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摇篮曲》夏雨莹

9、天籁之音

　　The waves of sweet melody （让动人的旋律浪涛）
　　Carrying your sleepy thoughts afar （把您疲惫的思绪带到远方）
　　Drifting through the land of no returns （路过那片不归之地）
　　and flying by the paradise of saints （飞过圣人的天堂）
　　You can only hear but not touch, （您只可听不可碰）
　　The sweet, sweet melody （那甜蜜的旋律）
　　The lingering moment of eternity…（这徘徊在此刻的永恒）
　　The ever-lasting serenity （还有这永存的安详）
　　….
　　华丽的旋律中夹杂着清清浅浅的忧伤。
　　空气中缭绕着海的清香，袅袅的余音仿若天使在歌唱。
　　银色的光波在甲板上轻舞流转。
　　柔纯的光影倾洒在琉璃的身上，为她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金纱。
　　玄夜微微睁开眼，慢慢拢起手中的长笛。
　　他深邃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她的脸上，和她澄净的眸子不经意的交错。
　　“你的歌声……”
　　“您的笛声……”
　　两人异口同声地划破了静寂，却又更使气氛变得僵硬。
　　最后，还是玄夜绅士的微微颔首，“请讲。”
　　她顿了顿，显然并没有从乐曲逼真的幻境中走出来，心脏在胸腔中仍旧砰砰乱跳着。
　　“太子殿下，”她的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很傻，刚刚我好像看到了弟弟妹妹们在海边玩耍……那场景很逼真，就好像在眼前。”
　　柔光中，玄夜颀长的身影稍显单薄，但眼眸中似乎流淌着温和的气息。
　　他回答得平静如水，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疑惑。
　　“没错，那是笛子根据听者的内心所向而造就的幻觉。它叫琢，是一支魔笛。不过，相比之下……琉璃小姐的歌声也十分特别，不是么？”
　　琉璃呼吸一窒，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紧拢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她没想到自己的秘密还是被发觉了。他确实不是一般人……
　　察觉到她的慌乱，玄夜轻轻解释道。
　　“若我的笛声是魔音，那你的歌声就好似天曲。不过琉璃小姐大可放心，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你的歌声听起来很舒服，仅此而已。”
　　琉璃紧抿着唇，默默垂首，把微颤的肩膀裹在毛毯中。
　　“或许……”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略带雾气的褐瞳却满盛坚定，但说到最后声音竟越来越小，“或许，我的歌声确实有种特殊的力量。但这种力量并非我可以控制得来，请殿下一定要替我保密……因为……我怕它……”
　　玄夜面色一沉，稍有不解地望着她。
　　琉璃忧伤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没有缘由的怕，自我发觉它的存在时就开始了……所以每一次唱歌我都会小心翼翼的。刚刚，许是殿下的笛声吸引了我，导致我情不自禁的沉迷在旋律之中，无法自拔……”
　　看来，他的推断没有错……
　　这个奇怪的女孩与生具备的竟不是一般的幻力。
　　因为……她本身就是幻。
　　¬完全不需要依赖任何武器的，发自本能的……强大幻力！
　　这样的能力……
　　蓦地，玄夜紧蹙着眉，眼神变得愈加寒冷锐利，周身的神经也一根根紧绷起来。
　　对于这种奇特的治愈系幻力，他其实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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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首歌，在他有记忆的时候起就熟知在心了。
　　仿佛听过千万遍，却永远都不会感觉腻。
　　而且，每一次听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一股暖流游梭周身……
　　那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
　　舒适，温暖，安详……
　　像被午后慵懒的阳光包裹着，即使在寒风冷冽的夜里都能感觉到的，一种坚定炽热的力量。
　　能够治愈一切悲伤痛楚的
　　那首歌……
　　也许，全世界唯有一人能把它哼唱得那么动听。
　　在遇到琉璃之前，玄夜曾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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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远逝的脚步声回荡在他的梦中，带走了一切美好的事物。
