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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符雪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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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说,“终有一天,雀南国会是天下最繁荣昌盛的国家!我不知道我此生能不能看到,雪迟,但愿你能亲眼参与亲眼目睹!”
娘说,“虎父无犬子,雪迟,等你长大以后定会成为最优秀的将领!娘相信你!”
然后,他们便死了。
然后,这就成了他们的遗愿。
屋里屋外,挂满黑白帐幕,棺材里面只有父母的衣物,连尸体都看不到。据说,尸骨埋在战场上千万具尸体之中,再也找不到。祭拜的人来了一堆又一堆,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些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士兵们却忍不住热泪盈眶,跪倒在棺木之前。
人生自古谁无死?对故去的父母来说,死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
符雪迟静静站着,看着一批一批祭拜的人进来又出去。这么多人的哭声让他知道,清楚明白地知道,爹死了,娘也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天大地大,孤苦一人。
身边有人提醒他,岐阳城的符城主亲自来祭拜,让他快快上去行个礼。符雪迟抬眸,看到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个看上去儒雅些,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粉雕玉琢。另一个男人一脸硬气,眉目坚毅。
符雪迟低声开口,“符城主,符三爷。”
“嗯。”符昌霖摸摸他的脑袋,“可怜的孩子,以后要不要住到符家来?”
符雪迟睫毛颤了颤,正要回答时,忽然看见符霜霖两步就走上前,轻巧把他抱起,“大哥,我想收养雪迟!”
符昌霖看他一眼,点头应声,“你觉得这样比较好就这样做吧,你决定就好。”
“反正我无妻无儿,收养个孩子也合情合理。他的父母都是我的得力属下,总不见得把他们的儿子扔在一边吧?作为上司,我总得让他们死得安心。”符霜霖目光认真地望着他,“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符家的孩子,你是我符霜霖的儿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符雪迟!你觉得怎么样?”
符雪迟深深望着他,从符霜霖怀里落下,后退一步,双腿屈跪在地,“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好!好!”符霜霖脸上露出笑容,“我符霜霖今天开始就有儿子了!”
“在别人的葬礼上也能笑出来,三伯你真不懂规矩。”站在符昌霖身后的小女孩突然开口说话,目光中隐含嘲讽,“我是个小孩子都比你懂得礼仪!”
符霜霖双目一瞪,正欲责骂,却见符昌霖向他皱眉摇头。符霜霖无奈之下收敛起自己的脾气。符昌霖蹲下身子,目光与她平视,“弦歌,霜霖毕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当众这样说他?爹可不记得有这样教过你。”
弦歌憋着嘴,粉嫩的嘴唇嘟起来,“对不起。”
这个小女孩好生没礼貌,符雪迟当时看着她就是这么想的,亏得她长得这么漂亮,白白浪费了。
符昌霖笑眯眯地看着雪迟,向他介绍弦歌,“雪迟,她以后就是你的亲人了,要和弦歌做好朋友。”
符雪迟心中不置可否,但既是符城主说的话,他仍是点了点头,“是的,我会把她当妹妹一样的。”说完,只听见身旁的符霜霖冷哼一声,声音几不可见,“没必要。”
符雪迟在此之后就跟着符霜霖入住符家,习文练武,他原本就有不错的底子,因此学习的成绩相当不错,深得符霜霖的欢心。平日里他很少再见到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就是那个没什么礼貌的符弦歌。不过,偶尔几次,他不经意中发现那个女孩会在角落里偷偷看他练武。符弦歌没出声,他也就没有主动打招呼。
有一次,符雪迟练武忘记了时间,太阳落下半山腰,天空红霞满片,远处火红的枫林缠绵似火,灼烧着沙沙风声,与晚霞的色彩相映成辉。
耳中敏锐地听到脚步声,符雪迟转眼,看见弦歌一身火红的衣衫站在不远处,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盯住他看。视线既然对上了,沉默总不是办法,符雪迟率先打招呼,“你好。”
弦歌眨眨眼,慢慢向他走来。红色的发饰,红色的嘴唇,红色的衣裙,一眼望去就像枫林中的妖精。她微笑道,“我可以叫你雪迟么?”
