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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夹竹桃(5) ...

  •   车子驶进霖安街,特别是进入那栋小洋房时,着实让住在周围的老太太和孩子一阵惊讶。

      自温时宁住在这开始,从来没有过外来访客,这是第一次。

      黑色轿车停在院子的空地上,驾驶座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带白色手套的年轻男人,他走至后座微微弯身打开车门,正想帮自家先生接过怀里的人,便被阻止。

      易禾煦直接抱着温时宁下车,身后的人自觉地翻翻手里的书包,掏出钥匙打开门,两人直接跨了进去。

      径直上了二楼,他甚至没有犹豫,就进了最里面一间房间。

      易禾煦把怀里的女孩放在床上,动作顿了顿,才生硬地替人脱鞋子,盖被子。

      旁边站着的江湛甚至不敢抬头看,原谅他没有见过自家先生照顾别人的样子,他怕偷看会丢掉小命。

      床上的女孩细看之下会发现脸色过分苍白,睡着时嘴巴紧紧抿着,很显然睡得不好,额头上蒙着薄薄的细汗。

      易禾煦皱皱眉,正想伸手去擦,一时顿住,直接扯了被子一角,生涩地抹了几下。

      啧,这小东西真是麻烦。

      他转身出房间下楼。

      江湛屏住呼吸站在落地窗旁,看着眼前的男人闲散地倚在墙上,手里拿着一杯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出神地望着窗外。

      许久,他才缓声说道:“把我的行李都搬过来。”

      江湛压下惊讶,回道:“好的,先生。”

      “再找下陆三,”易禾煦抿了口水,语气清淡:“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的资料拿过来一份。”

      “是,先生。”

      ......

      温时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她有记忆开始,在她脑子里慢慢的播放。

      三岁时,她骑在父亲的肩头上开心的大喊大叫,母亲在一旁种着漂亮的花。
      四岁时,父母亲带着她去乡下郊游,满田野的油菜花漂亮夺目。
      五岁时,在生日宴会上,父亲说,无论她许什么愿,他都会帮自己最爱的小公主完成。
      ......

      她很开心,这种开心一直持续到十岁时,被一遍血色覆盖。

      温时宁怎么也睁不开眼,她迷糊中看到父母亲沾满血的脸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喘不过气,全身疼的发麻,眼睁睁地看着父母一点点断气。

      她嚎啕大哭,哭着喊着说救命。

      画面一转,到了葬礼,满眼的黑白,周围都是大人恭维的假笑和安慰,眼睛里却都是冷漠。

      只有她听不见这些声音,困在自己的世界里。

      十四岁,她落水,温时宁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她太想爸爸妈妈了,想去见一面,想要抱一下。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时,她迷糊中看见爸爸妈妈说,要活着。

      温时宁哭的撕心裂肺,她一点儿也不想活着,太累了。

      爸爸妈妈,太累了。

      笑着的父亲好似紧紧的抱着她,说,我们的小公主,应该永远幸福开心的生活。

      画面渐渐模糊,父亲的笑脸逝去,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女孩站在高处,笑的嫣然。

      阿宁,我最喜欢你了。

      温时宁也扬起笑容,伸出手去拉她,转眼间,她跳了下去。

      血色的花朵在地下绽放,绚烂又夺目。
      可真好看。

      她想去陪杏子。

      温时宁跟着跳下去。

      她闭上眼,忽然周身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了,没有父母,没有杏子,她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她躲在黑暗里,被一点点吞噬。
      真可怕。

      ......

      夜晚来临,一楼的落地窗没有拉窗帘,院子里的大灯被易禾煦打开了,此时灯火通明,他清晰的看见外面的院子种了一片五颜六色的月季,格外惹眼又好看,他甚至闻见浓郁的香气。

      除却月季,庭院里有一颗高大的榕树,郁郁葱葱,翠绿非常,视线移动,易禾煦的目光顿住。

      那是一节夹竹桃的树枝,上面缀着四朵粉色的花骨朵,此时略微张开,张扬的生命力。

      易禾煦不禁挑眉笑笑,那个小孩倒是给了他惊喜。

      他拿来高脚凳坐在画架前,双腿懒洋洋地伸直在画架两侧,拿着铅笔,快速的打底稿。

      也不知画了多久,夜越来越深,易禾煦放下手上的颜料,伸手捏了捏脖颈。

      动作蓦地一顿,微微转身,看向右后方。

      女孩仍旧穿着学校的黑白运动校服,长发凌乱的披在肩上,光着的脚贴着地板,面色苍白,甚至可以看见清晰的泪痕,双眼红通肿胀,眼睛却死寂无光,只是机械地望着易禾煦那副画,一动不动。

      他站起身,拎着画架走近,便看见这孩子的视线和画一起动。

      易禾煦微微垂下眼眸,掩下里面的情绪。

      他干脆把画放在她面前。

      易禾煦拿起放在客厅沙发上的资料袋,抽出几张照片,便坐在沙发扶手处,低头看着。

      老实说,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这小孩的状态明显不太好,放任心理医生慢慢干预,这起和她有关的自杀案怕是要停滞不前,等这小孩精神状态恢复,怕是会陷入更大的自责。

      舌尖抵了抵腮帮子,他干脆地把照片洒在地上,她的脚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她死了。”

      照片满眼刺激人的血红,易禾煦清晰地看见眼前的女孩瞳孔紧紧一缩,身子便不自觉得颤抖着,手指攥着衣角,害怕恐惧到极点。

      “警方初步怀疑她生前遭受性侵受了刺激,”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腿上轻轻敲着,眼睛却直直盯着温时宁,语气冷然:“但是学校里有关她的传闻却不太好。”

      “这个女孩子风评差到学校里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咎由自取,根本没有人愿意提起她生前和哪些人有关系,警方撬不开他们的嘴。”

      眼前的女孩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蓄起的眼泪一直往下掉,她紧紧捏起拳头,似乎在做最后的抗争挣扎。

      “也就是说,如果你不开口,最后这女孩的结局就是以普通的自杀案了结,你知道在新闻里她会被怎么写吗?”

      易禾煦的手指顿住,缓缓的,慢慢的说道:“高三女学生因不堪学业压力,跳楼身亡。”

      他笑了笑,语气讽刺:“仅此而已。”

      女孩终于崩溃地尖叫出口,泣不成声,身子软的跌坐在地,她终于哭了出来,哭的撕心裂肺。

      身旁的画架上是一幅刚上好色的夹竹桃,只有一节枝干,上面四朵待放的粉色花苞,开了一点点口,正值最有生命力,最张扬的时候。

      易禾煦看向落地窗外,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他只是坐在一旁,听着身边这个孩子哭。

      很认真的,甚至,很温柔的听着。

      ......

      温时宁从自己封闭的世界出来时,只觉得浑身无力发麻,她不是第一次和自己这样抗争,却是最快,最辛苦的一次。

      是硬生生地把自己从黑暗中剥离出来,毫不留情。

      过了凌晨,已经是新的一天。

      五月的夜晚仍旧泛着凉意,冰凉的地板贴着她的肌肤,有些刺痛,温时宁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缓缓仰起头,与那个陌生的男人对视。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且好看的男人。

      她想开口,喉咙却沙哑地说不出话,咳了会清嗓子,温时宁才慢吞吞地站起身,与坐在沙发把手上的男人平视,哑着声音质问:“你是谁?”

      他挑了挑眉角,漫不经心地伸出白皙却充满骨感的右手,淡淡开口:“初次见面。”

      “我是易禾煦,你的监护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暂定在下午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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