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时[冰上的尤里 奥尤]》凉吃吃

1、八小时

　　一.

　　尤里听大人们说，人每天的睡眠时间要保持八小时。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情况下，八小时绝不是个小数目。尤其对于他，一个每天要同时兼顾上课听课、下课打架、放学兼职、回家操持家务的17岁少年。尤里曾多次幻想每天可以多出来几个小时，或者自己有什么特异功能——可以少睡点之类的。总之，如果再有多一点时间，一切都会改变的吧。

　　如果再多那么一个小时，他也许来得及去追深夜里悄悄离开家中的妈妈，或是去医院见一眼因车祸即将去世的爸爸。

　　不过尤里现在希望再多一个小时的原因变得越来越简单：他想睡觉，他太累了。

　　当众人眼中的不良少年终于下了快餐店的晚班，骑着单车赶回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尤里掏出钥匙开门，看到桌上给他留的晚餐——他最爱吃的皮罗什基。他知道，腿脚不好的爷爷肯定又下床做饭了，自己不该回来这么晚的。尤里叹口气，有些懊恼地吃饭，写功课，然后去睡觉。

　　这一夜他睡得很香，感觉像是足足睡了一整天，第二天早上起床时精神充沛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尤里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好了，好到令他疑惑：有时候明明因为打工，只睡了三四个小时，醒来时却丝毫没有困意。这太奇怪了！

　　这份奇怪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尤里遇到了更奇怪的事：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一如往常的夜晚，尤里的梦中出现了一片白花花的空间，一切都是空无一物的白。只有地上铺着一张地毯，一个人坐在那里等他。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梦里？”

　　尤里几乎从不做梦，因此，他立刻察觉到此时正身处梦境。

　　地毯上是一个中亚男人，看上去要比他大了几岁。男人身穿一套机车装，相貌是带着冷峻感的帅气，整个人弥漫着一种“老子很酷，生人莫近”的气氛。

　　尽管那人看上去并不友善，尤里还是往他面前走近了几步。怕什么，反正你只是我梦里的人。

　　“嘿，问你话呢！”尤里不客气地站在地毯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毯上的人。那人一只胳膊搭在蜷起的腿上，正仰着头眼神淡漠地看向他。

　　“奥塔别克·阿尔京，”男人皱皱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哇，梦中的人竟然有名有姓！尤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毕竟他从没做过梦——从家里只剩他和爷爷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梦境这种东西陪伴他了。

　　尤里开始感觉有趣，他一屁股坐在男人对面，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地毯大概是羊毛织的，非常软——其实尤里也不知道什么是羊毛地毯，总之在他的想象里，那应该很软很暖和就是了。

　　“尤里·普利赛提！”尤里有压抑着兴奋，假装严肃地伸出一只手，挑着眉看面前的男人，“你现在在我的梦里！”

　　奥塔别克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上尤里的手，礼貌性地晃了晃。

　　哇，梦里的人的手居然还带着温度！尤里更惊讶了。

　　“为什么不是你在我的梦里？”奥塔别克皱着眉，问。

　　“那还用说吗，”尤里感觉有些好笑，“因为你只是我做梦想象出来的，你不存在！只有在我做梦的时候你才会出现！所以当然是你在我梦里。”

　　奥塔别克想了想，皱着眉点点头。

　　这家伙真笨啊。

　　尤里不常有时间说话，更没有什么朋友。他在学校里凶神恶煞，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样可以避免受到歧视和欺负。小时候爷爷告诉他，让他人闭嘴的方式，就是变得比他人更强。

　　可是面对梦里的人，尤里一点也不怕了。他忽然想和奥塔别克说很多很多话，跟他聊天，把所有没跟别人吐露过的心事都说出来。

　　“叮铃铃——”

　　正在这时，闹铃响了。尤里猛地睁眼，果然，奥塔别克·阿尔京这个有名有姓的人，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可是他还有好多话还没说呢！八个小时远远不够，交谈才刚刚开始！尤里有些沮丧，起床去洗漱。窗外还是一如既往的景色，他要去做早饭、打扫院子、然后去上学。

　　但尤里没想到的是，奇怪的事情，就这样开始了。

　　二.

