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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难关难过 ...

  •   一天三次的吃饭时间是最痛苦的时候,不得不面对吴姨吴叔,但话题早已搜刮净尽,只能傻笑胡扯,外加接受冷淡的眼神。
      今晚,我留意到吴姨不时有意无意地看向我,带着询问,带着鼓励,而我只能视而不见。
      修民平静地吃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抬头瞄了一下,又低下头去,整个气氛实在诡异。
      饭吃了半顿,我藉口喝水,跑了进厨房呼吸一下,吴姨大概耐不住,跟了进来问:
      “梅龄,你想得怎样了?”
      “嗯?”我被她突然一问,反应不过来。
      “不就我下午跟你说的事嘛。”
      “我想先跟修民商量一下。”我其其艾艾地答。
      她听我这么说,眉毛倒竖。
      “这还用得着商量么?吴姨何时有骗过你?”她顿住,叹了口气续道。“我也知道你喜欢修民,但也要为你自己想想啊,你待在这里会开心吗?再说,你的父母不知道会多担心,你就舍得令养你育你的父母伤心了?”
      “但我……”
      “也别怪吴姨把话说白了,你真喜欢修民,就得为他着想,现在他一天到头挂心着你,哪能好好地工作?他爸说他在公司做事丢三忘四,反应特慢,这样下去别说是成功,就是普通工作也有问题,虽说是自家公司,但总是不好看。”
      吴姨苦口婆心地劝着,句句在理,哪容得我辩驳?
      “唉,吴姨也不想拆散鸳鸯,我从你小时候看到你长得这么大,哪里不知道你是个好女孩,但这香城太乱太杂,实在是不适合你,我也是为你好啊!”
      我沉默,也难怪吴姨,经过今午一役,我还敢夸口说上什么?
      吃不下咽,勉强吃完了饭,我深怕继续被吴姨追问,立刻溜上房间,被说没礼貌也说不得了。

      待在房中,我脑中乱糟糟的。
      今天还真是长见识了,香城的人都这么看不起外地人,竟然还要诬衊我偷东西,我为啥要拼了命出来?
      吴姨吴叔又不喜欢我,我夹在他们和修民的中间真是左右为难。
      凌晨三点也睡不着,折腾了好一会决定下床走走,倒杯水喝。
      厨房在楼下,我眯着眼摸黑下楼,无意中望向走廊──
      有个黑影。
      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寒气从脚底冒上来。
      那黑影就站在吴姨吴叔的房门口,一动不动。
      莫不是想害他们?
      虽然吴姨待我不大好,但也不能不管。
      大着胆子摸上前,走到近处一看……
      是修民。
      呼!我拍拍胸口,还以为是什么歹徒贼匪,又或者妖魔鬼怪。
      他留神地听着什么,没察觉到我,我用气音唤他:
      “修民。”
      他转过头来,见着我就皱眉,指了下我的房间着我回房去。
      我好奇心大盛,到底什么事那么隐秘,连我也要瞒?
      硬是站着不走,不管修民连打手势。
      他甚至轻推我,赶我离开,但耳中听到的对话却把我钉死在地上。
      “跟她说了吧?”
      “中午已经说了,还不是多亏百货店那几个警卫。”
      “不管怎样,也要把她撵回去。”
      “她要死皮活赖不肯走,我们也耐何不得,这儿子,就净会向着外人。”
      “也怪不得他,小时候他们熟稔,还是有点旧情。”
      “以前还罢了,看在梅老头和你工作有点关系,便多让他们亲近亲近,现在怎么一样?”
      “也是。”
      “儿子是被她迷住了,大概要弄个什么名堂来赶她走,就怕修民不舍得。”
      “不舍得?说什么也得走,最多路费我们付。”
      “对,送走瘟神也得上香,就当是为修民的前途。”
      我全身发冷,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竟是如此?
      一直以来两家交好的真相,竟是如此?
      我冒死来到香城,竟成了修民的绊脚石?
      以前吴姨吴叔对我的好,竟只为了利益?
      我没法忽略心中的寒意,从骨里透出来的冷,比泡于海水更令人窒息。
      竟是如此。
      修民伸过手来抱我,我心中五味杂陈,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抬起头来看他。
      他的目光仍然温暖,但眼底的风暴逐渐酝酿。
      好久没见过他如此的眼神,他现在内敛得让我差点忘了他的本质,也差点忘了当年这个眼神出现后,那个欺负我的毛头软瘫在地□□哀号的模样。
      都说温吞的人发怒才是最可怕的事。
      那团火焰把我炙醒,不想他和父母冲突,便拉着他离开。
      没走两步,吴姨的声音又再传来:
      “那么个乡下妹也敢来香城,真不怕人笑话,我领着她到百货店,还真是丢了我的脸,别说她学识不好,就是那气质也差远了,穿起华服也充不了凤凰。”
      他霍地站住,转过身就想往房里冲,我死死地拉住他。
      “别去。”
      他待父母亲厚,要是今晚吵上了,想必会怏怏不乐好几天。
      “先想清楚,别冲动。”
      他深吸了几口气,拳头慢慢松开,我把自己的手挤进去,知道他必不舍得捏痛我。
      “睡一觉,明天再算?”
