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妖》刘云木

23、故乡酒23

　　“啊——啊——！”

　　男人和女人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很滑稽，但现在陈府上下一片混乱，仆人们被这奇怪的树妖吓得四处逃窜。

　　“怎么回事，外面为何如此喧哗！”

　　陈府的主人陈平眉头紧锁，只听得外面吵闹声混杂，却也没有走到院中看看情况。

　　“老爷，外面有树妖作乱，不过小的已经派人去请大师过来了。”陈府的管家胸有成竹地回着话，“还请老爷放心，年关将近......”

　　陈平却轻松不起来，因为他总觉得今晚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他看着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厮，沉声问道，“刚刚运来的酒入窖了？”

　　“回老爷，还，还未入窖，被那树妖，打，打碎了......”

　　那小厮也被吓了一跳，因为那些酒坛里装的，根本就不是酒。

　　“好多，好多，金子！”

　　姜雪里呆呆地盯着陈府院中炸裂的酒坛，一时间除了感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活了一百多年，还没有攒到这么多金子啊。

　　姜雪里突然开始思考，要不要开个酒庄，反正自己也会酿酒呢。

　　“嘘——雪里老板，看那边。”

　　耳畔是低沉的声音，姜雪里回过神来，不由得伸手揉了揉耳朵，自己刚才是不是太丢脸了？

　　她循着灯陵君所指的方向看去，小青梅树好像已经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正准备离开陈府，就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黑影拦下了。

　　“大师——不对，这人又是谁？”

　　陈府的下人以为大师终于来了，却没想到来人一袭黑衣，虽然在和那树妖打斗，众人却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咔哒咔哒——”

　　小青梅树有点慌了，它朝后退了几步，把小盒子举到了高高的树杈杈上，“咔哒咔哒——”

　　来人手里的匕首很是锋利，小青梅树被吓坏了，它没有什么打斗的经验，只是借着海木神令碎片的力量在捣乱而已。

　　姜雪里着急起来，想要过去帮帮小青梅树，然而那黑影已经绕到小青梅树背后，匕首上的寒光在月色下分外凛冽。

　　“咔——哒——”

　　小青梅树疼得叫都叫不出来了，刚才被它举高高的小盒子也掉落在地上。

　　盒子被打开，里面是一颗小小的青梅核，那东西在青石板上滚了几圈，在黑影的脚下停住了。

　　黑影捡起那青梅核，定定地看着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而后提着匕首，朝陈平所在的房间走去。

　　然而他刚转过身去，身后就传来孩童的哭声。

　　“哇——呜——手手疼——”

　　“呜呜——娘亲——”

　　“呜呜——小山好疼——”

　　陈府的人站在离小青梅树一丈远的地方，惊讶地看着刚才还兴风作乱的树妖突然变成了个六岁大的孩童。

　　姜雪里也诧异极了，她也顾不得陈府的人是如何想的，一跃跳到小青梅树身旁，把小家伙抱了起来，“小青梅？”

　　“呜呜——姜姐姐——好疼——”

　　小家伙哭得可怜兮兮，让姜雪里的心都揪了起来，她就应该早些过来带着小青梅逃走的。

　　然而灯陵君知道，姜雪里的身体太过脆弱，根本受不了刚才那股强大的妖力波动。

　　“雪里老板不要着急，没事的。”灯陵君从姜雪里手上抱过小青梅树，仔细检查着小家伙的伤势，然而那黑影却突然冲了过来，他抢了小青梅树的盒子，还想把小青梅树一起抢走！

　　“梅公子，你还想做什么！”

　　灯陵君一手抱着小家伙，一手拉着姜雪里，跃上屋顶，厉声喝道，“梅公子既然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何还不离去？”

　　那小盒子的主人，明显就是梅九，所以灯陵君才没有阻拦他和小青梅树的争夺。然而梅九还想赶尽杀绝，弄死他们妖族的小崽子，那可就别怪自己今天犯杀戒了。

　　“我，我只是想看看，山儿怎么样了？”

　　梅九的声音竟是在颤抖，他也不怕灯陵君对他出手，硬是靠近过来，“山儿，山儿......”

　　梅九周围的黑雾散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灯陵君怀里的小童，懊悔无比又心疼不已，自己竟然把山儿打伤了。

　　“你是......”

