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屋》栗和

43、Part.XXXⅫ 画中人

　　她的时间，连同她的“心”，都停止了。直到煞的消散，她才得以重见天日。
　　“这个婴儿就是九泉也。”仍牙轻轻舒出一口气，好像终于把九泉也的来历讲出来让他也如释重负了一般，“一开始，我们以为她是因为部分灵魂被煞吞噬而造成了感情缺失，但经过店长的测试，却发现她的灵魂是完整的。慢慢地，随着她渐渐长大长大，我们相处的时日逐渐增多，就发现她并不是感情缺失，而是……感情封印。”
　　“……感情封印？”
　　“啊，大致理解成她的感情被封印在心底，需要假以时日来逐渐唤醒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许简晖喃喃道，这样想的话，九泉也许多难以理解的行为也变得可以理解了，“所以，你们才会因为我成为了她的朋友而那么高兴……”
　　仍牙轻轻地笑了，“她交到了好朋友呢。你也好，课代表也好。”
　　——可是，我真的是一个“好”朋友吗？
　　许简晖蓦然抬起头问道：“那她……她难道不会对我失望吗？”
　　他睁大的眼睛里有些微的急切，在路灯的灯光下，映出点点光辉。
　　“我不知道。”仍牙歉意地垂下眼角，“但是我送你出门时，她有拜托我送这个给你。”
　　他的双手缓缓递出，手中是一封用贴纸封口的信封。
　　仍牙还在继续道：“虽然我想过告诉她，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用短信也没问题。但是想了想，也许信件更加正式，也更加能够表达她对你郑重的心意吧。”
　　扁扁的白色信封，封口的贴纸是文具店里随处可见的样式，而且上面还有“红屋”的字样，可见这个女生本身根本没有其他女孩子那样淘文具的闲情雅致，大约是从店里紧急挪用的。
　　许简晖慢慢地伸出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又停住，手指略微地收缩了一下，又继续往前伸去。
　　指尖碰到信封。然后慢慢地把它从仍牙手里接了过来。
　　小心地撕开贴纸，尽可能地不使用暴力拆法。从里面拉出一张犹如便签般小巧的彩纸——这一看就知道又是从店里紧急挪用的彩色便签纸。
　　虽然路灯灯光很微弱，但是要看清纸上的字也不成问题。九泉也的字很普通，没有多娟秀也没有多苍劲，但是写得一板一眼，像她这个人一样毫无情趣。

　　——邀请我去游乐园的事，还算数吗？

　　许简晖的眼睛陡然睁大，一阵凉风吹来，薄薄的便签纸在风中来回颤动，却始终被许简晖紧握在手中。
　　他许久没有说话，取而代之的只有夜风缓缓划过耳畔的声音，远处主干道上汽车偶尔驶过的轰鸣，以及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呼吸声。

