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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长安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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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仟叶离了青龙堂，门也不关，便足尖点地，扶摇直上，一步数尺，三个时辰方到了中徽长安。
他遥望见巍峨的城郭，便以白鹤展翅式收招，轻飘飘落到女墙之上。
一阵千里快哉风，牵起伊仟叶白色的发丝，他明明身负重任，却不慌不忙地坐下了，还毫不在意地翘着二郎腿儿俯视偌大个长安，真不知他此前的风雨兼程又为哪般。
什么也看不见。
长安有宵禁，现在不是除夜，四下自是一片昏暗。
真个死气沉沉！难怪傅清涟要让这里热闹热闹～伊仟叶暗笑一声，放火？也太不得趣了！不如......
伊仟叶从怀中掏出一个褐色纸包，随手掂了掂，喃喃自语：“这分量，该够了罢？”
说罢，他蓦地站起，闭上眼，直到一股东风如期而至，吹得他的发习习扑面，才冷冷勾了勾嘴角，一掌震碎纸包。其中药粉便如雪乱，如玉碎，随东风四散而去，纷纷扬扬飞往长安宫阙。
那粉末，不是毒，只是饵料，召集奇禽异兽虫蛇之属的香饵！
眼见着那白色的粉末随风飘散，伊仟叶仰面大笑几声，随即抽出腰间玉佩，就着翠玉温润的边角吹将起来。
暖玉生烟，伊仟叶的玉是冷的，冷的玉是用来吹曲子的。
一首缱绻绵长的曲子，融入了内力，飘得很远很远，这一刻，不仅是站在城郭上的守军，就是在驿站歇息的中原侠士，聚在颍川书院商议战略的慕云飞丶墨如白等人亦听到了曲声。
“这只曲子里，蕴了内力。”，在外把风的墨子玄仰头望月，淡淡道。
“有人做鬼！”，墨如白一把拉下平铺在案几上的地图，挑眉瞥了慕云飞一眼，“十有八九是天影教中人，又十有八九是副教主伊仟叶。”
“他为何而来？”，慕云飞问，他不是完全相信墨如白，他自己也觉得来人定是伊仟叶！
“嘻嘻，大概是为那檄文而来，”，墨如白嗤笑，“我昨日得空写了篇文章，让子玄送了去。想来，那傅清涟虽是魔教中人，却也讲究礼尚往来，此番却是回礼来了。”
慕云飞点了点头，他已隐隐猜到墨如白写了什么，故此没有多问。
“要追么？”，子玄的声音自外边传来，“现在还来得及。”
“来不及。”，慕云飞道，“伊仟叶起码已到了长安城外！”
“哼。”
就算隔着层门板，屋内人也皆能闻得墨子玄的一声冷哼。
到底是小孩子气性！屋内众人均心底含笑，介时却冷不丁听到一个异常阴沉的嗓音：“什么声音？”
众人的目光霎时集中到西南方。
蒙面人坐西南方，他在此地极少开口，此时蓦地说话倒叫人吃了一惊，众人这才陡然想起他这个人来。
一般双目失明之人的听力总是异常敏锐，蒙面人自是听到了常人难以察觉的细微声响。
屋内一时无言，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细细谛听。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内力最为雄厚的慕云飞率先打破了宁静，幽幽道，“数量很多，不似人声。”
众人闻言俱变了脸色，有的亢奋，有的紧张，有的既亢奋又紧张，却单单没有人害怕！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战争，战争打响了！
慕云飞此前，方做出了当上武林盟主之后的第一个错误判断——如若让墨子玄来追击，伊仟叶跑不了。
因为伊仟叶未走。
不但未走，他还悠然坐在长安的城墙之上。
用以保家护国的城墙，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把椅子——或许还不如椅子，至少椅子不会磕的他的屁股生疼。
他正在看信，看傅清涟要他转交给慕云飞的信。
教主，我说过，我就是个混账！伊仟叶勾起嘴角，哪怕是对内弟你啊！
一个混账还有什么事做不出呢？伊仟叶笑着读信，心底无一丝一毫的内疚，不过他方看了两三行，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渐渐变成了苦笑。
傅清涟啊，傅清涟！你还真敢！伊仟叶一把将信撕了个粉碎，好，好，好，你不要命，你会玩！那我就陪你玩！
伊仟叶撕了信，随手将碎片往空中一掷，这才真正离了长安。
