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颜为尘》潇梦萦

2、宫灭二

　　夜澈本在教导一些外系弟子，突然被夜尘硬拉出来，一时间还没回过神。
　　待他回过神，夜尘已经御剑消失了。
　　整个宫中除了师父，只有二师兄可以随意出入‘夜宫’，真的是太让人羡慕了。
　　夜澈一面感叹，一面朝‘魅阁’走去，把教导弟子们的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师父，打扰了。”夜澈敲了敲门，随后轻轻推开。
　　室内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师父是在拆房子吗？这，这，这要他打扫到什么时候！
　　整个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夜魅砸了个遍，着实是难为夜澈了。
　　虽说是得到允许的，但夜澈最多也只能在外面打扫，并不能进去内室，所以并不知道，他的那位师父其实早就已经不见了。
　　夜魅从‘夜宫’出来后没多久就完全清醒了，正打算回去，却发现现在以身处异地。
　　这地方，断不是‘夜宫’周边的城镇，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夜魅毫无方向的在人群中漂流，引得不少路人侧目，这么美的少年，这身与众不同的打扮，定然是哪座仙家的公子。
　　可再细看，此人虽器宇不凡，但却没有佩剑，众人心中的惧意也便少了几分。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看看天色，距离他离开的时间并不长，而他也没有御剑的能力，按理来说，此刻应该还没有出‘夜宫’的边境啊。
　　夜魅身形突然晃了晃，太阳穴传来阵阵刺痛。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他只记得，他刚才是在密室，然后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就一无所知了。
　　对了，还有师父，他之前是因为提到了师父所以才会这样的，想到师父，夜魅又是一阵耳鸣，四周的画面也开始扭曲，就连灵力都无法施展，最终不由得向一方倒去。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触碰到来人冰凉的皮肤，夜魅像是一下子被人从深海中救了出来。
　　勉强的站直身子，夜魅不着痕迹的推开那人的手，这才看清楚此人的面容，一袭白衣，俊秀的眉宇之间点着一抹朱红，很好看，却不显得女态。
　　朱红是‘无尘宫’的标志，那么此地无疑就是‘无尘宫’的所属地了，既是如此，他也好辨别清楚回去的方向：“无事，多谢。”
　　那人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后面跟来的几个同样服饰的少年勾住了肩：“大师兄！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们怎么在这？”阑月看到自己两年未见的师弟们，自是满心欢喜。
　　“师父闭关了，我们偷偷跑下来玩。”他们这些师弟平常就没大没小的，平时在宫中被束缚紧了，好不容易熬到师父闭关，宫中无人看管，一个个如同脱缰野马，哪里还愿意继续待在宫中。
　　再说了，他们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这不，刚下来就碰见自家大师兄了。
　　“师父闭关，你们更应该看守左右才是，怎可如此放肆。”阑月给人的感觉温文尔雅，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充满了威慑力。
　　几个师弟们低下头，完全没了刚才的放纵，但还是不忘嘟囔几句：“师兄，我们好歹也有两年之久没见过面了，干嘛一回来就教训我们。”
　　阑月略感无奈的叹息一声：“也罢，这几日就由我来看守‘无尘宫’你们想玩就玩吧，但断不能做出格的事。”
　　“阑月你果然是最好世界上最好的师兄。”闻言，几个师弟们激动的差点就要抱住他猛亲几口，却被阑月巧妙的躲开了，一人头上挨了一下后，才哄笑着散开。
　　夜魅一直在旁观，若是自己的徒儿也能如此，那便太好了。
　　待几人走后，阑月才想到了夜魅的存在，旋即对他歉意一笑：“这里的‘无尘宫’的管辖之地，若是公子遇到什么难处，可以直接告诉我。”
　　“多谢，本宫……本公子很好，告辞了。”夜魅对他感激一笑，虽是在在笑，却包含疏离。
　　阑月想了想，终是没有说什么。
　　夜魅不能御剑，体内的灵力也几近枯竭，他现在只能慢慢的往‘夜宫’的方向走。
　　时间越来越晚，街上的人也都相继回家了，只有几个稀稀拉拉收拾摊位的小贩。
　　“哎呀。”突然，迎面撞过来一个穿着破旧的小女孩：“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夜魅现在很是虚弱，竟被一个女童撞得向后微微一倾，却还是站稳了脚步。
　　“没事，但——小妹妹，可不可以把钱袋还给哥哥？”夜魅轻笑。
　　小女孩脸色一变，握着钱袋的手指紧了紧，嘴上却依旧很硬：“我没有拿你的钱袋。”
　　夜魅挑眉轻笑出声：“这些钱哥哥送给你了，下次不要再偷了。”
　　说完还下意识的揉了揉她的乱蓬蓬脑袋。
　　小女孩低着头，生怕他打她，却不想等到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夜魅刚一收回手，不好的回忆再次如潮水般笼上心头，灵力仿佛在一瞬间充沛了，全部运行到脚下，下一秒便消失在小女孩面前。
　　“哥哥？”小女孩焦急的环看四周，她本来是想把钱袋还给他的，可现在哪里还有夜魅的踪迹呢。
　　夜魅的脚仿佛不听使唤了一般，几个起落间，便来到了一片森林。
　　夜魅依在一颗树下，微微喘气，大滴的汗水顺着苍白的小脸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他六岁时的模样，和今天遇到的女童一样，小夜魅也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在不知不觉中偷走了对方的钱袋。
