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晴空一鹤儿

9、暗流涌

　　“祁佑，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刘连城拭去他眼角泪珠，直直看着他道。
　　孟祈佑低头道：“我知道这很为难，但我想向你北汉借一万兵马。”
　　刘连城眼神黯了黯道：“我可以答应你，只是我更担心你的安危。”
　　“不必担心我，”孟祈佑握了他手，定定看着他道，“靖王弑君夺位，残害忠良，本就不得人心。我有原楚国大将相帮，有北汉太子撑腰，讨伐逆贼，是顺应天道之举。”
　　“若不能报这国仇家恨，当真不如一死了之。”孟祈佑说着，仰头看着帐外亮光，努力抑制住眼泪。
　　刘连城起身，揽他入怀，柔声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孟祈佑目送着刘连城出了庭院，身后不远处前楚将军火狼走近了他道：“可靠吗？”
　　孟祈佑转身，抬头看着他道：“他若是不可靠，我便再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言罢黯然离去，火狼则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受国师之托，保住孟祈佑性命，谁知这太子殿下性格如此倔强。本以为他病好了，他就可以安然离去，不曾想他非要去找马陵报仇。拒绝了他的要求，这位太子殿下也不勉强他，默不作声自己一个人就走了。
　　如果他就这么死在半道，火狼这一番辛苦岂不白费了？于是他就这般远远缀在他身后，见他数天不吃不喝只顾赶路，想着这娇生惯养的太子必会知难而退，谁知他竟然硬撑着直至饿晕在道旁，这下火狼彻底没了办法。
　　“帮我复仇！”孟祈佑一双眼亮的发光，“你如果不帮我，我就自己去，我死了，你也就不用向国师复命了。”
　　“属下只答应保住太子殿下的性命，其他的事恕属下无能为力。”火狼冷硬回道。
　　“你……”孟祈佑恨恨看着他，咬了口炊饼道，“算了，我反正是迟早要死的人。只要我不放弃复仇，就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将军不帮我，那我就只好对不起将军了。”
　　火狼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北汉皇帝卧床已有许多时日了，刘连城换好朝服入了泰安殿，行了一礼，却见皇后也在，不觉生出几分不安来。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刘连城淡淡道。
　　“起来吧！”皇帝咳了几声道，身影隐在明黄色帷帐之后。

　　刘连城起身，低头拱手道：“谢父皇。”
　　皇后在一旁看了他一眼，道：“城儿来得正好，母后倒要问你，你与湘云是怎么回事？”
　　刘连城定了定神，怎么偏生这个时候说这种事？
　　“回母后的话，儿臣与湘云很好，不劳母后费心。”刘连城回道。
　　皇后笑了一声，道：“母后听说，你整日冷落她，可有此事？”
　　刘连城没有回话。
　　“她再不合你意，也是楚国的公主，你明媒正娶的太子妃。”皇后带了几分厉色道。
　　刘连城摇了摇头道：“母后恕罪，这件事情容后再谈。”转而看向帐内道，“儿臣今日所言事关重大，请父皇明鉴。”
　　末了，帐内咳了一声，皇帝缓缓开口道：“皇后，你先回去吧。”
　　皇后看了看帷帐后的身影，又看了看刘连城，转身经过他身边时，小声道：“你好自为之。”
　　刘连城眼神微动，直至皇后走出殿门，这才道：“父皇，楚国太子孟祈佑来了。”
　　“哦？”皇帝掀了帘子坐在榻沿，道，“他就是你说的此生非他不可的那个人？”
　　刘连城微低了头，双颊几不可见的一红，点了点头。
　　“父皇听说过他，只是一直未见其真容。”皇帝淡淡道，“能让城儿魂牵梦萦之人，必非凡品。”
　　刘连城面色不变道：“父皇谬赞了。”
　　“可否让他见见父皇？”皇帝问道。
　　刘连城怔了一怔，转而道：“他现在身体不便，恐怕暂时不能面见父皇。”
　　“如此，真是太可惜了。”皇帝叹了口气，复又抬头问道，“你说他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刘连城点了点头道：“是。靖王弑君篡位，人人得而诛之。他此次前来，就是想向我北汉借兵，光复楚国。”
　　“这……”皇帝神色微变，道：“你已经娶了湘云，汉楚联姻天下皆知。如今却帮着孟氏，恐怕于我北汉不利。”
　　“儿臣迎娶的一直是他，而非马氏。儿臣愿意共度余生的也一直是他，不是马氏。马氏一族害得儿臣最心爱的人国破家亡，儿臣绝不会原谅他们。”刘连城回道。
　　皇帝微微笑了笑，道：“城儿，身为太子有些事情是你必须忍受的。汉楚联姻已成定局，你再不甘心也于事无补。”
　　皇帝接着道：“这样吧，他要来借兵，你让他亲自跟父皇说。”
　　刘连城皱了皱眉，道：“等等！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皇帝看了看他，示意他继续。
　　“靖王所作所为丧尽天良，祁佑他是皇位最正统的继承人，我们帮他复国，是顺应民心之举，将来汉楚之间会比现在更好。祁佑他所借一万兵马，不过九牛一毛，我们何乐而不为呢？”刘连城接着道。
　　“你不必再说了，让他来见孤。”皇帝抬眉看着他道。
　　“父皇……”刘连城面带忧色。
　　“若是他想借兵的话，让他来见孤。”皇帝又重复了一遍。