      他点点头,我马上把他带离危险区。
      走回了房间,他守礼地不进房来,只站在门外。
      见他在想事情,我也不去吵他,眼睛四处瞄。
      好一会他才问:“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我支吾,可见他的样子又不敢瞒,终究还是和盘托出。
      他听完,拳头握得死紧,我瞧着不对,忙劝:
      “修民你别气,反正现在是没事了。”
      他深呼吸了几下,慢慢放松下来,眼也不眨地看着我,瞧得我心慌意乱。
      他瞧了好一会,才轻轻问:
      “梅龄,你想待在香城吗?”
      我一听,立刻抬首,那双乌亮黑瞳泛着亮光,正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想待在香城,因为……这儿有你在。”
      我说完,感到自己的脸都热了,还好乌灯黑火的,想必他没发现。
      他沈默,久久才说一句:
      “好梦。”

      晚上根本没睡着过,一合眼天已大亮,精神不好不说,就眼下那两圈黑印就够触目惊心。
      扶着扶手没滚下楼梯,碰碰撞撞地到了饭厅,全屋的人都已梳洗整齐,就差我一个便能开动。
      忙不迭地道歉,尴尴尬尬地坐下,还好吴姨没有说什么。
      整顿饭就在沈默中进行,后来吴姨大概受不了,吩咐了佣人去扭开收音机。
      “又是香城早晨的时间……”
      有了电台主持的声音,大家更是心安理得地不说话。
      我偷瞄修民,他面无表情地喝着粥,连笑容也不给一个,怎么他对我不理不睬?难道他还未对昨晚的事下气?
      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吴姨呢?我不敢去看,就怕眼神会不由自主地透出厌恶。
      我一向不善于隐藏情绪,要我跟她虚与委蛇一番,只怕也是难事。
      还是别乱瞄,莫要叫她看出什么才好。
      忽然清脆的敲击声传来,我抬头,见到是修民吃完粥,把勺子放下时敲到碗盘。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双眼湛亮湛亮的,隐约透着精光。
      “爸,我下个月请十天假。”
      整个客厅忽然静下,连电台的声音也隔了好远好远,众人都屏息。
      “原因?”吴叔没放下手上报纸,视线也没离开油墨字。
      修民淡淡看了我一眼,转过头说:
      “我要结婚。”
      我愣住,复被手中勺子跌碎于地的声音惊醒,佣人急急跑来清理,我没理会其他,只是望着他,心中一阵惶然。
      他要娶谁?他不要我了?
      我拚死拚活地留在这里,就是为着亲耳听到这个残酷的消息?
      心脏的位置被掏空了,整个人空空荡荡的飘于厅中,思绪找不到落脚点。
      吴姨也立刻丢下手上的油条,拉着他问:
      “结婚?怎么没有跟我们商量过?是哪家的女孩?”说完,眼睛焦躁地横了我一眼,仿佛修民的结婚对像是我。
      我苦涩地笑,要是我俩结婚,怎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想必昨晚他思前想后,还是选择了父母,决定屈服。
      吃黄莲是口里苦,被人当面抛弃却是心里苦,那滋味真真难以形容。
      莫非我来到了香城,就是为着如此结局?
      我俩的感情,就如此不堪一击?
      “我这辈子非卿不娶,要是不和她结婚,我宁愿一辈子单身。”
      他对我也从未说得如此坚定,那女孩,何其幸运。
      吴姨大大的震惊,她急得脸也红了,“也不能这么突然,你先仔细想清楚,免得将来后悔。”
      “想了快二十年,也不突然了。”他淡淡说,我却灵魂苏醒,心脏猛然一跳。
      他才二十一,这二十一年来除了我,再没别的青梅竹马。
      莫不是……
      我抬首,他的眼神对上了我,里头柔情万千:
      “而且梅龄也出来了,此时正是好时机。”
      我是不是听错了?他要娶的……是我?
      “你?!”吴姨转过头来怒瞪我。“这事我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他没答话,只是皱着眉,转向吴叔问:
      “爸,没问题吧?”