　　“钱袋的钱送你了，你随我走可好？”白衣少年揉了揉小夜魅的脑袋。
　　小夜魅没有家人，从小就被一些坏人教导做了小扒手，他很聪明，就算是偷盗也学的很好，这是第一次被人发现，也是第一次，有人发现后不是打他，而是想要带他走。
　　“可是爹爹会打我的。”小夜魅很想和这位神仙一般哥哥走，可又害怕‘爹爹’发现后会打他。
　　白衣少年握住他的手，仿佛在笑：“无事，我刚刚已经把你买下来了。”
　　“买下来？哥哥你很有钱吗？”下意识的，小夜魅想起了手中的钱袋，不由得打开看了看。
　　“哇，哥哥你好有钱啊！”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偷到这么有钱的主。
　　“呵呵，不是哥哥，是师父，记住了吗？”那少年似乎很喜欢揉他的头。
　　小夜魅把钱袋递给他：“嗯，师父！”
　　“为师说过，这些钱是给你的，就当是见面礼了。”他没有接，语气中依旧带笑。
　　小夜魅歪了歪头，他似乎不能理解拜师之类的事，更不用说是叩首了，但既然师父说是他的，那他就收下好了：“谢谢师父。”
　　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这是我送给师父的见面礼，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师父一定收好啊。”
　　夜魅甩甩头，保持清醒，竭力的想要看清楚小夜魅手中之物，可除了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白光乍现，下一秒，场景又换回了之前的森林，夜魅扶着粗壮的树干勉强站起身来。
　　还没来得及站稳，脑中就又是一阵嗡鸣。
　　“我要报仇，我要让那些得到我的恩惠却恩将仇报的人，都品尝到我所承受过的屈辱。”
　　这声音，像是从脑海传出的，却又像是来自内心深处。
　　“你，是谁？”夜魅紧咬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然后从储物器中拿出一盒银针，熟练的扎上几个穴位。
　　嗡鸣声似乎少了一些，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我？我就是你啊。”那个声音似乎离近了些，以至于他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出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你是我？那我是谁？我之前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至于现在的记忆，你不需要想起来，你要做的，只是记起从前。”
　　“记起从前，我的从前？”他的从前是什么？他的现在又是什么？记不起来，完全记不起来了。
　　太阳穴传来更尖利的刺痛，夜魅不得不双手紧抱住头：“我不知道，我的从前，我的现在……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我是来报仇的，你怎么可以忘记仇恨！”
　　如果说是开始他的语气还带着邪笑，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满满的阴森和痛苦了。
　　“报仇……我要报仇，可是，我该找谁报仇……”夜魅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喃喃自语。
　　“所有，受过我恩惠的人。”
　　“所有，受过我恩惠的人……”夜魅像是被他牵引了一般，重复着他说过的话。
　　“都要受到屈辱。”
　　“都要，受到屈辱……”
　　“都该死！”
　　“都该……”夜魅的意识开始崩溃，最终还是控制不住晕了过去。
　　恍惚间，听到几个人的谈话。
　　“怎么办，要把他丢在这里吗？”很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
　　“这怎么行，丢在这里万一被魔兽袭击了怎么办？”
　　“看他这一身打扮，绝对不是普通人，丢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的。”
　　“可他明明没有佩剑，我看，还是带回去比较好。”
　　“我也赞成带回去，刚刚还看到他和大师兄交谈，说不定是师兄在外结识的道友呢。”
　　“胡说，若是道友，他又怎么会没有佩剑。”
　　几个人仿佛发生了些小纠纷，正在商量该如何处理夜魅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此人修为颇高，应该是故意没有隐藏脚步声的。
　　“师父刚才放出消息，让我们即刻回宫，你们随我一同回去吧。”是阑月。
　　“师兄，这里有个人。”几个师弟看到阑月过来，急忙让出位置。
　　其实一开始阑月就已经看到他们中间侧躺着的人，但却一直没看清楚是谁，走近一看，竟是刚刚那位公子。
　　夜魅是那种只看一眼便能令人难以忘却的人，更何况他们也刚分开不久。
　　“被魔兽袭击了？”阑月半跪着，轻轻摇晃了夜魅几下，见摇不醒，索性就直接打横抱起了他。
　　夜魅的身材不是娇小玲珑，但也绝非高大魁梧，抱起来也轻飘飘的，毫不费力。
　　“我们，我们检查过了，附近没，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他身上也没有受伤的迹象。”
　　几个师弟被阑月的举动惊呆了，舌头打结似的回答到。
　　大师兄虽然为人平常和和气气的，对谁都是一种亲和的态度，但实际上，他特别厌恶与他人发生肢体接触。
　　刚刚那位猜测夜魅是阑月结实的道友的那位小师弟，明显是刚入师门不久，对阑月了解不多。
　　见状，扬扬脑袋，一脸得意的看着懵逼的几人，看吧，我就说他是大师兄的道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