景崇对面冷着一张脸。

      烟凝赶着过去,冲君僭喊道:“君僭,我与你非亲非故,你救我我很感激,但是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

      君僭望了她片刻,又看了看肖景崇,拂袖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烟凝一路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不识好人心地说了伤人的话,此刻见君僭走了,终于一滩烂泥似的跌在地上。

      肖景崇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来伸手去扶她,烟凝恍若未见,独自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起身回了客栈。

      肖景崇跟在后面,对烟凝和君僭的顾虑又大了些,但是偏生这两个人,一个听不见,一个对着他只想下杀手,一句话都吝啬跟他说。

      君僭回去之后,夜里就带着还未醒过来的君莲走了。客栈房里干干净净,连一丝住过得痕迹都没有,仿佛君僭姐弟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烟凝心里空得不像话,这世上不问缘由救她,对她好的人,也终究被自己辜负了。

      但是她知道,君僭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只是尊重她的决定。他根本不懂什么世故,一直都是她说什么是什么,况且此去凶险不论,还是不牵连他们的好。

      肖景崇的人连夜送来两匹汗血快马,烟凝收拾好东西跟着肖景崇就骑马离开了江弗。

      听肖景崇的吩咐,暗卫们落了一段距离,夜间跟随,白天易装护佑。而那些元宁帝给的死士自有他们的法子,除非烟凝和肖景崇紧急关头,否则不会见到人影的。

      烟凝一路上安静得可怕,肖景崇话也少,二人除了赶路和吃饭歇脚,基本都不交流。肖景崇在前探路,烟凝骑马跟着。

      因为两匹马的血统纯正,脚程好,之前那批刺客再也没出现,一路下来也无甚大事,回到金陵他们只需半月足矣。

      离金陵只剩不到百里,等过了今夜赶路,明日日暮之前就能到金陵城。

      二人在郊外找了个树林,肖景崇升了火,火光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时不时林间传来几声鸟鸣,烟凝的脸隐在帷帽之中,靠着树干休息。

      肖景崇知道她并没有睡着,盯着火光看了半宿,还是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

      烟凝果然没睡,缓缓睁大了眼睛看他。

      肖景崇用手指了指自己,示意烟凝后,慢慢问道:“明日就到金陵了,你可有什么事想先去做的?”

      肖景崇虽然不知道皇上找她什么,但是进了深宫,再出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烟凝看着他的嘴型,清晰地辨认出他的问题。

      她狐疑地看了看肖景崇,思虑了半响后摇了摇头。

      肖景崇看烟凝听完后,全身一动不动地僵了半晌,看样子就是有事,本来正等着她说要求,谁知道她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肖景崇正打算接着问,可是还未开口,烟凝已经闭上眼,倚着树干仿佛进入了梦乡。

      肖景崇满腔一番质问,最后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尽数偃旗息鼓了。他看着对面倚着树干,即使闭着眼也仍是一脸疏离冷意的女子,心底憋了一肚子气。

      突然林间吹了一阵穿堂风。风夹着树林之中的阴冷气息,虽说不大,但是骤然吹过来还是寒凉刺骨。

      烟凝伸手环在身前,蜷成了更小的一圈,似乎有些冷。

      肖景崇见状,立刻往火里又添了几根柴。火势瞬间大了,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出来。

      周遭暖和了,烟凝的蜷着的手指也就慢慢松开了。

      见烟凝蜷着的身子放松了不少,他才终于停下添柴的手,嘴里轻声呢喃道:“嘴硬。”

      金陵不愧是帝都,才离开了几个月,再回来已经变了个天。烟凝将脸掩在帷帽之后,反而有些近乡情怯。

      可如今这里,一个关心她是否活着的人应该都没有了吧。

      只是,这思绪还未落地生根,就看见城门口看不清字的皇榜下挤着一堆人。

      几个守卫立在皇榜三尺之外,一个比一个的神色还严峻。

      守卫身前里里外外围了一堆看热闹的进城百姓。

      不知是哪位不识字的问了一声:“这皇榜写的什么?”

      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守卫瞥了一眼那人,挥挥手撵道:“当朝驸马孟大人重病,九公主举朝重金寻赏名医。这不是你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做的,都快进城去吧,别凑热闹。”

      孟大人那三个字,在烟凝心间走了一趟又一趟,她原以为自己什么都放下了,可再听到关于孟寒清的音讯,终于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肖景崇见她驻足了半晌,神色不太好,顺着看了一眼皇榜,低声问道:“何事?”

      烟凝的深吸了一口气,挥挥手抬步跨进城门,素色的衣摆将她慌乱的步伐遮得严严实实。

      肖景崇又定睛看了一眼皇榜,牵着两匹马跟上烟凝。

      到了金陵城之后,皇上的那批死士已经早一步进宫了,如今暗地里只有肖景崇那帮侍卫,还扮作平民守着。

      进城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两人直接进了家客栈。这家客栈是皇上还是三皇子时在金陵设的暗桩,只有几个心腹知道。

      死士先一步进宫通报,等皇上的口谕来了,肖景崇便按命令将烟凝送进宫中。

      一想到要将烟凝送到皇宫,他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同以往完成任务时的快意,而是一种从心底升起的不安。

      他至今都不知道烟凝的名字。这段时日以来,两人说过的话就那么几句。烟凝有耳疾,平常根本不正眼看他,肖景崇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却都生生咽了回去。