      吴叔仍是一声不响地阅报,仿佛身边空无一人。
      “我说我不同意!不同意!你想都别想!”吴姨在旁边叫着,并指着我大骂。“你这狐狸精就只会拖累我们吴家,我也不指望你提携我们,好心好意供你吃住,你现在这样回报我?”
      看到吴姨撕破脸皮,翻脸如翻书,和善的慈眉善目竟转眼化为厉鬼,我毛骨悚然,心中寒气不散。
      “结婚是我提出的,梅龄什么都没说。”修民看不过我被骂,出言助我。
      “就知道她来了没好事,当初就该扫地出门才是,留着真是个祸害!”吴姨没理修民,一个迳儿骂着。
      还好修民的话令我可以对她不闻不问,不然面对如此狠毒指责,我大概早就哭肿了眼。
      他要娶的是我,是我……从谷底被带上了云端,我一时间还接受不来。
      吴叔冷静中自有令人信服的气度,吴姨懂人情世故口才又好,修民能劝服得了他们?
      到了这份上,我倒有点担心修民的处境了,他侍父母至孝,今天为了我跟父母闹翻,怎么说也不会好过。
      怪不得昨晚和今早都看不出脸色来,他大概也挣扎很久才决定吧?
      虽然暗自欢喜我的地位如此重要,却也不好令他难做。
      可如此情景,我出声只会令情况更紧张,那我该怎么办?
      修民想是注意到我的忧虑,对我笑了笑,又摇摇头,示意我放宽心,也别说话,他会处理一切。
      我偷偷回他一笑,支持他。
      大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吴叔眼皮又抬了抬看我,便低下头去继续阅报。
      这个家里,一向是吴叔说了算,所以我没去管耳边吴姨的骂声,只是紧紧盯着吴叔。
      当!
      墙上的挂钟敲响,我的心差点随着跳出。
      吴叔这才慢慢合起报纸,有条不紊地叠好,然后移后椅子站起来就往楼梯走。
      就这样走了?那答案呢?
      踱到了楼梯,吴叔像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淡淡说了句:
      “十天太多了,只能是三天。”
      修民一听,眼中闪过了诧异和我不明白的情绪,这其中有着什么玄机?

      要说吴叔对我是仿如陌生,吴姨对我则是关切过份。
      从我繦褓时的坏事一直说起,直到将来遇上什么恶运也能预知。
      已经预见到未来婆媳不和的后果。
      不过脸都撕破了,我也不担心什么,之前的虚伪笑脸可以收起,晚上终于不用再做按摩也能睡。
      还有一个大发现,就是虽在同一屋檐下,碰上面的机会也可以很低,我整天躲在房中画画,没画多久修民就会回来陪我吃饭。
      这种生活,不是不幸福的。
      星期天,修民拉了我出门,他驾着车,我则坐在旁边看风景。
      “我们去哪儿?”我问,目的地我还不知道呢。
      “难道你还想一个人闷在房里?我们去看房子。”
      我讶异极了,“香城的房子不便宜吧?”
      “不便宜也得买,不然天天吵着,谁都不高兴。”
      我没所谓,甚至是有点高兴的,最少不用跟吴姨闹得那么僵,寄人篱下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车子停在一家店外,看样子是做楼房仲介的,里头的职员立刻推门而出,显然一早和修民约好了。
      “吴先生想看什么房子?”
      “交通要方便,但环境也要好,不能太杂。”修民连续说了好几项。
      “可以可以,我立刻带你们去。”
      听着职员说得那么轻松,还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合意的房子,岂料连续看了好几个地方都不满意,不是采光不足就是环境太吵,修民能拿出来的不多,我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都只能挑小单位,不能像原本那宅子般奢华了。
      香岛那边的楼价贵,我一看价钱已经皱眉,再看环境更是受不了,挤得什么似的,领着我们看楼的职员说:
      “要便宜点的,可以到新市镇去。”
      我和修民互看了一眼,忙问:
      “什么新市镇?”
      “听说最近政府在对海的新里发展新的卫星城市,交通配套建设也会建起来,藉此分散香岛过于密集的人口。”
      修民皱眉,“新里这么远,怎能住人?”
      职员明显很留意新市镇发展,说得如数家珍,“也所以交通会建起来,还会建什么文娱设施,让那边自成一角,也不用事事要跑到香岛这边来。”
      “那边楼价是多少?”我问。
      职员说了个数,我听着砰然心动,拉着修民说:
      “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捡到便宜呢。”
      “对对,‘执输行头惨过败家’,先抢先赢。”职员也帮腔。
      修民看了看我,也看了看身处的香岛楼房,便点点头:
      “当然是听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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