　　感觉……被拯救了……

　　“我！我啊！拜托也关注一下曾经有重要戏份的我啊！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已经有好多话没有出场了吧！！”
　　课代表用已经能够活动的右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胸口——太用力的话，手臂就会再一次断掉——一本正经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仍牙别过头装作在给大家分苹果，偃季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看风景，只有许简晖一脸心虚地偷瞄课代表。
　　然而不过是转瞬之间，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课代表忽然收敛表情，从那凶得有些戏剧化的情绪中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说起来，今天九泉没来呢。”她左顾右盼，有些好奇，“这样的三人组合，倒是挺新鲜的。”
　　“今天的苹果也很新鲜。”仍牙微笑着为课代表递上一小碟已经切好的苹果。
　　大约是在现实生活中很少遇到像这样的大小姐待遇，课代表有一瞬间的脸红，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许简晖觉得课代表的适应性也远超普通人类。
　　“啊……暂且不说在花园里你都还能弄出这样的东西来……不过，还是多谢了。”课代表偏头回敬了一个与仍牙那管家笑容十分契合的微笑，用好不容易解放的右手接过苹果碟子。
　　但是她的左手还被束缚着，就在偃季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帮她时，课代表已经低下头，啊呜一口把一小牙苹果整个吞进了嘴里。
　　“……”
　　众人表示沉默，唯有课代表若无其事。她三两下把苹果嚼碎咽下喉咙，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么，事不宜迟，趁着好不容易大家都有空来到这里，就把正事先说了吧。”
　　是的，关于这一次“新鲜三人组”的探望，并非偶然，而是课代表的有意为之。虽然她说的是请红屋三人组和许简晖共计四人前来医院，但是九泉也的缺席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那不重要，剩下三个人也能干活。
　　“说正事当然欢迎，不过能问一句吗？”偃季撩了撩自己的微卷长发，把发尾绕在手指间摆弄，甚至在说话间隙也不忘对远处路过的男人们抛去温柔美丽的微笑——在被仍牙瞪了一眼之后有所收敛，“为什么不在病房里，要跑到外面来呢？”
　　阳光的确很美好，医院住院部的花园也因为茂密的藤蔓和树木而十分阴凉，但是，花园里只有石头凳子——屁股好冷。
　　“因为今天另外两个病床的病人都回来了。”课代表浑然没注意偃季的不满，一边从身后拿出自己准备给大家看的东西，一边解释道，“最靠门那边的病人很虚弱，最好不要打扰到他。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得避开那个白血病女生。”
　　随着这最后一句话，在场所有人的兴趣都被挑了起来，甚至下意识地凑到了课代表的身边，看着她把一块大概A4纸大小的画板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是……？”仍牙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哎，不要挡着，我看看我看看。”偃季为了获得最佳观赏区域，二话不说趴在仍牙的脑袋顶上，直接把这颗脑袋压了下去，“诶……？”
　　“你画的吗？”许简晖赞叹道，“我和你同班那么久，都还不知道你画画这么好。”
　　“个人兴趣而已。”面对赞美，课代表反而表现得比平时更加淡定从容，“书画总是不分家的。”
　　“画得很帅嘛~”偃季见另外两人已经收回视线，于是干脆地从课代表手中接过画板，坐到另一边认真地观赏起来，“你喜欢漫画？是原创人物吗？”
　　“虽然原创人物也是我的能力之一，但是很遗憾，那个是我凭借记忆画的。”课代表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准确点说，是凭借着记忆，和一次又一次的暗中观察画出来的。找你们来，也是想问问你们对这个人有什么想法。尤其是偃季。”
　　“诶，我？”偃季用指尖指了指自己。
　　课代表点头，“毕竟……一开始插手我这边的事情的，就是你啊。”
　　“不过你要说到这个人……”画板被接力到了仍牙手上，他面露难色，“如果你是写实画派的话，也许……”
　　“不要小看漫画啊！”课代表忽然炸起，若不是双腿被缚恐怕已然跳起两米，她干咳一声，但仍然义正言辞地纠正仍牙，“虽然是夸张的艺术，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能够把对方最大的特点最明显地表现出来！”
　　末了，她又叹了口气，把手伸向仍牙，似乎是想要把画板拿回来，“嘛……如果你们都没什么想法的话那就算了，我……”
　　“仍牙，你有没有觉得他像某个我们认识的谁？”
　　——？！！
　　仍然保持着背对他们坐在石桌上的偃季，正一脸严肃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
　　“其实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一点点像。但是，一方面是因为这是漫画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其他的原因……导致我们没有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来。但是被课代表这样一说，我试着朝其他方向去想了想，现在，隐约有了一个想法……”
　　随着她飞快的语速，仍牙的表情也开始飞速地变化，从一开始的茫然到思索，再到后来的恍然大悟和惊诧。
　　偃季仍在继续问道：“你说你是凭借着记忆画出这幅画的，那么，说明你见过他对不对？”
　　课代表懵逼，但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见到他的时候，有什么样的感觉？不用太刻意，说出当时你的直觉就好。”
　　“直觉……”课代表的眉头紧皱起，看来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就是……觉得很害怕……是真的，说不出来的那种害怕……”
　　“对……就是少了这一点。”偃季忽然窜到仍牙的面前，把还没来得及换回去的画板再次在他面前立直，“画里是无法表现出那种恐惧的，所以我们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她又回过头，“那么，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画中人的衣服，会是一团阴影？这只是你的艺术化而已吗？”
　　课代表抿紧嘴唇，摇了摇头。
　　“……不是。”她轻微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可能是因为每次偷偷观察的时候都在夜里，而且是在暗处，所以有点……看不清……”
　　可是她的表情纠结成一团，似乎理由并非她说的这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