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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卧室的灯在天快亮时,才将将熄灭。

      无需闹钟,生物钟在早上七点准时提醒周孟起床。

      这一晚,周孟几乎没怎么睡,头痛得厉害。

      他强打着精神起了床,打领带时,他看着空荡荡的床,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周孟敲响了客卧的门,半晌无人回应。

      周孟:“许沁,我们谈谈。”

      章阿姨走了过来,“太太一大早就出去了。”

      “她有跟你说去哪里了吗?”

      “她去花店了。”章阿姨看了周孟一眼,目露纠结,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模样。

      周孟瞥了她一眼,“有话直接说。”

      他那轻轻的一眼,章阿姨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太太让我转告您,她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您不要去打扰她。”

      “还有吗?”

      章阿姨目光微微闪躲,“没有了。”

      面对眼前这个矜贵俊朗的雇主,章阿姨总有几分心虚。

      她总觉得,是她那天告诉了许沁有个陌生女人来找过周孟,才导致了这对夫妻俩冷战。

      可周孟本来就做了这种事,也怪不了她。

      这样想着,她的神情渐渐镇定了下来。

      “行了,我知道了。”

      周孟临出门时,章阿姨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周孟语气不太好。

      周孟就是个大少爷性格,这些年经历得多了,成熟了些,在外人面前会装一装了。

      不经意间,他还是会流露出这一面。

      章阿姨递给了他一个被装进纸袋的三明治,还有一袋牛奶。

      周孟没接,弯腰换着鞋子,“一顿不吃饿不死。”

      “这是太太叮嘱我的,她说你胃不好,早饭一定得吃。”

      周孟软了下来,“她还记得这些啊。”到底是接过了三明治。

      ……

      一大早,沈州就在花店忙活,把盆栽从店里一盆盆搬了出来。

      有些盆栽很重,少年搬起它们却显得游刃有余。施力时,小臂肌理分明,线条优美。

      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微风轻轻拂过少年清冷的脸庞,宽大的白T恤,整个人看着清清爽爽的。

      少年和花站在一块儿,赏心悦目。

      路过花店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花店还没正式开张,就有路过的人从他手里买了几束花。

      做完开张前的准备,沈州把挂在门上的牌子翻到了营业中这一面。

      进门前,他若有所感,往街对面望了一眼,清冷的眉眼瞬间多了暖意。

      街对面,站的是许沁。
      ……

      许沁看着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店,“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沈州眼底是微不可见的笑,模样谦逊,“这都是我该做的。”

      花店的空调开得有些低,最起码对现在的许沁来说是这样的。

      她抚了抚胳膊,不一会儿,就接到了沈州递给她的一杯温水,“谢谢。”

      温水下肚,许沁整个人都舒服了些,“你快开学了吧。”

      沈州调空调温度的动作微微一顿,“嗯,我这学期的课程不是很紧,我还是有时间来花店帮忙的。”

      “不用,到时候再招一个就行,不能耽误你念书。”

      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沈州的面前,“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这个月你一个人打理花店,辛苦你了,多给你加了两千。”

      沈州神情平静地接过。

      许沁支着下巴,问:“给你发工资,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是嫌工资少吗?”

      “没有没有,我是高兴的。”

      沈州赶忙解释着,嘴角很配合的挤出了笑容。

      得亏他长得好看,看着有点傻的表情,他做出来多了些天真纯稚的味道。

      许沁脸上多了些笑意,“逗你玩呢。”

      “嗯,”沈州神情渐渐放松,看着她稍显苍白的皮肤,“你身体怎么样?”

      许沁做完手术后,沈州起初往医院跑动得很勤。

      那时许沁跟沈州说,她这边有人照顾,他不用再过来,把花店看好就行。

      沈州能察觉的出许沁那时不太想见到他,或许是她那时心情不好,也或者是他去看望她时,偶尔会撞见周孟,而周孟不喜欢见到他。

      沈州没有深想下去,听话地照做了,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暗地里,他偷偷去看望过许沁好几回。

      她被照顾得很好,可她并不开心,沈州感觉得到。

      “好全了。”

      “你……”沈州欲言又止。

      许沁知道他要问什么,“我跟周孟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散就能散的,”她看着窗外,行人行色匆匆,无数次的擦肩而过,到最后还是路人一个,“你呢,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沈州盯着她的脸庞,认真地问,“许沁,你快乐吗?”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许沁一怔,随即失笑,“快乐有时候并不是那么重要,还有很多事,比快乐更重要。”