　　姜雪里一头雾水地看着梅九，这不是住在食肆的那位客人吗，怎么会认识变成小孩子的小青梅树，小青梅树不是刚刚才化形吗？

　　“你是——”

　　陈平听到外面的动静总算停下来了，才被府上的护卫们簇拥着走了出来，但是当他看到梅九时，眼睛明显瞪大了，在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的前一刻，稳住了自己有些发软的脚跟。

　　左右都是身手极好的护卫，而自己对面不过一个梅九，陈平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梅兄何时回的桃溪城，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们兄弟二人，也好一聚，叙叙旧。”

　　他抬头看着梅九，十五年过去了，梅九还是一副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就像十五年前，他们结拜为兄弟时一般无二。

　　“叙旧？”梅九见小青梅树在灯陵君怀里好好的、身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了，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想要伸手摸摸小家伙的头，却被陈平的话打断了。

　　“既然你想同我叙旧，就先跟我一起去九泉之下走一趟。”梅九冷笑一声，“陈兄，得先尝尝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们兄弟二人才有话可说啊。”

　　梅九一边说着，一边朝陈平逼近，手腕一翻转，匕首就要朝陈平的命门处刺去。

　　“爹爹——！”

　　清脆的童音突然响起，小青梅树扑腾着从灯陵君怀里跳出去，他的小脑袋瓜儿不大好使，方才偷偷观察了梅九半天，才想起这人就是娘亲经常看的那副画中的人。

　　“喵？”姜雪里赶紧跟了上去，梅公子怎么会是小青梅树的爹？

　　灯陵君也是一愣，那小家伙明明是妖族的，而梅九只是身上带些妖气，实则是个人。

　　小青梅树有些兴奋，就要朝爹爹怀里扑过去。娘亲说了，爹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自己找到了爹爹，娘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山儿，你还记得爹爹？”

　　梅九听到儿子扑过来的声音，竟先把复仇的事情放下，转身把梅小山抱进怀里，堂堂男子汉如今鼻尖有些发酸。

　　他还想问问梅小山，兰娘又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回族群中去了，但门外突然闯入的人打断了这对父子的相聚。

　　“大师，您总算来了！”

　　看到来人的陈平喜出望外，也敢朝前走了一步，“大师您看，这些人......”

　　来人身穿蓝色法袍，抹额上有颗硕大的夜明珠，身材精瘦，在月色下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莫慌，有本仙君在这里，哪个妖孽敢作乱！”

　　来人看着梅九和小青梅树，先是一脸惊讶，而后竟然愤怒起来，“造孽啊，人妖之子，天道不容！”

　　说着，那被陈平称为大师的修士，提着法剑一跃而上，三尺青锋狠辣凌厉地朝梅小山刺去。

　　梅九抱着儿子一闪而过，躲过了修士的攻击，连忙把孩子递给姜雪里，“姜老板，梅九今后必将重谢！”

　　不用等梅九提醒，姜雪里也是要保护好小青梅树的，她抱回了眼角还挂着泪珠的梅小山，朝后退了几步，倒是撞进了灯陵君的怀里。

　　灯陵君皱了皱眉，姜雪里以为他生气了，便打算从他怀里出来，再向他赔礼道歉。

　　然而灯陵君环住了姜雪里的腰，低声说道，“雪里老板别乱跑，他们又要打架了。”

　　姜雪里缩了缩脖子，有点害怕，刚才那股强大的妖力波动已经让她很难受了。

　　灯陵君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护着姜雪里和妖族的小家伙，瞥了一眼梅九和那修士，人族之间的恩怨，他是不该管的。

　　他低下头，伸手抚上了姜雪里的手，用自己的气息包裹着姜雪里，这样她就不会被惊扰。

　　让灯陵君感到意外、又觉得幸运的，就是姜雪里对自己的妖力接受度很高，而且能被自己的妖力所抚慰。这样也好，以后他们结契了，就会很容易有小崽子了。

　　“当——”

　　剑刃砍在石板上的声音让灯陵君回过神来，姜雪里正紧张兮兮地盯着梅九和那修士之间的打斗，并没有注意到灯陵君突然的干咳声。

　　“这位公子，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入我门下，做个亲传弟子，何必为了个妖族的崽子和我打斗？”

　　修士被梅九阻拦后竟也不恼怒，反而开口和梅九说道，“我行走世间多年，难得遇到你这样的人，要是一剑杀了你，岂不是太可惜了——你！”

　　“我这样的人？呵。”

　　梅九用匕首斩断了修士的剑，向后翻腾，正好停在了陈平旁边。

　　陈平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在地上，声音也拔高了许多，对着身边的护卫们大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拿下！”

　　然而他身边的护卫们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似的，竟然一个又一个地朝门外走去，而后整整齐齐地排列成行，双目无神地盯着陈平。

　　“陈兄，何必如此怕我，我们还得好好叙旧啊。”

　　梅九轻笑一声，手上的匕首散发着诡异的光，“陈兄，十五年啊，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多想回桃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