今天看上去比那天有礼貌多了,符雪迟点点头,“可以。”
弦歌好奇的目光还在他身上打量,“练武好不好玩?”
符雪迟一眼看透她心中所想,“你想学?”
弦歌咬唇,哼了两声后毅然撇开脑袋,“我才不要跟那个老头子学!”
老头子?符雪迟想了想,终于知道她是在说义父。义父的脾气虽然不好,但在符雪迟眼中却是最让他尊敬的人之一。一听她这么说话,符雪迟顿时板下脸,“义父是你的长辈,上一次符城主也教训过你了,你都听不进吗?”
弦歌的眉头皱起来,态度中添上敌意,“我对那老头什么态度是我的自由,关你什么事?”
符雪迟忽的一下站起身,他比弦歌年长几岁,身高自然也高上一截,压迫感顿生,义正言辞,“他是我的义父,你至少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出不尊重他的样子!”
弦歌瞪着他看,丝毫不肯示弱,倏然冷笑一声,“也对,那老头是你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你就什么都不是,你自然要护着他啦!”
符雪迟冷冷地看着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以为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他无意吵架,立即转身离开,心中决定不再理睬她。
话一出口,弦歌就后悔了。急忙跑上去扯住他的衣角,想为自己刚才的言行解释。可惜,对方是习武之人,她才碰到那衣角就被他躲开,弦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膝盖上,下巴上全部磕出血,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她趴在地上抬眸望向符雪迟远去的身影,心中一片黯然。
符弦歌,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得没药医了。
三伯不喜欢她,三伯说她不是爹的亲生女儿。理所当然,弦歌一直不都喜欢那个坏脾气老头。她看到符雪迟失去父母,明明是想来陪伴他安慰他的,怎么变成吵架了?
弦歌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哎呦”一声,发现自己脚裸也受伤了,站都站不起来。人人都道她是符家的大小姐,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周围的人都不喜欢她,几个叔叔伯伯对待她的态度就像是对待陌生人,偶尔给个笑脸也生疏得很。她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爹的亲生女儿?
符府没有什么小孩子,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符雪迟,弦歌以为终于有人陪她玩,可惜,又被自己搞砸了。
太阳下山以后,风也转凉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弦歌悲哀地坐在地面上,看吧看吧,她哪像是符家的大小姐,她不见了这么久也没人发现她的行踪,难不成今天要在草地上过夜?
符雪迟走远以后舒服地洗了个澡,吃完晚膳以后又想去练武,回到之前的地方,发现符弦歌竟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他怔了怔,缓缓走去,“怎么了?”
弦歌抬眸看见是他,眼睛亮了一亮。她撇开脑袋沉默片刻,委屈道,“站不起来。”
符雪迟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你都不会喊人吗?”
弦歌看他一眼,又抬头望天,声音淡淡的,“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你还会担心给人添麻烦?没礼貌又没教养的孩子,若不是符城主的女儿,符雪迟决计不会理她的。他只当她在胡说八道乱找借口,半句也不相信。
弦歌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笑笑,“如果我现在喊人,不用等到明天就会传出谣言。”顿了顿,她装出街头八卦的那种声音,“符家小姐真是笨,走个路都会跌倒,一点都不像城主。啧啧,着凉生病了也是活该!”
听着她刻意掐出来的尖细声音,符雪迟忍俊不禁,“你以为别人都像你这样口无遮拦?你是符家的大小姐,你以为有几个人敢说你?”
“明着不敢说,暗着议论几句总是敢的。”弦歌肯定地点头,“而且,很多人都不喜欢我,对于讨厌的人更是不会口下留情。”
符雪迟坐在她身边,双手撑在身后。对符弦歌稍稍有点改观,这个女孩子很敏感,貌似还有点小聪明。而且,脾气也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糟糕,他方才对她那么冷漠,她还会笑脸相对。“你可以跟他们说,是我害你跌倒的,这样不就成了?”
