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南沽三煞（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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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一
翌日
阳光正盛，隔了条街，城北就被乌云遮拢，昏暗凋敝。
十五和晏玄非照计划去城北寻三煞，昨天长候探过路，两人来的也容易。
先是找到当时城南走水的五家所对应在城北的位置，无一例外全是赵氏家底的铺子，药铺、染坊、当铺、酒楼、茶肆和赵家老宅。
一路过来最先到的是药铺，不加掩藏的阴气在空旷长街四处流窜。
十五化符灭了迎面的黑雾：“好重的怨气。”
将四周看了个遍，他正要进药铺里面，晏玄非将手搭道他肩上。
弹指燃了张画着梅花的符咒，等符咒渐露明火，飘于空中缓缓前移，所经之处浑浊刹清。
晏玄非这才松了手，孤身朝前走去，“跟上。”
符咒燃烧的很慢，明火纯真连烟都没一缕，阴气也自觉地退散避开。
十五只道烛山出的东西就是好，上次是镇魂钉，这次是梅花符，哪里知道矜傲公子那随便弹指就为他烧了张千金难求的化阴符，毕竟这等阴气伤不到晏玄非半分。
药铺内空无一人，长候在前堂探查情况，晏玄非带十五则推开左侧的门往内走。
门后是条狭窄的小道，火光也只照亮了漆黑的一角，谁也不知将会通向何处，也许三煞和黑衣人便在道路尽头埋伏。
十五想到这个可能，他闪身走道了晏玄非身前，一步踏入。
逼仄的过道像是与身后的药堂隔绝了般，有风迎面吹来，自是清凉解暑。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狭窄危险的处境让他们都选择缄默。走上一刻，终于出了小道，符咒的光依旧没能照亮多远。
十五隐约能见他和晏玄非是站在渐宽阔的走廊中，地上印满污黑的血渍，廊柱上是干枯的血掌，密密麻麻的爬满柱身。
“晏公子。”他心里大骇，回头望见晏玄非肩后垂着的青玉太极坠，下意识想到自己背着的剑匣。
晏玄非问，“怎么？”
十五话头一转，“你遇到过剑匣里的剑拔不出来的情况么？”或许能从他这里找到解决办法也说不定。
晏玄非闻声愣了下，视线从十五脸上移到细长精致的剑匣，剑柄悬挂玉坠，末端流苏飘逸灵动。
“遇到过。”
“后来呢？”十五问说，“怎么解决的？”
晏玄非皱眉，语气微沉，“不记得了，那段时间不怎么用剑，等想用剑的时候又能使了。”
他说的很模糊，十五听了个明白，晏玄非拔不出剑应该是右臂出事，和他是不一样。
二人行至长廊尽头，迎面而来的森冷恶寒让他下意识将晏玄非带到身边。
晏玄非动作极快，弹指将化阴符升到半空，明火在空中大亮。
十五被眼前景象惊得倒吸了口气，和棺材铺的后院一样，庭院种着棵巨大的槐树，树上挂着挨挨挤挤的尸体，穿着新旧不一的寿衣。
烛火耀天，高挂在树的尸体齐刷刷地睁开眼，黑白眼珠发直地投向闯进来的两人。是生人的呼吸，爬满尸斑的手脚朝外挣了挣，凸出的眼球瞪得直发青，再动一下都能掉下来似的。
目之所及皆是如此，十五下意识抬手捂上晏玄非的双眼。
他道：“莫要看。”
这人本就有梦魇，昨晚还被木老爷吓得睡不着，若是看了又要煮上一宿的闲茶。
燥热的掌心覆在晏玄非略显凉意的肌肤上，十五能清楚的感受到睫毛一根根扫过掌心薄茧时细腻的触感，带着晏玄非身上的冷清，还有些撩人心窝子的痒？
晏玄非突然被捂住眼有些不适应，眨了下眼睫，扫过贴近的掌心有些怪异，便又眨了眨。
十五没忍住那细微的触感，轻声笑了，“呵。”
却见正对着十五的那具尸体学起他的动作，扬起了唇角，一点一点将僵硬的嘴巴撕开了弧度。
紧接着，那具尸体旁的女尸也扬起唇角，一个两个三个陆续的，这些吊着的尸体齐刷刷的咧嘴，整棵槐树上的尸体对十五露出了微笑。
试想十个活人盯着你，朝你微笑的感觉，再看看眼下百来个穿着寿衣没洗脸的尸体吊在你头顶，还学着你笑个不停，十五早窜起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暗自骂了声，他喊，“晏公子？”
“怎么？”晏玄非正要拂开十五的手，却被那只手捂的更紧了，“十五？”
“没事。”十五只手从怀里抽出张符，食指与中指夹着符立于胸前。
槐树招鬼，这些尸体当是养料，从寿衣和尸体腐烂的情况来看，尸体被盗来的时间少说也有三五年到现在，尸气被槐树吸食掉，但怨气反倒暴增。
“这些都是冲阴的。”十五想明白后道，“其他几个铺子情况应该也是一样。”