      他把烟凝当作一个普通的任务,可烟凝的疏离简直超过他忽视的地步。如今,马上就要进宫了,他还对皇上为何要找烟凝一事仍旧存在疑惑。

      虽说君臣之间,本就是听令行事,不能罔顾君臣之礼,猜测皇上的做法,可是进宫面圣那夜,元宁帝问的那句“上风可有心仪之人”一直在他心中盘旋。

      如果…如果在此选后之际,皇上真的是为了儿女私情将这女子接进宫中,那么满朝上下又将如何,尤其是那个权倾朝野的安宁侯,会不会发生变数。

      前朝太子谋朝篡位,杀了元宁帝生母瑾妃,元宁帝被逼到绝境才手刃前朝太子登基,这一路走来身后鲜血遍地,清了许多前朝太子党派势力,如今朝中可用之人根本就寥寥无几,大宁朝廷根基不稳,介云国和莽原国狼子野心,趁此时机时常进犯边关,妄图吞并大宁疆土。

      三年前,元宁帝整顿朝纲一结束,便披挂上阵,带着大宁将士断续征战两年,才将两国压制住。登基这短短三年,日日夜夜都为大宁呕心沥血,至此这亡母,弑兄,边疆征战危如累卵的朝廷才终于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原以为温顺柔和的三皇子,二十岁登基,一瞬之间便成了嗜血的帝王。朝中上下,也才见识了“温和”的元宁帝的手段。

      若是此时,因为一个女子,元宁帝和朝中重臣之间生了间隙,那么大宁又要不安多久?

      肖景崇不敢想。

      他只记得他爹说过:“上风,三皇子生来就是帝王,我肖家历代都忠君之事,为君担忧。如若有何人何事影响到三皇子,我等自当为三皇子率先根除。”

      肖景崇抬眼看了一眼烟凝的背影,一股的凉意从心底深处燃起,将他的神智冲的至清至明。

      他加快了速度,两步走到烟凝身侧。

      烟凝感觉到来自身边的一丝寒意,侧目看了肖景崇。肖景崇回望她,烟凝突然有种错觉,他的眼神一如初见握剑看她时般冰冷。

      但是这种冰冷,转瞬即逝。

      进了驿站,掌柜的亲自在门口迎接,肖景崇就歇在烟凝隔壁。

      烟凝自从跌下深潭,便落下了病根。太累的时候总是要昏睡大半会儿,耳中没有任何声音,旁人看上去就像是梦魇。

      接连赶了半个月的路,她一躺上去,便已意识混沌,

      肖景崇一只手撑在脑后,睫毛轻轻搭下来。先侧耳听了听隔壁,并没有任何异状。但是他仍旧睡不着,又泛起了之前不安的感觉。

      究竟是哪里有问题,思忖了片刻,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对,太安静了。

      驿站为了避人耳目,本着大隐隐于市的原则,一直在金陵闹市外围。此时刚刚入夜,根本不会如此安静。

      如今,安静得倒像人为的。

      还有,之前那批死士,应该也是事先备好的?

      如果当时没杀了他们,等到进了金陵才动手。那么,背后的人,到底为什么?

      一开始必须死,后来又为什么能活?难道是为了让他们进金陵吗?

      为什么进金陵?为什么在驿站?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这个人究竟是谁?

      肖景崇根本猜不出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一定很熟悉元宁帝。
      想到这个,肖景崇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一只手抓起身侧的佩剑,托在后脑的手撑着就从床上跃了起来。

      烟凝的屋子一丝光亮都没有,肖景崇轻轻拍上了门,只见她侧身躺在床榻之上,眉目之间隐隐透出几分痛苦。

      又做恶梦了?

      肖景崇没说话,直接拿起桌上的帷帽,然后腾出双手一把将烟凝从床上抱了起来。

      他的手将烟凝从床上抱起那刻,烟凝就醒了。一双迷蒙的眼睛看着他。

      烟凝正想说话,肖景崇突然将她的头压向了自己的胸口,烟凝惊疑之间便立刻反应过来了。

      有人?

      肖景崇抱着她轻轻一跃,直接上了房顶。金陵城笼罩在繁华盛世的欢声笑语之中,只有这座驿站周围,被一群家将围了一圈。

      院中领头的人在调配人手,一行人看上去训练有素,肖景崇默默看了一眼家徽,转头便抱着烟凝从屋顶翻了下去。

      “跑了!”

      一个家将大声喊了起来。

      领头的人回头一看,声音都发颤起来:“来人,给我追。”

      “弓箭手,给我射!不能让他们进入皇宫禁卫军管辖范围!快追!”

      一行人冲出驿站,直奔二人逃离的方向。

      数十名弓箭手自觉分成了几队,几个就地翻上了驿站屋顶,搭起云弓,从身后拔了几根羽箭,泛着月光的冷箭穿过风,急速飞向肖景崇的背影。

      几根羽箭从身后飞过来,风声中夹杂着嗡嗡怒鸣。

      刹那之间,肖景崇从身后抽出剑,横剑一扫,全都挡了出去。

      烟凝站在他身前,看着被拍在地上的几根羽箭。

      箭羽之上是当朝孟司徒的家徽。

      “走!”肖景崇伸手去拉烟凝。

      身后的家将一起追了上来,只跑了两步,空中竟断断续续滴滴飘了几滴雨,片刻之间竟凝成了豆大的雨滴。

      “这是血吗?”

      “血雨……是血雨……”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