“我怎么可以害自己的朋友呢?”弦歌笑容灿烂,“如果我这样说出去,三伯再怎么讨厌我,也会做做样子教训你一顿的。”
朋友?符雪迟的表情像是受到惊吓,他什么时候变成她的朋友了?
弦歌咯咯娇笑,摇摇手指,“你不能耍赖,上回爹让你跟我做朋友,你明明点头了。”
符雪迟瞠目结舌,很快想起这件事,叹气一声,点头。
“做我的朋友有这么委屈吗?”弦歌有点受伤,“我有什么不好的?”
符雪迟迟疑片刻,开口道,“我没和女孩子做过朋友。”
弦歌眼睛一亮,又咯咯笑出声。她也把双手撑在身后,小小的身躯晃啊晃的,轻启双唇,“对不起。”
符雪迟一怔,缓缓转头去看她的神情,他看到她充满歉意的表情,“其实……”
“我是无心的。”弦歌继续道,“我说的话伤到你了,对不起,我是真的不喜欢三伯,可他毕竟是我三伯,我应该更加顾虑周围的人的心情,对不起,请你原谅。”
符雪迟的表情更加怔忡,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不好意思道,“你也没那么过分的……”
弦歌笑了笑,“而且,你说对了,我真的想学武,是我自己嘴巴不老实,不愿意把自己心里想的好好说出来,雪迟,我想跟你一起学武。”
符雪迟突然对弦歌产生了几分好感,他站起身拍拍衣衫,站在弦歌面前对她伸出手,友好地微笑,“我背你回去吧。”
弦歌展颜一笑,拉住他的手,“谢谢。”
尽释前嫌之后,符雪迟发现符弦歌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儿,两人的感情一下子亲密许多。他陪着弦歌一起去找义父,请求义父教她习武。
符霜霖板着脸盯住弦歌看,一声不吭。
弦歌站在符霜霖面前,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一出口又会吵架。目光在符霜霖脸上转来转去,可表情却是不服管教的。
“不教!”符霜霖恶狠狠瞪住她,“女孩子家学什么功夫?”
“义父。”符雪迟开口求情,“弦歌想学,您就教教她。”
“雪迟的亲生母亲也会武功,三伯你说这话算是在指桑骂槐么?”弦歌还是忍不住开口,“而且,女孩子为什么不能学功夫?”
符霜霖看符雪迟一眼,然后走到弦歌面前,“女孩子是可以学,不过是我不想教你。”
弦歌生气地看着他。
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叹息,符昌霖无奈地出声,“霜霖,你跟小孩子闹什么别扭?”
弦歌脸上立即笑开花来,欢呼一声,向后奔去,瞬间跳到符昌霖怀里,脑袋蹭啊蹭的,“爹,三伯欺负我。”
符霜霖看看他大哥,又看看雪迟恳求的目光,最后瞪弦歌一眼,妥协道,“好,我教,不过,若我教得严厉了,你可别哭!”
弦歌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可以啊,你怎么教雪迟的就怎么教我,只要你不会公报私仇就好。”
符霜霖阴阴笑道,“当然不会。”
符雪迟的少年生活是在弦歌的陪伴之下成长的,进出同门,练武同习。小时候不拘泥于男女性别的时候,他们偶尔还会睡在一起。外出游玩他们齐头躺在草地上,仰望蓝天白云。练武骑射时互相比较,虽然都是符雪迟略占上风。
他习惯了她的陪伴,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自己的目光会四处搜寻她的所在。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分离的一天。周围的人也很看好他们这一对,都说大小姐在遇到符雪迟后乖巧懂事许多。
他以为,终有一天,她会穿上大红嫁衣投入她的怀抱。
他曾经问过他,“弦歌,你这么勤奋的练武又怎样?难道还想上战场?”