　　奥塔别克·阿尔京，一个普通的哈萨克学生，大学在读，心理学专业。

　　作为一个心理学学生，他深刻理解每天八小时的睡眠质量对一个人有多么重要。在某些程度上讲，睡眠质量和一个人的心理状态是挂钩的。但如果研究心理学的人出现了心理问题，这大概是最棘手的情况了。

　　尽管自己从小被说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但奥塔别克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心理健康是否有问题。直到在他二十岁这一年，奥塔别克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一个名为“梦境”的怪圈。

　　梦里的那个少年趾高气扬地看着自己，充满自信地对他说：你只是我梦里的人而已。

　　开什么玩笑！

　　奥塔别克想要纠正他，可是面前少年的一脸自信和不容置疑，又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梦境醒来的时候，窗外依然明朗，鸟儿欢快地叫着，阳光洒满哈萨克每一寸土地。奥塔别克松了口气，果然只是个梦。

　　但是这个奇怪的梦，又延续到了第二天！

　　这回是少年坐在一组旧布沙发上等他，看到他走来的时候，那个名叫尤里的少年明显愣了愣。

　　“怎么又是你？爷爷没告诉过我会同时梦到一个人两次啊！”少年好看的眸子里充满不解，但很快又消失了个干净。

　　奥塔别克觉得自己一定是有问题，他竟然坐在沙发上，和梦里的少年面对面地聊了一晚上天。准确的说，是少年在跟他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经历。

　　“你知道吗，我本来不想揍他的！可是他真的没完没了！”奥塔别克看着尤里眉飞色舞地讲着，尤里连手势都用上了，“你真的想象不到波波维奇是个多么讨厌的人，天天就为了他女人那点破事，没完没了的纠缠我。又不是我让她女友跟他分手的！”

　　奥塔别克跟着点点头：“没错，你应该不理他。”

　　“不，我用拳头让他闭嘴了。”尤里骄傲地扬扬下巴，带着小孩子的自豪。

　　果然，有了第二场梦，还会有第三场、第四场。奥塔别克开始接连着每晚都梦见那个金发碧眼、自称尤里·普利赛提的17岁少年，还顺便在梦里跟他畅聊到天涯海角。他渐渐知道了尤里今年还在读高中，住在圣彼得堡，家里有一个爷爷和一只名叫“piroshky”的猫。听尤里的形容，piroshky大概是一种带着馅料的、好吃的面包。

　　我一定是疯了。清晨时，奥塔别克坐在床上烦躁地按着额头。

　　有哪个人做梦会连带梦里人家族成员、家庭住址、今天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去了哪里打工，甚至对方养的猫的名字都自动在梦中安排好？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程序，每到夜晚自动编程，梦见一个他虚构的少年。

　　“奥塔别克，我们是朋友吗？”尤里坐在懒人沙发里，身上盖了条豹纹的毯子。

　　奥塔别克想了想，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当然。”

　　尤里笑了笑，眼睛里像是在闪光。奥塔别克看着他，心里有些莫名的、像被小猫爪挠过的轻痒。

　　“不过……你也只存在于梦里。”尤里的眼神忽然暗了暗，表情也没那么开心了。

　　奥塔别克犹豫了一下，抬手捏了捏尤里的肩：“不，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在这里。”

　　他在做什么？跟一个梦里的人许诺？况且对方还是一个以为自己才是在对方梦里的、毫无自觉性的虚拟的梦中人！

　　奥塔别克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尤里，你有没有考虑过……其实你才是我梦里的人。”

　　尤里抬起头，愣愣地看了看他。

　　就在此时，像电视机被关掉那样，梦境“啪”地一下熄灭了。

　　三.