他静心念诀，空中瞬间浮起九张虚化的符咒，随着掌心那张符开始燃烧，明火如炬，映照着笑容僵硬的尸体。
十五朝身旁的人问，“就一把火烧了？”
晏玄非是有听见他念诀的，知他要做什么，“随意。”
得到肯定，十五掌中明符飞出，犹如利剑穿过腐烂的尸体钉在了槐木树干上。
带着晏玄非后退数步，手并未从他眼上拿下。
树上的死尸表情越发狰狞可怕，挣扎嘶吼，摇晃着躯体妄想避开漫天大火。槐木生风，剧烈的震动甩开了十五钉在树干的符咒，抗拒着烈火靠近。
十五冷脸呵斥，“冥顽不灵。”
他一改面上的冷意，凑到晏玄非耳边道，“晏公子莫要睁眼，我可不想半夜去找你煮茶。”
将手从晏玄非眼上拿开，咬破食指用鲜血在符上画了个猩红的狠咒。
风越吹越大，火焰旺盛，死尸被明火烧的痛苦不堪，焦臭味混着腐肉味啪啪滋滋的响。
这么多年的尸体了，居然还有油水？十五冷笑。
双手合十并拢，唯独左右食指笔直而立指着上天，薄唇极快的启合，口中念念有词，正是梦中在三清观里引到小道童背诵过的咒语。
晏玄非便睁开了眼，双目被火焰冲刷的乍亮。
风吹着十五的马尾往后飘扬，灌满黑色的袖袍猎猎翻飞，露出里面一截干练的蓝衣窄袖，一如当年的盛气凌人。
晏玄非望着他，说不清是欢喜还是痛苦。
地面抖动的厉害，十五冷然，“还要斗？”这点伎俩。
就当是懒得拔剑，他身影如光闪到槐树前，手臂捅进槐木体内，硬生生的扯出一颗拇指大小的青色珠子。
符咒留在槐木内，砰然火化，将槐树烧的灰都不剩。
十五回头正对上晏玄非复杂难懂的视线。
他道：“你看到了？”
晏玄非点头。
十五将那珠子递过去，“内丹？”
槐木内丹颜色混沌不透彻，表面也没光泽，却透着很强的邪气，中间是黑红污浊。
“烧了吧。”晏玄非道。
“不是说吃什么补什么么？”十五却勾唇笑起来，“凡人修仙，食内丹而补修为。”
“这么多尸体，确实有些修为的。”晏玄非神色淡然，“不嫌脏就吃了吧。”
想起整棵树上吊着的死尸朝他笑的场景，挺恶心人的。十五觉得晏玄非这人是真的坏，弹指就燃了这颗内丹。
处理冲阴的槐树浪费了点时间，他与晏玄非继续往前，越来越黑，连引路符都照不太亮。
十五正要往前走，晏玄非扣住他的肩，臂力极大将人往后一带。
十五迎面撞上堵肉墙，冷清清的香。“晏公子该不是真好这一口吧？”
鼻尖磕上晏玄非颈下的骨骼，抽了口气，嘴上越发较起劲来，“又搂又抱的，连鬼都会觉得你和我有一腿的？”
这种时候还要斗嘴？晏玄非低笑，将放在焦十五肩头的手直接扣到他腰上，将这具身体揽入怀中。
他反问：“未必你是想和鬼有一腿？”
十五没听懂这话里的含义，鼻尖除了晏玄非身上的气味，空气中还藏了一缕恶臭，他似乎是懂了晏玄非的意思。
现在和晏玄非迎面对上的是鬼？
十五想回过头看是什么情形，晏玄非偏就不让，就和那时候捂着他双眼一样。
而十五如何也想不到，晏玄非不让他回头还有一个原因。
现在挡路的傀儡有一张与晏玄非一模一样的脸，但傀儡穿着三清观的道服，蓝衣黑袍，莲冠束发，手提三尺青锋。
紧接着傀儡身后缓慢浮出一张熟悉的脸庞，扬着放肆的俊脸恣意大笑。后来者将手搭在前者肩上，极是亲密的说笑姿态。
十五耳根敏感，捕捉到一抹熟悉的声音，很是轻微就像是从遥远的洞穴内发出的。
肢体的触感最为敏感，晏玄非胸口剧烈的起伏让十五也跟着心惊胆跳，
这是遇到什么了连镇定自若的晏玄非都会觉得危险的？
放心不下，也好奇会是哪个熟人，他挣扎着想要转过身。
“晏玄——”最后一个字未说完，便沉沉的昏了过去。
晏玄非大脑被放空，神情愈冷。想不透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这两只傀儡，而且都穿着三清观的道袍，有人认出了十五。
将昏过去的青年放在地上，剑匣丢在十五身旁。晏玄非手持三尺七寸青光白刃，望着渐渐走近的傀儡，能清楚地听见他俩的谈话声——
“今日打完坐早课我就不去了，莫要跟师父说。”
“不可。”
“不想去听云相讲学，她总有法子让我去外面看你们上早课！”
“莫要说胡话，你若不顶撞她——”
“我何时顶撞过？昨晚忙着给你暖脚丫子没睡好，你怎还帮着云相欺负我了？”
“今晚你就别来了——”
“师兄，我错了错了！我去上早课还不行吗？师兄你等等我啊！”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南沽三煞（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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