　　母后……
　　其实…
　　我多么希望永远不会从那天的梦中醒来。
　　那样才不会领略到，真正撕心裂肺的痛楚…
　　可您还是离开了我。
　　…………
　　恍惚不定的波澜暗影中，琉璃静静的望着身旁那面如冰雕般俊美的男子，心底的暗涌接连不断。
　　她不晓得究竟该怎样向他倾诉，那个人是至高无上的皇族子弟，自己的故事则倍显卑微。
　　糟了，她怎那么傻，以至于向一个初识的人诉说关于自己幻力的一切……
　　“咳咳—”
　　一阵沉闷的呛咳声打断了琉璃的思绪，她忙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玄夜苍白，近乎透明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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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
　　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般，沉闷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
　　竟在这样的时候发作……
　　他奋力吸气，得到的却只是一丁点的松缓。
　　几分钟过去了，心口的闷痛愈加强烈，玄夜单手抚胸，另一只手则用力抓住栏杆，把身体的重量寄托在一侧。
　　视线变得模糊，四周闪闪跳动的微光渐渐收缩成黯淡的昏黄。
　　他的身子晃了晃……
　　接着向一边倾去————
　　“殿下！”琉璃惊呼，飞步上前试图接住玄夜摇摇欲坠的身躯，但毕竟身材瘦小的她无法抵制他的重量，两人重重跌到在甲板上。
　　“天啊，您这是怎么了？”明明片刻前还谈若自如的他，怎么说倒就倒下了？
　　“没事……一会就好……”玄夜费力喘息着，声音轻如细羽，琉璃几乎把脸贴到他旁边才辨得清那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他被虚汗浸透的发丝紧贴着额头，整个人都被一片刺眼的白色笼罩着，薄削的嘴唇微微泛紫。
　　“等我一下，好不好？……”她努力撑起玄夜的身体，让他半靠在自己肩上，眼底却不争气的模糊一片，“我去叫医生……”
　　“不要走…………” 一滴泪珠落在他脸上，安静滑落。
　　又一阵剧痛像海潮般席卷而来，眼前一片昏黑。玄夜闭眼狠狠咬住下唇，试图不让自己晕过去。
　　“好，我不走。您要振作一下…“
　　听着他若有若无的喘息，琉璃的心底不由得一阵紧缩……
　　难道是…
　　心脏病？
　　琉璃清晰的记得那漂亮可爱的小朵拉，当年也是因为相同的症状……心疾发作被她这样抱在怀中，若不是她唱的那首歌，小朵拉就会错过黄金救援时期，就会永远的离开这美丽的世界……
　　在那之后，她自己竟患上重伤寒，导致数日无法下床。得知这种幻能伤身的危害以后，琉璃就被圣安琪兰禁唱，她自己本身也开始毫无缘由的惧怕这样神秘莫测的能量。
　　琉璃屏息望着倚在上的苍白男子，丝丝鲜红从他的嘴角蜿蜒而下，紧抓着胸口衣襟的指节渐渐变得青白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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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
　　似乎，她能为别人做的……
　　只是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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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伯利亚的白莲……
　　尼泊尔的珍珠沙……
　　曼斯里汀的哀鸣……
　　被天使遗忘的宝藏……
　　使我们永生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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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轻轻柔柔，清清凉凉……
　　犹如天籁般空灵，纯净，飘然……
　　却又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他的血液和经脉，使他原本虚弱的心跳渐渐有了力度。
　　”母后…？“
　　慌乱中，琉璃看见玄夜慢慢睁开的眼睛。
　　他的墨瞳有些恍惚，可唇色已没有之前那般紫得触目惊心。
　　她屏住呼吸，不敢眨眼，生怕他就会这样无声无迹地消失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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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黄的光影中出现了一张模糊的脸，随后慢慢变得清晰。
　　女孩清亮的眸子忽闪忽闪，有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的头发微微凌乱，在光影中犹如一团火。
　　原来，是她。
　　一个冰雪般透明的女孩。
