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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魏国长公主 ...

  •   焉耆城夜里下了一场暴风雪。
      清晨,风止了,雪停了,放眼望去,连绵屋瓦银装素裹,白茫茫覆了一层厚厚冰雪。
      阿彩起了个大早,百无聊赖,托着腮帮子坐在后院门槛上看府里的小孩儿堆雪人,那些个小孩儿手短腿短的,费了好大劲才堆出个歪七扭八的雪团,兴高采烈拉了阿彩上前看。
      “这叫雪人?我堆的雪人可比这好看上百倍,还是会牵手的,你们这个,丑得不能看。”边说还边用手去戳雪人的脑袋,结果脑袋就咕噜噜滚了下来,碎了一地……
      然后,一大清早,有人就把一大群孩子给弄哭了。
      后院里哭声大作——
      于是,有人倚在树杈上看热闹,看着阿彩手足无措地哄小孩儿,手忙脚乱地收拾乱摊子。

      焉耆城池外,十余乌骑穿城门而不下,马蹄隆隆,踏破小城镇清晨的宁静,直奔将军府。这行人似乎沐浴一夜风雪,入府不作停歇径直前往后院。
      这十余个玄色连帽风裘大氅的男人,忽然涌进后院里,将一干啼哭不休的孩子们骇得收了哭闹声,小院子一围,阵仗大得很,立马冒出几名侍仆将孩子们带了出去。
      其中身形最为高大的黑袍男子裘皮大氅一脱,衣襟仍挟带着雪屑,大步上前,长臂一伸,将忡怔雪地中的少女带到怀里,一夜风霜掩不住满脸喜悦,“彩儿,你终于回来了。”
      周围闻讯赶来的守军将领侍卫呼啦啦跪了一地,小皇子也从大树上跃了下来。
      虽然想过很多回见面的情景,可当真见到他的时候,阿彩却愣住了,傻傻地看着他,半晌方结结巴巴地说:“四……不对,是皇上……”
      拓跋嗣手臂紧了紧,“彩儿,你应该唤我义父,或者与麟儿一道唤我父皇。”
      “父皇。”拓跋蕤麟抿着嘴走到了他们的身旁。
      这时四周齐齐响起军将们震耳呐喊声——
      “皇上万万岁!”
      “皇子千岁!公主千岁!”

      谁也料不到,皇上一句话,这平日里贪玩胡闹,大大咧咧的阿彩姑娘,一夕间成了魏国公主。且魏帝对这位公主疼爱有加,其程度更是一反从前对皇子的严厉,尽管边关战事变幻莫测,仍旧是为这位公主在焉耆逗留了三日。
      一时间,这段魏帝认女的佳话由焉耆边镇传回了中原,人们对此事津津乐道了许久。
      有人说,照皇上对这位公主的宠爱,说不定其实这位公主乃是皇上流落于异邦的亲生骨肉,这些年魏帝频繁出入边关西域,便是为了找寻这位公主。碍于一些不可言明的内幕,方暂时认作了义女罢了。
      魏帝子息单薄,膝下唯得一位皇子,如今又多了这位公主,当真是捧如掌上明珠一般。

      可这位掌上明珠呢?一声父皇或者义父却怎么也叫不出口,即便是皇帝摒退了众人,她张着嘴就是说不出来……
      拓跋嗣不由得黯然,从得知阿财便是彩翎那一刻起,便是满心期待寻到她这一天,能听得她唤他一声义父。
      这两年来的日日夜夜,总是时不时想起刚出生那会的小彩翎,雪白粉嫩,娇憨可爱,尤记得那只胖嘟嘟的小拳头,紧紧抓住他的手指不放,乌黑闪亮的大眼睛,望着他笑。可就是让人忍不住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小孩儿,怎么就成了腿足残废的小乞丐,小混混呢?越想越是心酸不已。
      如今,这记挂在心尖的小人儿可算回来了。
      她一时间适应不了这个转变,也是情有可原,慢慢来就好。

      相处三天后,拓跋嗣让拓跋蕤麟与阿彩先行返回平城。
      “皇上,我还不想回去,我要去找爹娘。”自从这几日里,皇帝将自己爹娘的故事细细告诉她之后,阿彩的血就没有一刻不是沸腾的。她就是断定,爹娘一定还在这片西域的土地上,已经离得很近很近。
      “彩儿,你爹娘的事,莫要着急,不管是我魏国暗人,还是麟儿他师傅的天机阁,均不停歇在找寻他们。如今域西北烽烟已起,大战一触即发,你逗留此地,我如何放心得下?”
      拓跋蕤麟亦没好气地说道:“你就听父皇的话,少在外边瞎跑了,就凭你,三年五载的能不能找到爹娘还难说,没准还给人添乱。”
      阿彩瞪了小皇子一眼,亦无奈屈服。

