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间录》秋风不渡

11、第十一章

　　段鹤之在出衙门时听到站在他旁边那个卖菜大婶悄悄和身边一人说道：“我跟你讲嘞，那许锦死的也奇怪的很嘞！”
　　那人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他兴奋的问道：“咋个奇怪法？”
　　大婶神秘兮兮道：“听说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屋子里进蛇就被蛇咬死了，哎哟好端端的怎么就进蛇了？”
　　那人点点头也道：“对啊，是不是……”
　　他没有说完，卖菜大婶看了看周围裂开嘴笑道：“哎哟当初大家都跟你一样这样想，但是到底是还是不是，只有他们家的人知道嘞！”
　　那人也跟着发出原来如此大家都懂的笑，两人越走越远，只剩站在原地的段鹤之面无表情的听着。站了好一会，他才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
　　陆府被官府封了，陆方才守了一辈子的家产被官府呈交国库。
　　陆府的家仆收拾东西离开时一路哭哭啼啼，这竟比昨日哭丧更加真诚了些。
　　人来人往中有个家仆突然发现一个俊美青年带着个死气沉沉孩童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府邸，但他没得空理会，匆匆忙忙的将有价值的东西悄悄塞进手中的布袋后离去。
　　容泱牵着豆子的手带着他轻松的走到了灵堂内。
　　满是白布的灵堂内，陆连知的棺材被翻来了，那张死相及其恐怖的脸就这么摆着。因为正值盛夏，尸体腐烂的速度很快，稍微离棺材近些便能闻到尸臭，可程画就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姑娘，节哀顺变。”
　　程画呆呆的转过头，眼睛通红满脸的泪痕。
　　她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嘶哑道：“先生，我…”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好难受啊先生怎么办我好难受啊，我不想他死啊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跟他成亲的，他怎么就死了，怎么就留我一个人了呢。”
　　程画半边身子都靠在棺材边，她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触摸那张脸。
　　她喃喃道：“连知哥哥我不生气了，你有喜欢的人也好，你杀过人也好，你先醒过来我们在一起去赎罪好不好？”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陆连知你看我一下吧求求你了。”
　　程画在灵堂内哭得像个泪人，叫着喊着的人，却永远也醒不过来。
　　容泱身旁站着的孩童趁着程画不注意，将陆连知腰间挂着的玉佩扯了下来，玉佩上也散发一股尸臭。孩童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独自走出去将玉佩洗干净再放入一个精致的小布袋内。他将手中的水擦干净后扯了扯容泱的手道：“好了。”
　　容泱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看着还在自言自语的程画他道：“姑娘，好自为之。”
　　“先生，请等一下！”程画突然叫道。
　　容泱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先生你说过连知哥哥本不该死，因杀人才会被偿命。而他原本的剩余的寿命转到我身上了对吗？”
　　容泱道：“对。”
　　程画继续问道：“请问为什么是我？”
　　容泱道：“那你得问为你转命的人。”
　　程画有些疑惑，问道：“先生，谁是为我转命的人？”
　　容泱摇摇头笑道：“在下只是能算出你们之间的转命关系而已，至于是谁转的，姑娘问在下，在下也只能回答你可能是…神。”说完他看向灵堂某处。
