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求何

1、将好

　　我在的这个小城名为子归城，之所以叫这个听起来很温暖实际上很无奈的名，我听茶楼中的人说是远在天边的皇帝小子脑抽风，还是两年之前抽的风。两年，若说因为这个名字有了什么变化，一来新婚佳偶爱来此蜜里调油间接带动了此城的经济发展，二来物价飞涨，对于我这个寄人篱下毫无劳动力的人来说，我觉得我连红袖楼都去不起了。
　　这座城没变的，是城西还有间酥饼铺，城中的红袖楼和天香楼中的姑娘依旧最有风情。而我知道这一切全靠我随身的小本本，娘啊，两年，虽说我这本子里只记了近来几个月的事，但记得除了吃喝便是嫖赌，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腿弯曲搭在了长板凳上，嘴里磕着瓜子，瓜子壳落了一地，茶楼里说书先生在说一个奇女子，我听着无味，只能来翻我随身的小本子。
　　翻了一大半，记的全是吃喝嫖赌，为了证明我正直有为的形象，我便继续翻，越翻越心凉，越心凉越翻，直到翻到了最后。册子的最后画了一张像，奇丑无比，像旁附有文字：此乃金主温水远，见之必躲。
　　我觉得是以前的我太高估现在的我的想象能力，即使见到这张像，我也想不出他是谁，而且既然是金主又为什么要躲？词不达意啊！
　　我还在纠结这画中人是谁，以及这金主与躲的矛盾，突然觉得口中渴了，伸手想拿一杯茶喝，便碰到了一只手，触感清凉。手痒使然，我便摸了一摸，恩，骨节分明，指头圆润，没留指甲，指腹有薄茧。本来我还想继续摸下去给他搭个脉，以抵我轻薄了人家，却被一个圆形的东西给挡住了。
　　无奈，我转头，嘴里还衔着瓜子壳，便看到了方才被我摸了的手上拿着一茶杯，清透的茶和那白净的手倒是配得很。
　　“不是要喝茶么？”坐我旁边的兄台说话，虽然我也不知他是何时坐我旁边的。
　　我闻言抬头，穿着月白长衫的人一副好容颜上挂着笑，那眼瞧着像能吸住人似的，倒让我恍惚了一下。
　　“谢了。”我接过茶一口喝下，“兄台也来听书？”我问他。那人却是接过我手中杯子再倒了一杯茶给我，缓缓道：“我家的那位喜欢听书，我是来寻她的。”
　　人家递了茶给我，我不好不接，只好又道了一声谢，继续和他搭话，“找到了吗？”
　　“找到了，到了晚上她自会回去。”
　　“兄台倒是对尊夫人喜欢得紧。”一看这位，便知是养尊处优站在高处惯了的人，这一身清贵气质寻常人家很难养出，想必这位的夫人也是出自大户人家，不用为生计抛头露面，而还能如此在外面游玩到了夜间才归家，可想而知啊。
　　听到我这句话，他倒是笑了，一字一字的重复我这句话，说到“尊夫人”几个字的时候笑意更深。
　　我不知他为何笑，也不想知道，喝了茶放下茶杯收回我的小本本，继续磕我的瓜子。旁边的这位也随我磕起瓜子，只不过我用嘴，他用手。我一副市井流氓样，他自是翩翩公子样。
　　这一无聊，我又听起了说书先生瞎扯，虽说故事真实性不高，但聊胜于无。说书先生还是讲的那一个奇女子。
　　奇女子姓姜，名为姜好，原为宋国公主，后被姜国靖嘉帝收养。原先听到这儿我倒是没什么想法，可是说书先生越说越离谱，现在竟然说到了姜好伪装成了男儿身称帝撑起了姜国四年的江山。说书先生的言辞中不乏对这位奇女子的赞美之词，我越听越乐，一位女子称帝还能被人赞美，不能不说滑稽，我却偏偏喜欢这份滑稽。若这故事为真，即使民间风评再好，这位女子最后的下场也是极惨，再开放的世道，也容不得这样的典范。
　　我听着当乐子，把腿放下换了个坐姿，猝不及防地就瞥见了旁边的兄台眼里的狠意，啧啧！莫不是这位兄台身居高位？身居高位应该不会窝在这样的偏远小城内，那是曾经身居高位？
　　旁边的兄台察觉到了，望向我，瞬间这狠意又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笑意。他倒不掩饰，抿了一口茶，“这些个说书先生怕是都没想过被斩头。”
　　听他这样说，我便知道这故事原来还有几分真实性，“寻常百姓敢这样直说心中所想，不正是说明姜国政治稳定么？”我笑着回他。他没回我，想是不愿继续这话题。
　　他递给我一把瓜子仁，我有些吃惊，“你没吃？给我剥的？”
　　“我不吃这个，又一时无聊。”
　　我接过，只好又道了一声谢，他看着我，只说了声“不用道谢的。”
　　我心里其实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位兄台明明一副清冷样却忒热心，可是瓜子这东西乐趣在磕不在吃，我对着这一把瓜子仁竟然不知如何着手，一颗一颗往嘴里放？还是一把放在嘴里嚼完？最后我只能倒了几杯茶，瓜子仁放在茶汤里，和着茶汤吃了起来。旁边的兄台见状笑而不语。
　　好不容易解决完这一把瓜子，我摸出我的另一个小本本，这册子我还没记完，今天只看了最新的一页，明天怕是也想不起来要看。我把随身的毛笔用茶水润了润，在空的一页随手写下了“姜好”这一名字，虽说明天我若看见这名字也记不起这离谱的故事，但也算是为我今天在茶楼度过的时间划下了个结点。
　　我放下几个铜板，起身，对着旁边的兄台说了一句“有缘再遇。”
　　这位兄台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已近黄昏，这时城西的酥饼铺的饼子正热，买的人也应该最多。红袖楼和天香楼的好姑娘也应该正在重新细细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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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练手文，希望陪你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