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晴空一鹤儿

3、伤别离

　　那一夜就这么匆匆结束，孟建章自此后与他不再亲近，时时处处躲着他，甚至以养病为由，拒绝进入学堂。而刘连城除了托人送他补品药材，便是暗悔，悔自己当时太过鲁莽，如果当时能够耐下性子，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同？有时又干脆觉得，不如当初直接强要了他，便不会有这么多顾忌。
　　事情在他离开的那天出现了转机。
　　“经此一别，天高海阔，不复得见！”
　　他终于来了，几日不见，竟是憔悴了许多，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病，教他伤神至此。
　　刘连城独独留下他，相对许久，居然无话可说。
　　“我走了，珍重！”刘连城缓缓吐出这几个字，不知其中夹杂着几度肝肠寸断。
　　他转身，如鹰，带着凛凛然的气度。却在行至一丈外停下，默默回头，道：“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
　　眼前人一身黑衣劲装，面容冷毅，眉目如画。像是俊秀的山峰，隐着一层若即若离的雾气。又像是林间清晨的翠竹，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孟建章禁不住落下泪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阖，沾了泪水的桃蕊愈发明艳，苍白的面色也因这泪而鲜活起来，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不过……刘连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扫落一阵阴影，复又转过身去。
　　“不是的——”孟建章见他要走，顿时急了，抬起头看着他的方向喊道。
　　刘连城猛地回过头来，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喜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其实我也骗了你，”孟建章低声在他耳边道，“我是孟祈佑，楚国太子孟祈佑。”
　　刘连城松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当真？”
　　孟祈佑点头。
　　“怪不得……”刘连城的表情甚是微妙，两个隐藏了各自身份的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坦白。又意识到自己的大意，建章宫，不就是楚国的太子宫？
　　那么，孟祈佑的所作所为也便说得通了。
　　“你是因为顾及到你的太子身份，所以才不愿回应我的，对吗？”刘连城迫切地问道。
　　“你弄疼我了。”孟祈佑吃痛，刘连城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忙松了手，又期待着问道，“是吗？”
　　孟祈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背过身道：“但是我们是不可能的，你将来要成为北汉的皇帝，而我将来会是楚国的王。”
　　“没有关系，”刘连城忙道，“我可以等。”
　　沉默许久，孟祈佑才道：“你走吧！”
　　这一次孟祈佑没有回头，徒留他呆愣在原地。

　　好在最后，孟祈佑终是答应了。那首诗，就是最好的明证，刘连城合了扇子，又接连给孟祈佑写信，楚国之行就算是定了。
　　可没想到，路途遭遇杀手埋伏，耽搁了许多日，好不容易赶到楚宫，竟然撞见了那场大火，将这两年来日日夜夜的期待都付诸一炬。
　　楚国异姓王靖王马陵登上皇位，下令索宫数日，清理前朝遗迹，并以事急从权为由，拒不见北汉来使。

　　“怎么办？”温静若问道。
　　“调动楚国所有的线人，一定要找到他。”刘连城恨恨道，“我不信，他一定没有死！”
　　“太子殿下……”温静若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刘连城摆摆手道：“我没事，你下去吧。”
　　温静若见此，只得退了下去。自从入了楚国境内，便遇袭受伤，不待静养几日，就马不停蹄赶到锦川城，又遭逢这样的打击……他一时难以接受实是情理之中。
　　孟祈佑，一定不可以死！温静若暗道，眼神坚定不移。

　　蜀皇熊槐看着靖王手捧画影图形得意地笑，见他来了，忙道：“这次可多亏大君相助，孟昶那个老家伙一命归西，尸体也已找到，就剩下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朕即命楚国境内通缉此人，定要斩草除根！”
　　熊槐淡然一笑，挑了挑眉，将画像拿了过来。
　　“这孟祈佑……”熊槐心下一惊，不动声色道，“果真生得一表人才。”
　　“可惜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不足为虑。”马陵哈哈一笑，风淡云轻般将那画像撕得粉碎。
　　“话是这么说，不过如此美人，死了岂不可惜？”熊槐侧头定定看着坐在上位的马陵道。
　　“你心动了？”马陵奇道。
　　“我要的是权势、美人和天下，如果靖王，不！楚皇守信，那五座城池不谷可以不要。”熊槐抬头道，转身背对着马陵。
　　“当真？”马陵有些难以置信。
　　“当真。”熊槐回头看他，微微一笑。
　　马陵暗道，原来又是一个被美色迷了眼的，嘴上却道：“北汉那位也天天吵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当真令我头疼。”
　　“楚皇放心，北汉掀不起多大的浪来。有不谷在，定教他有来无回。”熊槐自信满满。
　　“有大君这句话就够了。”马陵哈哈一笑，熊槐也跟着笑，这笔交易算是达成了。

　　接下来一个月里，锦川城笼罩在一片血泊之中，新皇继位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前朝旧臣，这一番动作闹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刘连城近日来也是茶饭不思，身形消瘦了许多，一场宴席之后，他终于得了机会见着马陵，劈头盖脸问道：“靖王，你答应过我，找到孟祈佑，现在怎么样了？”
　　马陵托着腮不说话，倒是他身旁的心腹面色阴沉道：“太子殿下，请你不要太放肆！”
　　刘连城轻嗤一声，冷冷道：“你要怎么害你们楚国我无所谓，但你要敢害我要的人，本王跟你势不两立！”
　　一时气氛有些僵，马陵的好心情被他破坏，自然是百般不耐，不过楚国国力弱小，而他立足未稳，此时尚不宜得罪北汉。
　　“太子殿下，找到了！就在我们汉宫之中。”关键时刻，刘连城的人化解了这场干戈。
　　刘连城心内一喜，顾不得满面阴沉的马陵，快步离去。
　　“奇哉奇哉！你是怎么说动刘连城的人的？”熊槐抚掌笑道，自屏风外转了出来。
　　“不需说动他，只消北汉太后一句话。”马陵晃了晃手指，阴恻恻道。
　　熊槐顿时了悟，赞道：“楚皇好手段！”
　　马陵心情大好，起身道：“那小子有了消息，他居然暗地召集镇北王旧部，打算起兵攻打锦川。”
　　“有这回事？”熊槐奇道。
　　“还能有假？”马陵轻笑道，“不过他绝没有料到，这里面有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