      这个时候,有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把目光落到了沈州身上,直奔他而来。

      许沁见到她,眉头轻蹙。

      “怎么了?”沈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沈州,妈妈一直打不通你电话,很担心你,”沈美玉去抓沈州的手,看到他目光冷冰冰的,脸上写满了厌恶两个字,悻悻地收回了手,嘴里念叨着,“你这臭小子,怎么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过来。”

      沈美兰保养得很好,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风华,穿着也颇为讲究,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

      反观沈州,衣着干净朴素,那张脸长得倒是矜贵清冷,但那双充满厚茧的手,无声的昭示着他的日子过得很清苦。

      许沁轻轻放下了手里的水杯,一向和善的脸上,多了一丝压抑的怒气,“沈美玉,你要是真希望沈州好,就别来找他了。”

      沈美玉脸上装出的和颜悦色,立马就消失不见,“我跟我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少年此刻的神色不复往日的沉稳,多了几分窘迫与难堪,“我们出去说。”

      沈美玉得偿所愿,说话带着一股趾高气扬的劲,睨着眼睛看许沁,“这是我儿子!”

      话落手腕一疼,低头一看,沈美玉看到沈州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扯着她疾步往外走去。

      “唉,你走慢点啊。”沈美玉跌跌撞撞地跟上,语气抱怨。

      许沁站了起来,要追上去,她望着沈州的背影,少年背脊宽阔,沉稳如山,似乎已经成长能独当一面了,她又缓缓坐下,只是叫了声他的名字:“沈州。”

      沈州就要开门离开,立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女人身后是开得极尽灿烂的鲜花,她的容色半点没有被各色的花给压下去半分。

      少年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就克制地落在她肩膀后面的那颗小柠檬树上。

      “你记住,你要为自己而活。”女人语调依旧柔和,没有施加给沈州任何的压力。

      沈州点点头。

      ……

      沈州拉着沈美玉,来到了离花店不远的巷子里。

      这条小巷鲜有人经过,这会儿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州一下子就甩开了她,沈美玉瞪了他一眼,揉了揉酸痛的手,“翅膀长硬了,手劲儿不小嘛。”

      “我说过的,不要出现在许沁面前。”沈州神色难堪。

      “还不是你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她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嘛,沈美玉抱怨着,“真是白养你了。”

      沈州瞥了她一眼,“你有养过我吗?”

      那一眼冷淡似冰,掺杂着浓浓的厌恶。

      沈美玉受了刺激,立马就撕开了体面的伪装,“好歹你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初我怀你的时候受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她嘶声力竭,“她许沁算什么东西,你这么护着她。”

      “没有她,我早就死了,”少年掀开衣摆,腰际满是交横交错的疤痕,他面无表情道:“欠你的,我早就还清。”

      “谁让你小时候那么调皮,妈妈那时候年纪轻,脾气一上来就没轻重,”沈美玉神色不自然的撇过眼,“你不能怪妈妈的,谁让你外公外婆死的早,你爸又不负责。”

      眼前的女人毫无愧色,无论做了什么糟糕的事,她都能将这错归咎于别人,沈州早就习惯了,少年嘴角扯了扯嘴角,“是嫌我没能给你卖个好价钱吧。”

      沈美玉脸色难看,“够了,我来找你,不是来跟你掰扯这些的。我听说,陈家那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谈起陈家,她的眼里满是精光,“儿子,我们的机会来了。”

      高墙将这条小巷的阳光遮得死死的,阴暗潮湿的砖缝里,长满了青苔,被人一次次的践踏着,毫无尊严可言。

      更多的无视,任凭其在这阴暗的角落里自生自灭着。

      它们贪婪地吸收雨水,吸收着地底的那点养分,努力的成长着,依旧永不见天日,就如沈州的身份。

      沈美玉喋喋不休的,勾勒着美好的未来,全然没有注意到沈州那阴郁的神色。

      “够了,”沈州冷声打断,“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回陈家。”

      沈美玉没想过他会拒绝,一怔,“你说什么?你甘心吗?”她指着他T恤染上的绿色汁液,“暑假了,你还要在花店打工赚辛苦钱,衣服不能一直干干净净的。你以后毕业了,只能从小职员做起,被人呼来喝去的,你完全不用那么辛苦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回了陈家,你就能跟着享福了?”