“我希望自己至少可以保护好自己。”
“……我保护你就可以了。”
她眨眨眼,笑容中带着淡淡的娇羞,“好吧,我的确是想上战场。”那个时候,她拉住他的手臂,摇来晃去,激情道,“我想跟着你一起上战场,到时候就女扮男装,雪迟,有我跟在你身边,你不觉得如虎添翼吗?”
好好好,如虎添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上战场就上战场。老实说,脑子里想象着她身穿战衣陪伴在旁的画面,他的确有几分期待。符雪迟还想到自己的父母,爹和娘不就是结伴上战场的吗?不过,他一定不会让她死的。
人永远不知道人生会有多少意外出现,把古湘玲带回符家的时候,符雪迟并没有想到,她会成为阻隔自己和弦歌的人。造化弄人,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他知道弦歌喜欢他,却没想到弦歌喜欢得这么浅。就如弦歌所说的那样,“不管是什么理由,我终究拒绝了你。归根结底,只是因为我不够爱你而已。”是啊,她只是不够爱他而已。
他不是死缠不休的人,他有他的骄傲。既然弦歌有意相让,他也不会强人所难。然后有一天清晨,符雪迟骤然从床上蹦起来,面红如血,神情尴尬,脑中回忆起刚才的绮梦,想象到那副男女身体交缠的画面。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回忆起那个女人的长相,不就是,不就是……回头一看,符雪迟在床上看到羞人的痕迹,急急忙忙扯下床单,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去面对弦歌。
那个时侯的他太自信,当初以为,只要他不喜欢湘玲,弦歌身边也不会出现其他人,那么,他们最终会在一起的。他以为只有一个古湘玲,却没有料想到后来会出现一个凌悠扬。
红火的枫林之中,他在百年古木前埋下盔甲,把儿女情长暂抛脑后,他首先要实现他自己的愿望和他父母的遗愿,他以为只是抛弃一时,却偏偏错过一生。看到湘玲把红盖头埋下的时候,看到湘玲羞涩瞥来的目光,符雪迟心中嗟叹,如果,如果是弦歌这样做他又当如何?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朗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命运的发展从来没有遵照他的意愿,从弦歌担任岐阳城城主一职开始,符雪迟隐隐发现,她几乎断绝自己所有的小女儿情怀。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他可以等待,他以为自己是最适合她的人。
但是,在被极东国俘虏的时候,在弦歌被用刑的时候,符雪迟发现他原来只是一个懦夫,无能的男人。他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无力阻止,他甚至还要弦歌反过来安慰他鼓励他。一个男人做到这份上,尤其在他喜欢的女人面前做到这份上,对符雪迟来说无疑是一次极其惨烈的打击。
看着她走向凌悠扬的时候,他绝望得几乎要答应了冷立,可也只是几乎。对符雪迟来说,理智永远凌驾于情感,他能做的只有在她离去的时候哑然说一句,“不论如何,活下去是最重要的。”
看到她和冷立对战的时候,他竟然在她倒下以后策马奔腾,迅速离开极东国的军营。符雪迟啊符雪迟,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他不断责问自己,你竟然把她留在那种鬼地方,她是一个女孩子啊!
回到岐阳城以后,他不顾周围的劝阻,立即聚集兵力攻打过去,义父气得脸色发青,他视若无睹,脑中心心念念想的全是弦歌。大不了剥夺兵权,大不了一死,可是,至少要在救出她以后!