　　是她的歌声，拯救了他。
　　“对不起，琉璃。刚刚……让你受到惊吓了。”
　　他挣扎着起身，声音依旧很虚弱。
　　“太子殿下! 那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突然缓过气来，她睁大的眼中泛着泪光，声音微微颤抖。
　　“已经好多了，谢谢你。“他微笑着望向她，“刚才那首歌，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看到他的脸色比之前多有好转，也可以扶着栏杆慢慢慢慢站起来，琉璃终于松了口气。
　　她扬起脸，眼神清澈明亮，轻声道：“这样也好，如此我们就互不相欠啦。”
　　四下寂静一片，星星点点的深海之雪在两人的身边舞动。
　　梦境中熟悉的场面一闪而过，恍若隔世。
　　玄夜深深望着那个神秘的女孩，眼中夹杂着莫名的感伤与疑惑。
　　许久。
　　他抬起手，解开领口处的领结，轻轻取下了系在领结上的那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蓝宝石的璀璨光芒瞬间点亮了四周，在琉璃眼底映射出天蓝宛如大海般沉静却鲜亮的点点微光。
　　“这颗帕拉伊巴碧玺……是我的母后生前最喜爱的首饰。我一直把它戴在身上，但直到此刻我才发觉，原来它也很适合你。”
　　“ 不行！千万不可以！“ 琉璃忙退后，“这是先后留给您的，琉璃何德何能…接受您如此大的恩惠。太子殿下，您的这个礼物太为贵重，恕琉璃不能接受！”
　　“琉璃小姐，你方才救了我一命，这等恩惠不足挂齿。” 玄夜无法想象，如果当时她没有对他使用幻力，结果会是怎样。
　　他的语气虽轻而缓慢，却无比认真，“我深知自己的病情，也向来不惧怕死亡。但我绝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倒下。如今肩负重任，整个佛蓝特王国的命运就在我的手中。我不能抛下众生于不顾，更不能以个人因素扰乱军心。其实……我很惊讶，因为在你的身体里有着一种……和我母后相仿的力量，你要懂得拥有这种能力所带来的责任。有朝一日，你也一定可以拯救更多的人。请收下这枚宝石，相信它会带给你勇气。由你保管它，我母后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
　　她愣住。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竟可以为国效劳，想起来也算是伟仕。
　　但眼前这个皇太子，真的再一次令她刮目相看。
　　在那之后的几小时，琉璃在船内大厅徘徊，思绪万千。
　　她经过一个漂亮的花瓶，里面插满了奇花异草，有的竟然来自她的家乡。她慢慢从中取出了一条细细的鹿角草秆，仔细地用它编制了一条结实无比的项链，随后小心翼翼的把蓝宝石固定在上面。
　　终于，她返回自己的房间，站在镜子前认真地打量着自己。那块宝蓝色的光影在她项间闪烁，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显得无比奢华。其实她倒没觉得这颗贵重的宝石与自己有多搭，但出自于对玄夜的感慨，琉璃决定要一直把这块宝物戴在身上。
　　至那以后，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天所发生的所有场景。犹如一场惊人的梦，那个传说般的人物竟然和自己这样渺小的存在有所接触。这样的事若不是真实的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琉璃死也不会相信的。
　　你有着和我的母后相仿的力量，你要懂得拥有这种能力所带来的责任。
　　有朝一日，你也一定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她反复琢磨着玄夜这段话的含义，想必他对幻力有所了解吧。可令她烦恼的是，她要怎样做才能懂得自己怪异的力量？她要怎样做，才能拯救更多的人呢？
　　和玄夜不同，她只是个平凡人家的孩子，平凡的出生，平凡的长大。她从来都不太敢做英雄梦，因为那样的梦太不切实际。其实，她一点都不羡慕出身贵族世家的他。她可以感觉到，那个人背负着太多常人没有的重负。
　　琉璃深叹了一口气，只感觉异常疲累，也顾不上微湿的头发就瘫软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
　　与此同时，在同个空间的另一端。
　　“罗尔。”
　　玄夜背窗而立，窗外波波水光映着他银发泛起了粼粼蓝光。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在光影中近乎透明，看得罗尔触目惊心。
　　“我在，殿下有何吩咐？“
　　“刚刚那个叫琉璃的女孩子，帮我派人打探一下她的身世。她是个孤儿，但我想知道……她原来的家庭背景是什么，父母是谁，为什么后来又住在了玉扇岛……“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底气不足，但字字坚韧。
　　“其实不过是一介平民，太子殿下勿需花费太多精力——“
　　“罗尔，拜托你了。”他沙哑的嗓音打断了罗尔的话。
　　其实，这是罗尔首次听到太子殿下对他用‘拜托’二字。
　　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为什么让太子殿下如此在意？
　　他微微屈身退出房间，避开了玄夜幽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