      魏帝离开焉耆镇后,小皇子亦令人准备马车,次日一早便将启程回京。
      那丫头闷闷不乐,晚膳也没吃几口,一个晚上目光跟随小皇子来回打转。
      “欸,你有话就说,别老盯着我,看得人心里发毛。”拓跋蕤麟凤目半眯,瞥了那丫头一眼,嗤笑了声,说道:“但是要我改变主意,不回京城,你想也别想。”
      “我,我又没说不回去……”她瞬而转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歪着脑袋望住拓跋蕤麟,“可是,能不能让我去一趟鹞城……”
      “不行!”
      “我就是去说一声,我要回平城了,做人,那个,总得有交代吧不是,我不能一声不响就跑了,道个别总是必要的不是?”
      “不必要!”
      “你就让我去一趟好不好,我保证,说完我就回来,不会逃跑。你知道的,我答应了皇上的事儿,一定不会反悔。”
      拓跋蕤麟不做声,可脸上分明写着没商量。
      “你就答应一次好不好,皇子殿下——”
      …… ……
      “小皇子,看在咱们这么铁哥们的份上,算我欠你一次人情,好不好——”
      …… ……
      “蕤麟哥哥——”
      “好哥哥——”

      某人使出没骨气、没原则、不要脸、死乞白赖的绝招后,小皇子实在忍无可忍,满脸抽搐地投降了。准了那丫头前往鹞城告别,可是,他得跟着她去,省得她中途偷跑。
      说到底了,就是不相信她……
      两骑快马连夜冒着风雪奔出了焉耆镇,西行而去。

      次日下午方到达鹞城。
      鹞城依然是封城状态,他们到达的时候正巧有数十兵将出城,阿彩认得领头的正是莲瑨的副将,于是上前拦住。
      那副将正欲领兵出城,被这穿着华贵汉服的少女拦住,于是张嘴喝斥。
      阿彩将连襟披风雪帽扒拉下来,“尉大哥,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阿彩啊——”
      尉副将打马上前,仔细一看,“哎哟”一声立刻跃下马来,“见过小公子,您没事可真太好了,可怎么变成娘们啦!”
      “呃……嗯,这是上路需要……”阿彩讪讪一笑,“不说这个,你这是要去哪?我大哥可在城里?”
      “回小公子,前阵子小人护送您回崁城,把您弄丢了。可把殿下急坏了,发了好大的火,这不,降了我的职,正准备领兵外出巡视呢。小公子,殿下派人正四处找寻你呢,这会儿回来可就太好了。殿下现今不在城里,在城外军营。”
      “咳……真对不起你啊,尉大哥,你现在带我去军营见他可好?”
      “小公子,军营您进不去,还是进鹞城皇宫里避避风雪吧,我即刻去通报一声,入夜前殿下定能赶得回来。”
      那副将嘱咐守城士兵领了阿彩和拓跋蕤麟入城,送进皇宫,守城士兵将他们丢在偏殿等候厅便离去了。
      鹞城皇宫里似有什么喜庆事似的,四处栽花种树,雕刻彩绘,这偏厅刚好要油绘穹顶,有宫人进来请了他们去花园里暂候。
      这会儿正下着小雪,还真是冷遇啊……
      拓跋蕤麟凑到她耳边说道:“本皇子还从未这么遭人不待见过,哼,还真是托了你的面子了。”
      阿彩白了他一眼,“谁说没有,从前不知道谁的屁股被野兽夹子咬了,硬赖在别人家里不走,那也是不招人待见得很。”
      咬牙切齿,“全都是拜你所赐!”
      阿彩扬手扬了半天唤来了一个宫人,说道:“你们这里要绘画,那里要修葺的,总不能让我们在园子里吹风吧,你直接领路让我们去莲印殿下的寝殿吧。”
      那宫人竟然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我是殿下的……的妹妹,我去他的寝殿等候有何干系?”
      “那不成,现在莲印殿下的事情不分巨细,都得请示过塔塔娅公主,我们要是随便放了陌生人进去,要治罪的。”
      陌生人?阿彩差点咬伤舌头,这是什么话?他们,如今竟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拓跋蕤麟在一边懒洋洋地火上浇油:“你这个嫂子,还未过门就管得厉害啊。难不成连衣食住行都一道管了?”
      宫人搭了腔,“那当然,都说了是事无巨细,公主殿下都是亲自打点的,你们没瞧见宫里正在装点来着?就是在为公主与莲印殿下的大婚做准备呢。”
      “大婚……他们要大婚?”阿彩是彻底呆住了,手心冰冷,指骨攥得嘎吧作响。
      那宫人小声嘀咕,“还说什么是莲印殿下的妹妹,连这个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亲戚。”
      “我不信!你胡说八道,塔塔娅在哪里?”
      “这种事,我骗你做什么?”
      “塔塔娅在那里!”阿彩一把揪起那宫人的衣领子,恶声恶气地问道。
      那宫人脸皮一抖,手指了个方向,“公主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御膳房给莲印殿下炖补品。”
      阿彩丢下那宫人,大步前行去找塔塔娅。
      拓跋蕤麟目光在那宫人身上打了个转,眼底泛出一丝疑惑,正欲开口唤住阿彩,心念转了转,便又住了口,大步追上她。