符雪迟曾以为这件事是一次很好的契机,因祸得福,弦歌或许会因此靠近他。他甚至都打算做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了,他跟她一起进京,他跟她一起面对朝廷波澜。得知她仍是完璧之身后,符雪迟心中的大男人心思得到极大鼓舞,雀跃不已。
然后,他吻了她。
情到深处不能自己,难以自禁。
她说,知我者,非雪迟莫属。
看到她强颜欢笑的神色令他心痛,其实,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世。从小到大,他的目光始终追随她的身影。那个时候,他看见她偷偷摸摸到角落里,看着她把血滴在碗里。距离太远,他没有看清碗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知道她在做什么,看到她无力地滑到在地,喃喃自语,“果然,我果然不是……”
符雪迟紧紧捏住双拳,他那时候多想直接冲出去抱住她。可他知道,她不希望他知道,她不想这件事被任何人知道,那么,他就装作不知道。
凌悠扬在京都出现的时候,符雪迟刚开始并没料到他会娶弦歌,弦歌给了他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被说服了,他默许她的行动。所以,当意外来临的时候,他也就格外地受打击。弦歌微笑着说会让凌悠扬娶她的时候,符雪迟只觉得一道闪电迎面劈来,然后就是天崩地裂。
他知道,他若再不做点什么他就要永远失去弦歌了。
弦歌,弦歌,弦歌,弦歌,弦歌……我爱你。
她微笑着,点住他的穴道,“对不起。”
费劲功力冲破穴道,反而刺激了凌悠扬,把事情推向越来越糟糕的境地。凌悠扬一字一句地说出他要符弦歌。凌悠扬的话他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弦歌的言语却让他不得不在意。
他无法带她远走高飞,他甚至都快被她所谓的理由说服。
她说,他是她的骄傲。符雪迟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弦歌,你又何尝不是我的骄傲?
祝你幸福。
只有你幸福了,我才能彻底死心,我才能说服自己不要再打扰你。
从她远嫁的那一天开始,他就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突然有一天,岐阳城收到了她寄来的信函。二话不说,他立即亲自带兵赶去,不论她要做什么,既然她需要帮助,他一定要出现在她面前。
明明知道没有意义,他还是忍不住询问,他想知道凌悠扬对她怎么样。可是,心里面很清楚,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如果得到否定的答案,他能带她走吗?他做不到的。更何况,她还怀上了凌悠扬的孩子。
弦歌,你知道吗?当问你是否真的爱上凌悠扬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听到什么答案,看到你点头的时候,我心里就像死了一样。
你爱上凌悠扬了,你爱上凌悠扬了,你爱上凌悠扬了……那么,我呢?
你心里面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符雪迟知道,他早就该死心了,在她出嫁的时候就该死心。可是,每一次见到她,他已如死水般的内心就会荡起涟漪。
他想过的,他或许会孤老一生。凌悠扬废后的时候,他得知消息的时候,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悉悉索索的喜悦不受控制地在心中漫延,可是,他只等到她决然的拒绝。一次一次的希望,一次一次的失望。
她是雀南国的摄政王,十一年间,他和她不是没有见过面,只是每一次的见面都会让过他死心一次,死心又死心,死心再死心,渐渐的,也就绝望了。
他知道,她一辈子都会念着凌悠扬,她一辈子都在思念凌楠。
那么,他就陪她一辈子吧。
出使越觅国,被冷立激怒实非他所愿。他原本都做好静静陪伴她的准备,可听到冷立的挑衅时,他发狂一般地抱她吻她……听到她冰冷的声调时,他骤然清醒了。在溺毙之前他尝试着抓住最后的稻草,最后的最后,他想再问她一次。
可是,结果一如当初。
“雪迟,其实都已经过去了。”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反而增加了你的感情,雪迟,你只是把我美化了。”
“真的,没什么放不下的。”
弦歌,你说得对,没什么放不下的。
放下吧,放下吧,早就该放下了。
皇上指婚的时候,他已经不生什么希望。正如弦歌所说,“知我者,非雪迟莫属。”他知道她去意已决。他只想完成自己年少时的另一个梦想,他想看她为他穿大红嫁衣的模样。
峨眉淡扫,樱唇轻点,目若秋波,笑如春晓。
真美,太美了。
他满足了,就这样吧,这样就可以了。
“弦歌,我想对你说的话,还是你当年出嫁的那句话。你一定要幸福。”
你走吧,你和那个男人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