他已经没有任务了，那封信不是给慕云飞的，却是给他的。傅清涟虽不理教中琐事，但他有的是时间琢磨三个心腹的心性，不过大多时候他都不会去管罢了。
傅清涟早早知道伊仟叶会偷看，所以才对他说“你可以试试”。
真个好心计！饶是伊仟叶这样放荡惯了的主儿，也不由地暗叹了一声，叹完了后悔劲儿又上来了：早知如此，我便不看这信，就直接将他交于慕云飞多好？也叫他看看自己喜欢的人多会作！
不过也就想想罢了，再来一次肯定又是同样的结局。伊仟叶运大笑着运起轻功，往南边去了。
放下伊仟叶暂且不提，中徽长安叫他这么一搅和，已然乱了套！
青色的豹子，红色的猫；九十九足的蜈蚣，双头的蛇，这等异兽竟都从长安外头的紫竹林跑了出来。不是一只，不是一群，却是成千上万。
有翅的上了天，遮住了月亮，无翅的在地下，盖住了大地。
众人从门缝间看到了外边光景，他们执兵刃的手都微微颤抖，因为他们猛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这是长安！长安不仅仅是武林盟主所在，也是天子所在！
他们这些武人不畏毒虫猛兽，但那些个权贵可不怕惨了它们？
仓皇间，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护驾！”。
众人哗然，执刀握剑，破门而出。
“簌，簌簌簌——”
剑影绰绰，刀光阵阵，鲜血四溅，虽不是人血，却也烫得能够灼伤人心！但大家都不在乎了，他们心中唯有一个信念——护驾！护驾！
“疯了，都疯了。”，墨如白见得一只蝎子从门缝间往内爬，赶紧关上门，背靠着木门低低喘气儿，整个人却似瘫了一般，从门框上滑落下来。
“救驾有功，便能封侯封爵，他们自然急不可耐。”，墨子玄冷冰冰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伴着肉块碎裂之声，“本用不上他们，皇宫的禁卫军，难道就是养来浪费粮食的么？”
“清涟倒是给了我一份大礼，”，慕云飞听得外边混乱之声，苦笑着抚上左胸，那边又是一阵隐痛——清涟，你非要叫我看清，自己身边都是怎样一群人，你才甘心么？你是想说我毫无胜算么？
那我……便胜给你看。
慕云飞凌然站起，抱剑款步向前，两边之人纷纷让开道儿，墨如白也慌忙站起，退到一边。
推门，关门。
屋内是安乐乡，屋外是战场。地狱天堂本就一线之隔！
墨子玄的衣上，发上，都粘上鲜血与碎肉，他的衣服和头发明明是黑色的，但慕云飞却看到了上边鲜亮的红。
红中带黑，这世上黑色的血不多，慕云飞所知道的也就两种，一种叫死血，死了超过三个时辰的人的血，就会发黑发暗，杀过人的人都该知道这一点。
这里没有死人，墨子玄身上的显然不是死血。慕云飞皱眉，他不希望那是第二种血，但是它却极有可能是第二种血！
那种血叫毒血，毒物的血，黑得发紫，紫得发黑。
墨子玄漆黑的发丝分明透出了淡淡的紫。
“子玄，停下，”，慕云飞沉声命令，“不要用剑锋，换剑鞘！”
慕云飞说话间，墨子玄的剑又劈开了一只千足蜈蚣，蜈蚣的血喷射出来，那血果真是黑色的，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儿，正要溅到墨子玄的眼瞳！
慕云飞拔剑，一道剑风劈开毒血，那团血竟如世界上其他有型之物一样，凭空分为两半儿。轨迹偏移，只落到墨子玄的脸颊上。
“嘶——”，墨子玄皱眉龇牙，抬袖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又提剑上前。
然而，未等他出剑，就叫慕云飞一个手刃放倒。慕云飞将墨子玄圈在臂弯，一脚踢开房门，喊了句“接着！”，便直接将他掷入房内，而后回首，执剑立于门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然而那些走兽飞禽，爬虫游蛇之类见着慕云飞均是逡巡不前，好像它们面前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但它们显然不是被吓怕了，因为它们仅仅是绕过了慕云飞，接着又肆无忌惮地扑向慕云飞身后的木门！
慕云飞当然不会让它们得逞，自回身格挡，不过他的袖拂过的地方，那些虫兽纷纷避匿。
它们怕的到底是什么？慕云飞皱眉，它们不怕我的剑，却怕我的人？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它们害怕？
慕云飞正诧异，陡然见月出层云，皎洁的月光将万物的影儿照得清长，慕云飞握紧了剑，冷汗却自后颈渗出：天影教的毒物，是否会攻击天影教的人？
它们不攻击我，难道是……因为我身上粘了傅清涟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