      “什么?”沈美玉矢口否认,“我是为了你的前途考虑,妈妈没考虑过自己。”

      听到这话,沈州笑了,他长得好,哪怕他的眼里写满了讽意,也无损于他的好皮囊,“假使有一天,我真回了陈家,你信不信我第一件事,就是跟你撇清关系。毕竟他们要的是我,也不乐意跟你扯上关系,不是吗?”

      沈美玉打的好算盘,一下子就被他的几句话给掀翻在地,她气极了,胸口起伏的厉害,气血上涌,那脸红的连厚重的粉底也遮不住。

      她撕开了好母亲的面具,厉声道:“你敢!”

      沈州朝她逼近,沈美玉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背脊贴上了冷冰冰的墙角。

      时间过得太快了,那个只高到她腰际,被她怎么打骂都不会反抗,只会哭泣的小男孩,转眼间就长得比她要高上一个头。

      有时候沈美玉不得不承认血脉的神奇,明明他成长的环境那么恶劣,他丝毫没有被身边的人带歪,一脸的矜贵之气,居高临下看人时,她隐隐约约能看到陈家人的影子,迫人的气势,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或许有一天,你会后悔让我回陈家。有陈家在,无论我做什么事,他们都会帮我收拾干净的,不是吗?”

      沈美玉的汗毛瞬间炸起,她想起了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他浑身湿漉漉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手里握着一把带血的尖刀,白衬衣上也染上了血迹。

      炎热的夏日,沈美玉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什么事都做得出的,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受到伤害,什么事都做不了,只会哭的小男孩了。

      更何况,她确实对他不好。

      他身上流淌着她的血液又怎么样,当年他不是也……

      意识这一点,沈美玉一把推开了他,快步走到巷口,跟他拉开距离,恶毒地咒骂着,“这么喜欢吃苦,还读什么书啊,干脆去工地搬砖得了。”

      丢下这句话,沈美玉就匆匆离开了。

      阳光都照不到的阴暗逼仄的小巷里,只留下了沈州一个人。

      ……

      夏日炎炎,沈州脸上结着寒霜,眸子里散不开的郁色,看着就让人不可接近。

      目光落到坐在屋里的女人身上,她的桌前放着不少花,正在修剪花枝,再把它们包扎成漂亮的花束,沈州的神色温和了不少。

      沈州看着玻璃门上的自己的倒影,漆黑的眼珠子里藏着阴霾。

      他不满意,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等神色彻底缓和下来,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妈找你什么事?”

      在沈州出去的空档,许沁包扎好了两束客户早先定好的花。

      她在花束上稍稍撒了些水,花瓣沾上水珠,显得娇艳欲滴。

      “她想让我回陈家。”沈州诚实地道。

      陈家?那就是个吃人的地,许沁是知道的,大概两三年前,沈州被陈家人接回去过一次,然后那一次他差点死在里面。

      许沁将那两束花放到了一边,问,“你答应她了吗?”

      沈州摇了摇头。

      没应下就行,许沁眉头舒展开来。

      这个沈美玉真的是掉钱眼里了,当着沈州的面,许沁没有对此评价什么,“你现在对陈家是怎么想的?”

      “那个地方……”似是想起了往事,沈州垂下眼眸,声音低了下去,“我知道的,那里的人都看不起我,恨不得我死了,我没想过要回去。”

      少年乌黑浓稠的睫毛微颤,看着有些可怜。

      许沁有些后悔问他这个问题,“都过去了。”她只能这样安慰他。

      沈州抬眸,豁然道:“是啊,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

      “没错。”

      这个严肃的话题,就这么揭了过去。

      桌上都是修剪花朵时留下的花枝,许沁拿了块布,正要把它们往垃圾桶里掸,就被沈州拿走了手中的布,“我来吧。”

      他手脚勤快,不一会儿就把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看到客人进来,他又先她一步去接待客人,让许沁好好歇息,这分明是还记挂着她的身体,把她当做病人在照顾。

      许沁望着沈州忙忙碌碌的背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沈州时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孩子,沈美玉怎么就舍得那样对他。

      如果她有这么乖的孩子,肯定不舍得让他吃一点苦。

      想到孩子,许沁脸上多了些郁色,她大概是不会再有孩子了。

      你问她后悔吗?那倒是一点都不后悔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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