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糍》肆十

14、14个糯米糍

　　运动会举办两天，一中历来规定不允许学生擅自离校，家长可以来学校观看，但由于是工作日，大多数家长要上班，只有小部分运动员的家长到校观赛。

　　方权一大早就一脸心力憔悴地在吐槽他是如何阻止自己那兴高采烈的母上大人来学校的，陆梧好奇：“为什么不让你妈妈来啊？你报了那么多项目。”
　　孟纤琳在一旁抽了抽嘴角。
　　方权伤心地说：“你以为她是来看我的？根本不是！她只是想来看看老萧是不是又优秀了些，然后好找个理由数落我。”
　　陆梧还是好奇：“为什么要数落你？”
　　“她……”方权嘴唇颤抖，努力地想要挤出眼泪，“她最近在跟我爸闹脾气，憋了好几天，就瞅着机会拿我撒气呢……”
　　陆梧乐了。
　　萧凌对他的演技给予了点评：“戏精。”
　　戏精同学很是愤怒：“你闭嘴！没事长着这么帅干嘛，没事学习这么好干嘛，你知道我在你的光环下过得多憋屈嘛？连我妈都快成你妈了！”
　　萧凌点点头肯定了他给的赞赏，谦逊地微微一笑：“抱歉，个人魅力。”
　　方权简直想抄椅子砸他。

　　八点全体师生要在操场集合，陆梧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孟纤琳就伸手掀了掀她的衣摆。
　　“呀。”陆梧反射性地用手一捂，无辜地朝同桌眨了眨眼，“怎么了？”
　　孟纤琳神色自然：“哦，想看看你穿了裤子没。”
　　陆梧：“……”

　　班服是枣红色的纯棉长袖，袖子可拆卸，版型很宽松，胸前印着班上一名学美术的女孩子设计的图案，是一只由七巧板组成的雄鹰。
　　陆梧骨架小人又瘦，班服穿在身上就像一件连衣短裙，加上她今天穿的是一条三分运动裤，衣服一遮，看上去就像没穿裤子似的，显得人更瘦小了。

　　方权胳膊肘搭在萧凌肩上笑：“老萧你瞅你选的什么衣服，咱梧妹都成小学生了。”
　　萧凌瞥了他一眼，眼神带着些凉意。

　　谁跟你“咱”。

　　陆梧的长了不少，学生头一去不复返，现下一头黑发在脑后扎了个小马尾，软软地晃着，看上去清爽秀气。
　　那小马尾晃晃悠悠，荡起一阵细微的柔风，轻轻地，不经意便扫过他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集合的时间楼道里拥挤着全是人，陆梧挽着孟纤琳的手臂和她说话，等人潮挪动。忽然有一股很轻的力道拽了拽她的头发。
　　不疼，刚刚好能让她有所感觉。

　　萧凌食指看似漫不经心地绕了绕她的一缕头发，柔顺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从指尖滑下去。
　　陆梧回过头就见他的手还停在半空没收回去，反应过来那股力道来自于他，她顿时脸热起来：“怎么了？”
　　他垂眸看她，“有一缕没扎好。”
　　她伸手在脑后摸了摸，果然最下面有一小缕头发没扎上去。

　　楼道里人挤人，又要时刻往前挪，她搭在发圈上的手又放了下去，想了想，还是到操场再梳理比较好。
　　“不梳么？”萧凌问。
　　“人太多啦……不是很方便。”她答，余光瞄见他已经垂在身侧的手，心跳有加快的趋势。

　　刚刚……就是那样好看的一只手，摸了她的头发呀。
　　而且，这么好看的手，主人还是她喜欢的人……

　　陆梧不由捂住了脸。
　　如果脑袋后边有眼睛，她真想看看他刚刚摸她头发的动作是怎么样的。

　　“咳。”方权清了清嗓子，“梧妹别愣了，往前走了。”
　　孟纤琳也拉了拉她，陆梧脸颊红红地转回头去，赶紧跟上。

　　萧凌看着，勾了勾唇角。
　　方权无声地啧啧两声，用手肘撞了撞萧凌，朝他挤眉弄眼的。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干什么？”
　　方权对他的态度有点小愤怒，但更多的还是对好兄弟感情归宿的好奇，于是掏出手机，给他发企鹅消息：你给梧妹灌了什么迷魂汤啊，啧啧，不就是碰个头发么，惹得人小姑娘羞羞答答的。
　　这小痞子一样的说话方式看得萧凌眸光一沉，懒得理他，只瞥了一眼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他对方权缓慢地比了个口型：“你敢么？”然后眼神冲孟纤琳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你敢碰孟纤琳头发么？
　　方权敢么？
　　他不敢。
　　于是他颓了。
　　萧凌满意地笑了笑。

　　秋季运动会的规模远比春季运动会来得正式得多，校领导发言、校队方阵、教师及学生方队……一溜开幕式程序下来，运动会项目正式开始的时候已是上午九点。
　　学校给各班在看台划分了场地，但各个运动项目在不同的场所，有的项目同时进行，因而并没有规定学生必须待在看台观看比赛，可以在校内自由走动。
　　萧凌虽然项目少，然而担着班长一职，许多事情需要他和体育委员一起去做，很快就不见人影了。方权死缠烂打拉着孟纤琳去看他比赛，陆梧自认不是坏人好事的人，只能低头玩手机假装没看见对孟纤琳投来的求救眼神，任由她被方权拉走了，临走还得到方权一个溢着感激的灿烂笑容。
　　陆梧：“……”

