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言少钱

3、萍水相逢（1）

　　在刘妍女士的坚持下，这个晚上颜宾将在名义上的妹妹陈溪的卧室度过。
　　说是卧室，也不过就是类似储物间的小屋——能腾出这么个空间也属不易了。堪堪塞入一张小床一张书桌。没有椅子，目测这床代替了椅子和部分书柜的功能。倒也拾掇得很整齐，书摞在床尾，虽基本是旧书也都平平整整。
　　颜宾大致看了看，基本都是什么《三十招改变人生》，《巴菲特教你如何精进》《你比你想象中要强大》这种。有点脱落泛黄的墙上贴着淡绿色的便利贴“挺住，就意味着一切！”颜宾十分想帮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补全：“哪里有什么胜利！”
　　隔壁是大一点的弟弟陈川的房间，颜宾自小便没有不经他人允许进入他人房间的习惯，坐在陈溪的房间里已经内心不安，所以对刘妍提出的可以到处看看的建议只是回了句：“哦”。
　　对这群所谓亲人也真没有多大兴致接触。
　　打开阔别已久的手机微信，胖子的朋友圈是“爸爸没有抛弃我！”外加开心到哭泣的大头小孩形象。“傻叉。”颜宾腹诽着，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止不住地想笑。
　　这种世界上还有人真心记挂着你甚至有点小心生怕你不理睬的小心情真的是可爱。
　　柳芷——颜宾叫了十几年的妈，一如既往在朋友圈发着她仙气飘飘自带滤镜的生活，外加小秀一把她的亲儿子。
　　颜术——颜宾曾经叫爸的人，是一如既往的高冷，除了转发中美形势分析再无其他内容。
　　颜宾发现自己手机里竟然还有“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当初颜筠脑袋不知道进了哪一坑的水，给取了个这么烂大街的名字，还被颜宾嘲笑很久，从这个名字分析出他未来很可能通过和大妈跳广场舞结下的友谊从而结束单身。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踢出这个群。
　　发条信息检验一下？发个表情然后如果没有小红感叹号再立即撤回，说自己手滑发错了？不不 不，这个理由烂到爆炸，并且很可能上演一场戏精自说自话惨遭无视的喜剧。
　　非常平淡地说“已到。”呸，到不到会有人关心吗？你从家里扔出一包垃圾，垃圾还和你说一声我已经到目的地了，你是想笑呢，想笑呢，还是想笑呢？
　　那就算了，取消置顶删除记录眼不见心不烦好了。
　　但是到底他们有没有把自己踢出群？
　　十几年同一个屋檐下的也不会这么容易做得这么决绝吧？
　　那也不一定，当初不也是说赶就赶什么时候心软过。
　　这个也不太一样吧？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呢？
　　或者自己主动退出群聊？那他们如果之前没有踢我出去，会不会觉得我狼心狗肺和我亲妈一个样
　　我为什么要考虑他们的想法啊？有什么必要？他们考虑过我的吗？
　　不行不能耍这种小孩子脾气。
　　颜宾第一次发现思虑过多真的会伤心脑肝脾肾反正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干脆手机一扔闭目养神。
　　十点钟陈川踹门的声音把迷迷糊糊的颜宾吵醒了，一进门就是“妈，吃的呢？”然后是外放的某软件上非常火的音乐。一阵噼里啪啦过后听到刘妍试图压低但是依旧很明显的说话声。
　　“川川，你姐姐回来了，可能先在这里住着。”
　　“你是说那个被人赶出来的大小姐？给房租吗？给生活费吗？我们家可容不下这么尊大佛啊。”
　　“川川！你别。。。”
　　“呵，关我屁事啊，你和她亲，我可不认识这么个姐。你让她住小溪房间？小心小溪回来又不理你。”
　　“不过我说，她身上应该还有钱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也是少年，陈川的声音就怎么听怎么不顺耳，黏黏糊糊的低智商的奸诈感。
　　“眼睛就是身上的灯，你的眼睛若了亮，全身就光明；你的眼睛若昏花，全身就黑暗。。。”
　　“对不起了，我现在老眼昏花两眼一抹黑呢。”颜宾恶狠狠地关了音频。

　　该死的生物钟让颜宾依旧六点爬了起来，然后面无表情地欣赏了一个“死活起不来然后火急火燎滚去学校”的陈川，刘妍在后面追着喊“豆浆包子都在你书包里你早自习撑不住记得偷偷吃点啊”，陈川一路咣当咣当下楼，刘妍一直目送到他骑车离开。
　　“我好像今天也应该去学校。”
　　颜宾冒出的这句让好容易从兵荒马乱中平息下来的刘妍再次绷紧了神经拉响警报“你今天就就去啊？怪我怪我。。我这就这就拿早饭。我带你去吧？或者你晚去也不要紧的吧？”
　　“我自己去。不着急，今天我也没打算好好学习。”颜宾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决定今天去学校。也许是自己基因中刻着好学？一天都不能等啊。
　　至于莫名想到的曾经自己不可以赖床不可以慌里慌张。早上必须吃掉阿姨做好的早餐，一天都不一定见到柳芷颜术，这些事情颜宾决定不纠结。
　　颜宾这个纯天然的路痴摸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了。等门卫大爷放她进去找到校长等一串儿动作完成，正好赶上一节课下。
　　第二节课是班主任的英语。班主任免贵姓卢，单名一个华，是个胖乎乎的大叔，从校长室到高二七班的一条路就没止过笑，看着颜宾的目光恍如看到了自己一年后的绩效奖金。连说话都不自觉放低声调：“颜同学啊，你放心，我们这个班啊，在我们学校也是顶尖儿的，啊，和你之前的高中可能这个啊，不太一样，但是，我们所有老师肯定是给你百分之两百的关心啊，这个你想要小灶什么的那个是说开就开的啊。这个就不一样了对吧？”
　　“谢谢老师关心，我真的十分感动。有需要我一定会提的，也请老师就像对待其他同学一样对我就好了。”颜宾跟着养父母也练就了一套说话的本领。“还有。。。能请老师就说我是留级的，不用，太详细，好吗？”
　　卢老师一副哦我懂我懂的表情，“颜宾同学真的是谦虚低调啊。”
　　嗯，不过紫毛和耳钉没什么说服力罢了。一路上颜宾还特意观察了一下，这个学校管得还是挺严，好歹也是号称这里第二没拿到第一是因为另一个学校抢学生太厉害的高中，基本学生都裹在蓝白色校服中，面容模糊地匆匆于校园。像颜宾这种一看就不是个好人的，还真没遇到。好在颜宾今天出门穿的还是之前的衣服，乖乖的学院风的大衣，也能装模作样。
　　“呃，关于这个着装啊，学校是比较希望学生都穿校服的。”看这个普及率，估计不仅仅是希望。
　　“如果不穿呢？”颜宾笑得温文尔雅。
　　“这个，没有特殊情况穿个校服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对吧？这个不穿的话，会扣德育分然后会影响班集体，多次的话，这个，老师也没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啊。理解一下啊。”
　　“有特殊情况。”颜宾突兀出声，“太丑了。”
　　卢华看着颜宾在自己之前悠悠迈进高二七班，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高兴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