　　皇帝召见孟祈佑的地方仍然选择了泰安殿，刘连城陪着他一块去了。
　　“祁佑，你若是真不想去，咱们就不去。”刘连城注视着他道，“我再想其他办法。”
　　“没关系，”孟祈佑停在台阶上，握了他手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刘连城听罢，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孟祈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没有说话。
　　“那你务必小心。”刘连城复又握紧了他的手，在嘴角碰了碰，脸色肃然道。
　　他的眼睛很亮，睫毛如刷投下片片阴影，在他面前放大，而眼神又是温柔的，一如当年。孟祈佑抬头仔仔细细看了他一遍，轻轻抽回了手，入了大殿。

　　“楚国孟祈佑见过汉皇。”孟祈佑行了一礼道。
　　明黄色的帷帐荡了一荡，没有人说话。
　　孟祈佑抬高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还是没有人。
　　孟祈佑维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没有再开口。
　　此时，帷帐从中掀开，两位宫女一左一右站在两侧固定好帷帐，轻轻一福退了出去。
　　“楚国孟祈佑见过汉皇。”孟祈佑又说了一遍。
　　“就是你，要向我北汉借兵？”皇帝带着笑意问道。
　　“是。”孟祈佑回他。
　　“抬起头来！”皇帝看着他低垂的眉眼，说道。
　　孟祈佑抬头，身上穿着刘连城为他准备的描金长袍，腰束黑丝镶玉腰带，越发显得身形纤瘦挺拔，英姿飒爽。
　　一张脸光洁如玉，眉目如画，端的是偏偏少年。
　　“来，到孤这边来。”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
　　孟祈佑微颦了颦眉，迟疑着迈出了一步。
　　“对，来这儿。”皇帝指了指他身侧，孟祈佑不明所以，缓缓走了过去，站在丹陛下，不再往前。
　　“你很怕孤？”皇帝反问。
　　孟祈佑惊了一惊，微张着口摇头道：“没有……”又觉不对道，“不是……”
　　皇帝见他辩解不清，指了指身侧道：“坐这儿。”
　　孟祈佑见那处恰好放了蒲团，便跪坐其上，两手放在大腿上。
　　“看着孤。”孟祈佑方就坐，皇帝便开口道。
　　孟祈佑抬头，对上一双神采奕奕的黑眸，眸中没有温度，似要穿透了他，将他击个粉碎。
　　“怪不得，城儿会被你迷惑。”皇帝说着，勾起他下巴，“果然倾城。”
　　孟祈佑皱眉，不觉咬紧了下唇。
　　“除了城儿，熊槐似乎也对你情有独钟哪。”皇帝接着道，“你能迷惑城儿为你借兵，谁知背地里又与熊槐做了哪些交易？”
　　孟祈佑闻听此言，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浑身僵硬颤抖得厉害，却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