　　青春期的少年可能得了相思病，麻烦的是他的梦中情人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梦中情人。

　　尤里打碎第三个盘子的那天被餐馆老板解雇了，他有些懊恼地拿着结了的工钱往家里走着，垂头丧气地推着自行车，坏心情让他没有骑上去蹬两下的兴致。

　　莫名其妙开始的梦境，莫名其妙结束的梦境，莫名其妙认识的梦里的人，尤里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就这样随着这个古怪的梦烟消云散了。尤里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爱上了那个梦里的男人，尽管听上去挺奇怪的，但自从梦境消失，他没有一刻不在想他。没经历过爱情的青春期少年迷迷糊糊，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是落入了爱的圈套。

　　为了这份“爱情”，不爱待在学校的他甚至去泡了图书馆，但仍旧未在堆成书海的文献里找到什么答案。

　　生活又回到之前的平静，睡眠的八小时变得无比漫长。再没有人能陪他在梦里说说话，或是跟他讲异国的特殊风景。尤里对邻国不甚了解，但他竟然从梦中人的口中知道了无数天马行空的故事和动人的异域传说。

　　唉，大概是自己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这一天，校园小霸王尤里因为恶作剧被老师留下，连带着不合格的数学作业被老师训到了天黑。他骑着单车满腔愤慨地走出校园时，已经错过了今晚的收银员工作。可恶，大概明天又要被扣工资了。

　　他走过一条漆黑的小巷时，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尤里并没有在意，圣彼得堡的治安没好到哪儿去，这个时间难免会有几个打劫的小混混埋伏在小巷里，等着迷路的倒霉蛋自己上门。

　　“滚开。”

　　当听到这个声音时，尤里微微愣了愣。紧接着，他看到小巷里一个人飞了出来，然后是第二个。等第三个人屁滚尿流地跑出来时，三个人赶紧凑成一堆，连爬带滚地跑了。

　　尤里认识他们三个，这片街区有名的小流氓，靠跟小孩子要点保护费过活，为首的老大还败在过自己的手下。可是连续三个人……尤里揉揉眼睛，下了自行车，推着车子向巷口探了探脑袋。

　　“还有？”

　　那个声音！怎么可能！

　　尤里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还是连眼都不敢眨地看着巷子里的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把危险啊谨慎啊什么的全都抛在了脑后。直到那个人终于暴露在昏暗的路灯下时，尤里彻底懵了，疯狂地眨了眨眼，确定眼前的不是什么奇怪的错觉。

　　“奥塔别克·阿尔京！？”

　　奥塔别克看到眼前人的时候也愣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皱起眉头——像尤里无数次梦见的那样，平静地开了口：“尤里·普利赛提。”

　　自行车被“哐”地一声扔在地上，眼前的少年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过来，像考拉一样挂在了自己身上。

　　四

　　尤里的高中旁就是当地最有名的一所大学，他无数次深夜里努力学习的动力，就是能堂堂正正地把步子迈进那所学校的门槛，成为给爷爷争光的好孩子。

　　但现在……他也算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迈进那所学校的门槛了吧。

　　新来的哈萨克交换生出了教学楼的大门，揉了揉早已等在门口的少年的金发，掏出机车的钥匙。

　　“嘿，奥塔别克！今晚去我家吃饭吧，爷爷做了piroshky!”

　　“好。”

　　“还有，超市老板说我表现好，给我涨了工资，现在我是领班了！”

　　“恭喜。”

　　沿街的向日葵在眼前飞逝而过，机车速度很快，迎面的风打在奥塔别克的脸上，身后是环着他腰的妖精般美丽的少年。

　　“奥塔别克！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在梦里就说过了，”奥塔别克顿了顿，“当然是。我是你梦里的人——整个人都是你的！”

　　风太大了，尤里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头倚着机车手的后背，脸上微微有些烫。

　　嗯，没听见。一定是因为风把他的话吹成了向日葵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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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完，其他的同人作品在专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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