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校霸》阿氵

2、校霸（二）

　　韩吟站在别处，看着司机愣了会神，摇摇头，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走了。
　　留下一片扬尘。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驾驭不了高冷这种人设。

　　韩吟看着黑色路虎消失的方向，神色复杂，全然没了在学校里那般散漫，眼眸像是深幽的潭水，成熟得完全不像是一名高中生应该有的样子。
　　半晌，笑意突然在少女的眼眸中蔓延开来，尽管这跟刚才她的神情一样复杂，但她还是笑了，尽管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她转身，离开，云淡风清。

　　韩吟七拐八拐拐到了一片老街区。

　　老街区确确实实是老了，前几年这里的用户一起凑钱整修了一番，虽说是整修，但也只是修补了个别有破损的地方，整个街区的韵味和样貌并没有改变。

　　韩吟一路跟左邻右舍打着招呼，她自小就在这边长大，后来韩家发展起来之后，她们一家搬出了老街区，半年前韩秋婉女士和韩志成先生离婚之后，韩秋婉带着韩吟又回到了这里。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韩吟甚至认为他们俩离得漂亮。
　　韩家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一点，韩吟心知肚明。

　　正感叹着，直到一个身影娇小的女孩子从后面扑过来抱住了她。
　　“你可想死姑奶奶我了。”
　　尽管这句话跟她弱不禁风的外表多有不符，但是韩吟却丝毫都不感到不适应，反而笑眯眯地将眉头一挑，“想我了？”

　　这和二校全体师生印象中的韩校霸很不一样。
　　二校师生的眼中，韩吟是一个冷漠到了极点的人，虽然有些时候能展露一点他们闻所未闻的骚操作，也经常在课堂上呛呛方主任，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在整个二校的威名。
　　所以，二校师生眼中的韩校霸，或者说是想象中的韩校霸，应该是一个神情冷漠，出手狠辣，不穿校服，抽烟喝酒这样的神一样的人物。

　　但是韩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就是她真正的模样。
　　没有刻意的冷淡和疏离，也没有像是伪装一样的校霸身份。
　　“你还知道回来，都快一个月没来了吧，再这样下去我都快以为你人间蒸发了。”怀里的人委屈地看了韩吟一眼。
　　韩吟怀里的人叫白楠，比韩吟小了一岁，上初四，是徐姨家的孩子，也算是跟韩吟从小一起长大，当年爸妈搬到老街区的时候，徐姨一家照料了不少，跟她家韩秋婉女士算是她们那一辈的好姐妹，白楠韩吟两个人小时候也经常在一起玩。
　　对于韩吟来说，白楠就像是个妹妹一样，她也愿意像一个姐姐一样宠着她。
　　“我这不回来了吗，最近期末考试，有点忙。”
　　“就您那成绩，这次又是倒一吧？韩校霸?”语气之间有那么一点点戏谑的味道，而且把“韩校霸”三个字加重了语气，包含了那么一点愤怒。
　　“都知道了？”韩吟倒是毫不在乎，掐了掐白楠的脸。“白楠，又跑去我们学校了？”
　　白楠吐了吐舌头。

　　那天韩吟她们学校举办了一个讲座。
　　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教育家，学校要求年级后五十名必须来听讲，不然会被罚五千字的检讨。
　　韩吟之所以去就是因为这五千字检讨。
　　因为讲座的原因，学校的校门那天整个上午都对外开放，而白楠那天学校有一个教师会议，正好放假，没事索性就来二中找韩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白楠跟着韩吟在一起这么久，不说别的，忽悠人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虽然白楠总感觉自己跟韩吟比起来只学到了皮毛，但是忽悠校门口的保安还是绰绰有余，混进去轻而易举。
　　混进去之后才发现，白楠自己人生地不熟，而且也不知道韩吟在哪，甚至连她是哪个班级的都不知道。
　　于是白楠本能地选择了向路人求助。
　　那人正好也是高一的。劝她说如果不想死的话最好离她远点。
　　白楠懵了，继续问怎么回事，那男生本来也不想说的，可是后来大概是看白楠一脸天真的样子于心不忍，索性添油加醋地把韩吟自入校以来的光辉事迹全抖了出来，讲座都差点迟到。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是真想象不出来你这样的人冷漠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白楠一边倒着走一边讲述着缘由。
　　“我？我哪样了？”韩吟饶有兴致地问。
　　白楠刚想说些什么，却一不留神撞在了路边的自行车上，疼得她龇牙咧嘴，也没空去回答刚才的问题了。
　　韩吟走到二楼的边停下了脚步，敲了敲门。
　　一个面容精致，很在乎自己形象的的中年女子从屋里走出来给他们开门。
　　她上身穿着一件雪白色的绒衣，下身是一条冬季的白色睡裤，披散着的黄棕色长发上戴着一条黑白条纹的发带。
　　“婉姐。”白楠甚是熟稔。
　　“韩秋婉女士。”韩吟也甚是熟稔。