      这方向有好几栋摸样差不多的楼阁,没见到什么御膳房,阿彩便拽着拓跋蕤麟一间间找去。
      找了一小会,正纳闷着想逮个人来问问,忽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细声细气地说话,“这药,当真是要全部放下去?”
      一个老妪的声音回道:“公主,这瑶仙散可是好不容易求了朶妃娘娘给的,交代了要全放下去方能见效。”
      “真的有用么?”
      “公主,您瞧朶妃娘娘今年头刚入宫,将王迷得神魂颠倒,听说那位娘娘乃是巫神后裔,包管是有用的,只管放入汤盅里,无色无味,莲印殿下喝了下去,以后他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公主您今夜只消主动一些,心上人就是您的了。”
      “可会有何副作用?”
      “若是练武者,大约会是减去些许功力,不打紧的。”

      “砰!”
      阿彩用力撞开门,入眼见到塔塔娅手指一抖,一包粉末就落入了放在案台上的炖盅里。
      “塔塔娅!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太过分了!”
      塔塔娅身旁那个老妪上前一步,指着阿彩尖声厉喝:“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进来!”
      阿彩不答她,闪身就要去夺那罐炖盅,塔塔娅手更快,捞起炖盅退避向后,从腰间抽出长鞭一抖,截住了阿彩伸向前的手臂。
      “阿彩小兄弟?你是阿彩?”塔塔娅收了招式,定了定神,似乎并不讶异做女子装扮的阿彩。
      “塔塔娅,我都听到了,你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塔塔娅轻蔑挑起嘴角,“我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我不过是个女子,做的任何事情,只是为了要得到他的心,如此而已。”
      阿彩重重喘了口气,大声说道:“得到他的心?下药得到的是他的真心?那不过是被药物控制的皮囊而已,你别傻了,把药盅给我!”
      塔塔娅嗤笑,眉梢扬起,“阿彩,你不会不知道吧,莲印殿下为了大业要娶我,我们便是夫妻,做妻子的想尽办法获得夫君的心又何错之有呢?我知道他如今心里没有我,可我也不能允许有任何其他人!”
      阿彩愣了愣。
      “即使……即使你们即将是夫妻,也要尊重彼此,又怎可用这样的方式来勉强他。何况,你要一个心里完全没有你的夫君来何用?”
      “哼,阿彩,你说得到轻巧,若换做你是我,你难道不会这么做么?”
      “不会,我一定不会!倘若他心里装的是别人,我会成全他们,感情岂可勉强!倘若他心里只有我,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塔塔娅呵呵一笑,“说得真好听,可惜,即使他心里有你,也比不过大业的分量,不是么?而他选大业,所以,他只能选择我!”
      “这两者根本无法摆在一处衡量,男人自当以国家天下为重!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只要他未曾亲口对我说,我便不信!”阿彩捏紧的拳头稍稍放松,淡淡一笑,“塔塔娅,你信不信?即使他眼里看到的是天下,心里装的是霸业,也不会舍弃我!”这句话她说得可真没底气,可是人争一口气……
      塔塔娅果然脸色变得极难看,“你莫要嘴硬了,整个罗阑国都知道我们即将大婚,你何必自欺欺人呢?你既然走了,还回来作甚么?今天我们便一决胜负,你输了,便永远都不可出现在他面前,我若输了,这炖盅归你,如何?”
      “靠!这什么赌约,分明就是你占了大便宜!不干!”阿彩话音刚落,已经扬手扑向塔塔娅,直取她手中炖盅。
      塔塔娅手中长鞭也很快卷了上来,手臂一甩,将炖盅抛给了那个老妪。
      阿彩被塔塔娅的长鞭招式封得脱不开身,由屋内打到庭园里,她扬声朝着拓跋蕤麟叫唤,“麟!帮我抢那个炖盅!”
      拓跋蕤麟远远看着她们打架,双手往后一背,懒洋洋地说道:“我只是陪你来告别的,可没说帮你打架。”
      “你没义气!”
      拓跋蕤麟小声嘀咕,“哼,帮你抢男人,难看死了,想也别想!”这话小声得刚刚好钻到那丫头的耳朵里,气得她回首狠狠剜了他一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魏国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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