　　她吐了一口气，也起身去找阳雪了。
　　两人虽在同一楼层，但到底分了班，平日里见面的次数少了很多，加上陆梧买了手机，所以更多的时候她们是通过手机聊天的。难得运动会有大把的空闲时间，阳雪便趁此和她约着一起行动。

　　“呜呜！”
　　刚走到篮球场门口，一抹墨绿色朝陆梧直直扑了过来。她堪堪站稳，就听阳雪脆生生地撒娇：“我想死你了——”
　　陆梧哭笑不得：“昨天我们才见过呢。”
　　阳雪抬头：“这不一样，平常见面话没说几句就上课了，根本不够的好嘛！”
　　陆梧心里一暖，“我也想你。”和面对孟纤琳不一样，孟纤琳的沉稳让她时常觉得自己是被照顾的，但和阳雪在一起，她总有种自己是姐姐的错觉。
　　阳雪拉着她往体育馆走，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家……最近怎么样了？”

　　前段时间阳雪告诉她，自己父母在闹离婚，原因么，是父亲出轨了。
　　出轨的对象还是初恋情人。
　　非常惊心动魄的是，阳雪某天在下了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差点被绑架。她说，想要绑架她的正是他父亲的初恋，妄图以她来威胁她母亲，为的不过是让她父母离婚。
　　说起这事的时候，阳雪满脸讥讽：“那女人八成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出了这事我妈更是铁了心会跟我爸离婚的。都这样我爸还痴心不改，我看是连带着他也疯了，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成什么了呢？”

　　事情过去了有些时日，阳雪平常也不怎么说起家里的事了，现在听陆梧问起，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就那样了吧，可笑我爸还想要我的抚养权，活在梦里吧他。反正有卫……”她猛地刹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哥在，我根本不在怕的。”
　　陆梧摸摸她的头发，“都会好的。”
　　“嗯，我现在也想开了，就希望我妈以后能过得开心点。”阳雪挽住陆梧胳膊，“不说这个了，你最近跟男神有什么进展么？”
　　陆梧一愣，“进展……”
　　“嗯哼。我可是坚定吃你们这对CP的。”
　　“我……不太确定……”她踌躇道。
　　“那就是有进展喽？”阳雪兴致勃勃地，“跟我说说，我还能给你当军师呢。”她抬头眺了眼前面跳高项目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圈，拉着陆梧往人少的墙角蹲。
　　被阳雪炙热的视线死死注视着，陆梧毫无招架之力，一件件地把最近和萧凌的相处慢慢说了出来。

　　“我有时候也会觉得他……”陆梧斟酌着用词，“我不敢说喜欢，但是……会不会，对我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呢？”她说着说着，语势就弱了下去。
　　阳雪捏着她的手腕，兴奋中又带点恨铁不成钢地说：“怎么会是一点点好感呢？我敢保证，他绝对喜欢你啊！”

　　这样的可能，每次在她回忆和萧凌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时，都会像逐渐沸腾的开水泡泡，咕噜噜地从心底冒上头顶，烫得她飘飘然晕乎乎的。
　　每当这个时候，她又会深呼吸几口，强制自己压下不切实际的想法。

　　陆梧的食指轻轻揉着衣角，“可是如果是我自作多情，会很尴尬的……”
　　“你不表白不就行了。”阳雪过来人似的，语气沉沉，“我跟你说，像这种情况，你一定要化主动为被动，千万别表露你的想法，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欲擒故纵，若即若离，绝对是女追男招数里最好使的，就算最后他真的不喜欢你，你也不会难堪。反正也没表白过。”
　　这不就是……玩暧昧么？

　　陆梧眨眨眼，愣愣地：“阳雪……你懂的好多。”
　　阳雪：“……”
　　“……看的多了，你也会懂的。”语重心长。

　　等到跳高项目结束的时候，情感导师阳雪的长篇大论也结束了。陆梧以前不开窍，和阳雪自然没有过少女心思的交流，现在被拉着教导了一回，才深深发觉，谈恋爱，原来也是需要动脑子去谋划的——这给她带来的冲击，无异于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谈恋爱，真难。

　　“我说的，都记住了么？”阳雪清了清嗓子，这么久几乎都是她一人在说，“呜呜，说真的，我觉得像萧凌那样性格的人，对你的态度和对别的女生有明显的不一样，也为你做那些事，说不是喜欢你我都不信。”
　　陆梧沉默。

　　她当然希望阳雪说的是对的。
　　然而让她……欲擒故纵，她真的做不到。
　　不知道别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会不会像她一样。
　　身心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如果人类没有理智，她或许也不必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带着些许自卑的喜欢。
　　她会克制不住地去拥抱他，亲吻他如泉的双眸。
　　那对长睫大抵会诧异地微颤几下，拂扫着她的唇，带起一阵柔软甜蜜的瘙痒，直窜进她心底。

　　然后她会很直接、很直接地告诉他。
　　我真的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