　　程画不再纠结是谁转的，她继续问道：“先生，那我能把连知哥哥剩下的命换给别人吗？”
　　容泱道：“换给谁？”
　　程画道：“余秋韵的父亲。”
　　容泱道：“姑娘，在下知道你为何这么想，不过转命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在下只是区区一算命的，根本做不到。”
　　程画看着容泱有些为难的表情她才发现自己提了个什么不可思议的要求。
　　她低头道：“对不起先生，我可能疯了。”身旁的孩童好像受不了从棺材飘出的阵阵尸臭味，他埋在容泱的腰间。
　　容泱随手摸了摸孩童的头，说道：“姑娘好好珍惜，你的路还长着。”
　　说完便领着孩童走出了灵堂。
　　容泱出了陆府后看见迎面走来手持山水墨画扇子的段鹤之，段鹤之看到他停了下来微微颔首道：“先生。”
　　容泱也点了点头道：“段公子。”
　　段鹤之道：“之前多谢先生，若没有先生的告知我还不知道连臣是怎么死的。”
　　容泱道：“段公子不必道谢。”
　　段鹤之道：“先生，冒昧的问一句，余典昌是你安排的？”
　　容泱道：“是的。”
　　段鹤之若有所思道：“那他是真的抬回了陆连知的尸体吗？”
　　容泱看着这个为查昔日好友真正死因而四处收集证据的年轻公子，他笑道：“是真是假又如何，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凶手绳之以法，段公子又何必再纠结。”
　　段鹤之见他无意要说，也无加问之意只道：“先生不愿说，在下也不会多问，总归一句话，容泱先生，真是多谢了。”
　　容泱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谢意，抬头看了看陆府，问道：“段公子不进去？”
　　段鹤之也看了看陆府，眼神冰冷。他道：“我怕忍不住鞭尸。”
　　容泱能感受到他的恨意，也不再多说，
　　随后两人便相互告辞。
　　段鹤之离去之前又看了一眼挂在陆府上的白布，眼神平静无波澜。
　　容泱带着孩童往杨柳河的方向走去。
　　豆子一路上都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容泱想要把手抽出来，试了试竟然没甩开这孩子。
　　“你抓这么紧干什么。”
　　豆子抬眼看着他：“……”
　　“说话。”
　　豆子想了想道：“想抓。”
　　容泱道：“放手，热。”
　　豆子道：“那，那你背我。”
　　容泱看都看没他：“我踹你。”
　　“……”
　　豆子没再敢出声，手也稍微松了些。只是两腮被气得鼓鼓。就对我凶！
　　到了杨柳河边，早已有两个人在哪里等候，说是两个人不算恰当，因为他们俩没影子，是鬼魂。
　　“容泱先生。”
　　其中一鬼魂极其恭敬的唤道。
　　“容泱先生。”
　　随即另一鬼魂也跟着唤道。
　　容泱走近他们，笑了笑应道：“陆公子，余姑娘。”他们原来是陆连臣和余秋韵。陆连臣和余秋韵大仇已报，便恢复原来眉清目秀的模样。
　　“先生您的恩德我和余姑娘这辈子无以报答，希望下辈子能可以报答先生。”陆连臣虽是鬼魂但并不妨碍他跪下来，余秋韵也连忙跟着跪了下来。
　　容泱将他们扶起来，是的扶起来。鬼魂没有实体但是容泱却能触碰他们，陆连臣和余秋韵都心知肚明这位先生不是普通人。
　　容泱道：“在下也没帮上什么忙，两位快起来。”
　　陆连臣摇了摇头，道：“若不是先生，恐怕我和余姑娘死不瞑目，在九泉之下都难以安息。”
　　余秋韵也道：“是的，倘若没有先生，这世上就没有人为我们喊冤。”
　　容泱却道：“有的，陆公子的好友，余姑娘的父亲。就算没有在下，两位的至亲也会不断给你们找证据，为你们昭雪。”
　　闻言余秋韵似乎想起了自己年迈的父亲，想到他日后独自一个人活着，孤独一生，膝下无人承欢。便又默默的流下了一行泪水。
　　而陆连臣愣了片刻，倏忽想到了还活着时认识的那个总是挑眉咧嘴笑的人，那人总喜欢装模作样的摇晃扇子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他总在自己埋头苦读时打瞌睡，总在陆连知出声讽刺他书呆子时叫人蒙头揍陆连知。
　　总是在他睡觉时大声吟诗，被吵醒恼怒他又一脸无辜。
　　陆连臣愣愣问道：“段兄？”
　　容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