　　韩秋婉没空搭理她们，开了门就急急忙忙地又回到厨房。
　　韩吟和白楠也进了屋。
　　屋子里有一股很浓的油烟味。
　　“你知道我要来？”韩吟有些诧异。“还……做了饭？”
　　后半句是重点。
　　“是啊，咱们这一片消息流通得那不是一般的快，刚才你徐姨给我打了电话，你说你回来也不事先说一声……咳，咳咳咳……” 韩吟连忙打开吸油烟机，不得不说，她家韩秋婉女士能文能武，上管得了超市，下做得了微商，但唯独做饭，是个问题，而且是个不小的问题。

　　“怎么没叫徐姨他们过来吃？”韩吟找地方坐下，问道。
　　“哎呀呀，我在群里都问过了，他们都说有事，来不了，你说说，我这时候挑得真不好……”
　　白楠在旁边努力憋笑。

　　“来了来了，菜来了。”
　　韩秋婉招呼着白楠，完全不把韩吟当回事。
　　但韩吟巴不得她不把她当回事。

　　在韩秋婉满怀期待的目光下，白楠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夹了口菜。
　　刚尝了一根蒜苔，眼眶瞬间就红了。
　　“怎么样？”韩秋婉很期待，韩吟也很期待。
　　“不容易啊，不容易啊。”白楠猛灌了两杯水，然后就靠在韩吟肩上开哭。
　　韩吟拍拍她的脸：“怎么了？”
　　“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尝到婉姐放了盐的菜啊，不容易啊……”
　　韩吟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韩秋婉，觉得好歹是她第一次记得放盐，不管怎么样应该给点鼓励，正准备尝一口，却听见了白楠的下半句话：“可是婉姐，我就想问一句，您炒个蒜苔为什么非要放芥末呢？难道是因为它们都是绿的吗？”
　　韩吟手一个抖，筷子掉在了地上，她抬眼看了看罪魁祸首。
　　韩秋婉有些尴尬：“油烟味太大了，没看清楚，还以为是辣椒酱呢……”
　　韩吟刚把筷子从地上捡起来，听了这话，筷子“啪嗒”一声又掉了。

　　白楠哭得更凶了。

　　最后还是韩吟下厨，才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悲剧。
　　吃饭的时候，白楠一直絮絮叨叨的。
　　“这才叫菜啊。”
　　“从地狱走到天堂，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婉姐，真不是我说你，你炒个蒜苔都能炒成这样，我是服气的。”
　　韩吟也偶尔附和一两句。
　　“跟我们食堂炒菜阿姨的水平有一拼。”
　　“哪天我帮你介绍一下我们校门口那家饭馆，让他们家高薪聘你去我们学校当卧底，我敢保证，自打你进去以后，那家饭馆的生意肯定红火得不行，那老板都得给你加奖金。”

　　白楠正感叹着韩吟真不像是婉姐亲生的，却发现换做以往早就炸毛了的韩秋婉女士无动于衷，反而一直盯着手机看。

　　“婉姐？”白楠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这回韩吟也发现不对劲了。

　　白楠把头伸过去，看了一眼手机界面。
　　“啊，忘了说，梅姨最近在手机养了只青蛙。”白楠一看是青蛙，把头又缩了回去。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家韩秋婉女士也会玩手游啊。”韩吟刚好吃完，把筷子一撂，双手托着脸，端详着面前的韩秋婉女士。
　　“婉姐不是最近开始装饰自己的朋友圈了吗，总发她那些服装的广告估计好多人都会把她屏蔽，所以她想博点关注。”白楠也吃完了，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韩吟知道她家韩秋婉女士做微商，卖服装，呆在家里，闲得不行。
　　“所以？她就养了只青蛙?”韩吟好像有点理解了。

　　白楠刚要接着说，韩秋婉抢先一步回答了韩吟的问题。
　　“哎呀，我这不是看朋友圈里好多人都发这个吗，就让白楠给我下载了一个，没想到最近好像有点上瘾了。”
　　“您这哪是有点上瘾，整个一为了游戏不管不顾的网瘾阿姨……啊不，少女。”白楠看着韩秋婉那极具有威胁性的眼神，忙改口道。
　　“她要是少女，猪都能上树。”韩吟选择了无视韩秋婉女士的眼神。

　　白楠一听这话“扑哧”就笑了，她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一点都不像亲生母女的两人日常互怼，虽然总是韩吟占据上风，但这次情况却有些不同，她强忍着笑意把她自己的手机展示给大家看，界面上俨然是一则老母猪上树的新闻。

　　“靠。”韩吟半天憋出一个字。“白楠你到底哪头的？”
　　“我中立。”白楠思考良久道。

　　眼看着韩吟就要跟白楠决一死战了，韩秋婉不慌不忙地从后面的椅子上拽出两个抱枕，一人一个，正好砸到脸，准得很。

　　就这么吵吵闹闹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韩吟便起身准备离开。
　　她戴着黑色口罩和金色眼镜，把卫衣帽子套在头上，手揣在棉服口袋里走出了老街区。

　　空气中有一层薄雾，但可以看清景物。不得不说，老街区因为有了这么一层若有若无的雾，倒也显出几分古城的味道来。

　　韩吟刚走了一段路，就听到了前方有断断续续的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