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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玲珑赌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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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飞随傅清涟上了一酒楼,酒楼的台阶既矮又窄,一步跨一节让人觉得憋得难受,一步跨两阶却是强人所难。登楼时,傅清涟却有意让慕云飞先走,二人的位置也正好交换。
刚跨出几步,慕云飞便回头将手递了出去,“清涟,把手给我,小心摔倒。”
傅清涟犹豫了一下,随即将手递了出去。
要么不做,要么做细,这大概便是傅清涟了。此番傅清涟扮作妇人可是下足了功夫,竟连手上都涂了香油,摸起来滑滑的,流流的,好像随时都要跑掉似的。
慕云飞攥紧了这只手,力度大到直将直将这只宛若白玉的手捏到发红。他这么做是带有目的性的,担心傅清涟摔倒是一回事,宣告此人名花有主是另一回事。傅清涟这身打扮,到哪里都是焦点,实在是那些个酒客的目光太过招摇,慕云飞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二楼雅间,近水楼台,理应先得明月。
慕云飞方坐定,傅清涟已然叫了美酒和素食。
挥退小二,傅清涟自持壶斟酒,替慕云飞满上一杯。月光照得楼内宛若白昼,更皆衬托出傅清涟的冰肌玉骨。
原来月亮是为了此人才存在的么?慕云飞望着杯中清光,不由地勾了勾嘴角。
此酒名为“陶然”,便是二人初见那天傅清涟叫来的酒,慕云飞爱它,虽然对他来说,喝什么酒都不会醉,不过不是所有的酒他都喜欢。
世上美人那么多,他不也只认了傅清涟么?
就像溺水三千,只取一瓢尔!
傅清涟执青铜壶,慕云飞揽白玉杯,傅清涟斟酒,慕云飞饮酒。几番下来,壶内清酒去了七七八八,却都是慕云飞喝去的,傅清涟滴酒未沾。
“清涟今日却不想饮酒?”,慕云飞有些担忧地问道,“可是还有所不适?”
傅清涟摇了摇头,抚上小腹:“只是没有胃口罢了,方才吃得有些多了。”
那两串糖葫芦就算吃得多了?慕云飞闻言放下杯杓,捉住傅清涟的手腕替他把脉,又一皱眉,脉象平稳,无一丝异常。
便是太正常了,才会显得不正常,慕云飞不由地叹了口气:“清涟,你莫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怎会?”,傅清涟轻笑,“你不会害我,我又何苦瞒你?”
“嗯。”,慕云飞定了定心神,抚上傅清涟的小腹,“可是腹内不适?”,慕云飞摸到傅清涟小腹上的一块凸起,暗暗诧异,清涟怎么好像胖了些?
“若有不适,我自要说出来,有一份痛,便要说成七分,好叫你心疼。”,傅清涟笑得狡黠。
“也是。”,慕云飞笑道,“既是无胃口,也喝上一盅,暖暖身子也好。”
慕云飞说着,夺过酒壶替傅清涟斟了一杯,介时,便听得一阵脚步声。
“吱呀,吱呀——”
年久失修的小楼好似摇摇欲坠。布鞋踏在木质地板上,一声沉过一声。
终于,脚步声止了,止于门前。
“教主。”
“进来罢。”,傅清涟就着慕云飞递过的酒杯,小抿一口清酒,皱了皱眉。
“是!”
那人推门入内,俨然是方今天子身边的红人儿——内阁大学士沈书!
这位极人臣之人现在却恭恭敬敬跪在傅清涟身侧,不敢抬头,不敢说话,甚至不敢眨眼。
“他便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傅清涟边将喝了一半的酒推到慕云飞面前,边问。
沈书没有抬头,没有说话。
傅清涟知道他心中顾忌,道:“云飞不是外人,直说便是。”
能做到内阁大学士,光凭一手好字定是不够的,沈书此人自是老奸巨猾。察言观色丶审时度势莫不精通,他若愿意用余光一瞥,便能知晓慕云飞和自家教主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过他不敢。所以他对慕云飞始终心怀芥蒂。
但他更不敢不听傅清涟的命令。
“他知道属下跑不了。”,沈书硬是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叫他无奈的事实。
清涟,我赢了。慕云飞虽然想这么说,但看到跪在地上的沈书,他选择了缄口不言。因为他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是会伤人的。
“说清楚些吧。”,傅清涟淡淡说道,他用了极平淡的语调,饶是慕云飞也无法从中揣度他的心意。
“是。几个月前墨砚秋私下召见属下,竟是属下假传圣旨之事被他发掘,他未曾对属下下杀手,也未曾对属下严刑拷打,只是强迫属下服下‘仙林草’汁,属下如今身染药瘾,不得已屈身于他。”,沈书以汇报公文的语气款款道来,不过说到“屈身”一词时他还是不住抖了抖。
仙林草?慕云飞闻言一惊,百年前,先帝明文规定禁用这种毒草,就是普通百姓在自家院子里种上几棵都要被官差逮捕,方今天子手中又何来的仙林草?
傅清涟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添了酒,半响不语。傅清涟不说话对沈书而言才是最大的煎熬,有时知道了自己将受什么惩罚,确比面对未知的劫难,来得轻松。
“教主!我对您的忠诚……”
“云飞,这是平局了罢。”,傅清涟轻笑着打断沈书的话,丝毫不在意面前跪着的这人已是面如死水。
慕云飞也注意到了,沈书低头时,他便注意到沈书肌肤上的墨字,笔锋雄健,字形微瘦,分明是天子的手笔!
然而又似是而非,天子不喜张旭的做派,他认为字骨定要铿锵有力,方对得起天圆地方的纯粹。但沈书身上的字却是龙飞凤舞,纵横捭阖,恣意挥洒,若狂风呼啸,万马奔腾。好像是醉后即兴而作,与其说是写字,不如说是宣泄。
并且隐隐可以他看出写的是司马相如所做的《凤求凰》。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愿与君共度流年,无奈君不我思。一曲《凤求凰》,墨砚秋的心思昭然若揭。想不到,天子贵为九五之尊,却还有求之不得的东西。慕云飞不由地长吁一口,这下看来,果真是平局了吧。
“这样看来,便是你离不了他,他也离不开你。”,傅清涟抚上玉扇光滑的扇檐,“若如此,你便睡在这儿吧……”
傅清涟的玉扇款款落下,他的出手明明可以很快,快得叫人看不清,但他若是想叫一个人死,定不会让那人死得太痛快。沈书微微颔首,跪在原地不躲不闪,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清涟,收手罢。”,慕云飞在那柄翠色玉扇落到沈书脖颈前抓住了它。
傅清涟莞尔:“背叛者难道不该杀么?”
“他,并没有做出背叛清涟的事。”,慕云飞用另一只手扣住傅清涟执扇的腕,在他那跳动的大动脉上摩挲了一会儿。
傅清涟:“他已服下了仙林草汁,背叛不过早晚之事……”
“那时我自去杀他。”,慕云飞打断傅清涟的话语,道,“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哪怕他有皇家的高墙庇护。所以,现在便放过他罢。”
愿意为我杀人了么?傅清涟闻言轻笑一声,眯了眯眼,放下玉扇,解下发簪,一头乌发蓦地落下,“如果……云飞现在愿意抱我的话……便听云飞的吧……”
慕云飞愕然,他不知清涟为何此时提出这种要求!还是,慕云飞瞥了眼跪在一旁的沈书——在自己的下属面前……
沈书此时也诧异地抬起头,像他这种半步踏入鬼门关的人,死亡已没那么大的威慑力了。他更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自家教主男扮女装,又自甘献身。
“清涟,有人看着呢。”,慕云飞叹了一口气,将视线从傅清涟身上移开。
“有‘人’么?”,傅清涟嗤笑一声,“云飞,你错了,你面前的不过是把生锈的剑。”
沈书闻言闭目不言,以首抵地,算是默认了傅清涟的说法。
不等慕云飞回话,傅清涟浅浅一笑,自解了留仙裙的带儿,露出大半个香肩,月光稀稀落落地洒在他的肩上,他的肌肤真如雪色琥珀,朦胧中带点纯澈。
月光太耀眼,慕云飞就是闭上眼也能感受到眼前一片清明。他听到衣衫滑落的声音,心下一紧,蓦然回首,便见那人光洁的脊背。
傅清涟拉下了窗,好不让月亮窥探这里发生的一切。
“清涟,你太冷了……”,慕云飞喟叹一声,搂他入怀,为他紧了紧半褪的衣衫,遮住了他胸前的春光。
“好了,这便是抱过了。”,慕云飞替傅清涟系好衣袋,尴尬笑道,“该放他走了罢。”
“……滚。”,傅清涟低低念了句。
慕云飞不知道这个“滚”是送给自己的,还是送给沈书的,反正沈书听了真的以一个极优雅的姿势滚出了房间。
“没人了,云飞……抱抱我……”,傅清涟的声音带了些媚意,想必是又用上了媚术,不过慕云飞心智足够坚定,傅清涟自奈他不得。
“清涟,这里太冷了,你会着凉。”,慕云飞不会在这里要了傅清涟,虽然他们之间有过一次,不过靠的是药物,不是由情而生。慕云飞还无法一下接受此等云雨之事,自是要推脱拒绝。须有夫妻之名,方能有夫妻之实,他骨子里本就认定了这一切。
“你便这般讨厌我?”,傅清涟别过脸,拉了拉搭拢下的衣衫,“是讨厌我的脸?还是讨厌我的身?”
“……”,慕云飞默然不语,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如何开口,从没有人告诉他,如何劝慰一个人。
“呵,”,傅清涟轻笑一声,自挽好发,理好衣,“那云飞便陪我去酒馆坐坐吧。”
傅清涟的声音极平淡,他本来也就说了一句极平淡的话,可是,这番话落在那样的逼欢之后就显得突兀,若旁人听得必觉得话主喜怒无常。
不过于慕云飞而言,此话恰如甘霖,给了他这棵久旱的禾苗一线生机。
“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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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剧情无关)
墨砚秋:“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嘶,书儿别动,写歪了……”
沈书【捂脸】:“昏君!昏君啊!”
慕云飞:“那毛笔……看着都觉得好痒……”
傅清涟:“云飞,我,有点……想试试。”
作者(鼻血):“毛笔大好!书法赛高!中华文化,博大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