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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有别 ...

  •   炊烟是从一座宅院里冒出来的,同心没料到荒郊野外还有这样的大户人家,上前敲门,不一时门房打着呵欠出来。她说明借住的来意,门房显是遇的多了,见怪不怪地将两人请进去。
      一个年长的管事得信出来,听说他们要去云州,客气招待道,“请两位先歇在东院客房。我们主人不在,待会儿我派人来送热水和早饭。”

      同心道了谢,将马交给小厮,扶着周栖一路进屋,原来这也是一户深宅大院,可人不多,来来去去的都是些老仆。这附近没什么人烟,来往云州又错过了打尖儿的客商不时来投宿,主人家和善,来者不拒。

      周栖进屋就趴在床上,哼哼啊啊地难受,支使同心烧茶倒水,擦脸拖鞋。同心陀螺似地忙前忙后,最后端着一盆凉开水过来,绞了一块干净手巾,“爷宽宽衣,奴婢给你擦背。”
      她死里逃生,难得殷勤。周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撑起身解去外袍。
      同心接过才发觉,那外袍背心都湿透了,再一看他身上的里衣,险些惊呼出声,一片斑斑血迹殷透出来,白衣都晕染成了红色。
      她原以为周恢正顶多抽他两下,没料打得这么重,“都出血了。”她声音发颤。
      周栖解了里衣,扯过枕头趴下,“还不是被你气的。”

      同心指尖拈住衣领,小心将上衣揭开,只见他背上布满了纵横交错血口子,有的愈合了又绽开,血水和汗水混在一处,让人无处下手。
      她拿手巾小心将血水沾去,不小心碰到伤处,疼得周栖倒吸冷气,“你!”

      同心忙张口去吹。周栖只觉凉凉的小风滑过,火辣辣的伤口立刻不疼了,还有些痒,有些麻。

      同心擦得十分小心,半晌才擦完一遍,洗净手巾再度帮他清理,目不转睛地生怕再碰疼他。可无论动作多轻,他还是一惊一乍地嚷疼。她吹到最后两眼直冒金星,踩棉花似的去洗了手巾,看他背上的血渍总算干净了,剩下的伤口一路蔓延往下,裤子下面不知如何。
      他骑马颠了一宿,下面的伤只怕比背上还严重。

      周栖后背的黏腻感没了,此刻清爽凉快,正舒服地闭目养神,就快要入梦,忽觉有人在轻轻扯他裤子。
      他猛地惊醒,一把按住身后的手,诧然回头,“你干什么。”
      同心本也不好意思,可见他伤得实在太重,再不清理只怕天热感染。事有缓急,借住在外也不能请别人代劳,她只能硬着头皮伸手,“奴婢帮爷擦伤口。”

      没想到周栖还是紧紧捂住裤子,戒备地盯着她,“用不着。”
      “这样大热天,爷又颠簸了一宿,只怕伤口都裂开了。”同心皱眉。
      周栖不为所动,“男女有别你知不知道?”
      同心一怔,好生奇怪他何时要脸了,只道他在与自己赌气,便放软语气,“这是奴婢应当的。”
      说着展开手巾,就要过去。周栖蓦地翻身起来往里面一滚,一边疼得呲牙拧眉,一边怒道,“你还来劲儿了!”他从脖子往上红成一片,“好的时候你不看,如今开花了,你就上赶着要看,成心是不是?”
      同心不知他都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脸上也一红,把手巾往盆里一摔,“不领情就算了。爷自己擦罢,奴婢出去了。”
      说完起身出去,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将桌上的铜镜丢到周栖手边,扬长而去。

      她在外待了足够的工夫,回来推门而入,室内静悄悄的,用过的手巾搭在盆边,周栖披着外袍睡着了。
      同心想起什么,去自己的包袱了翻了翻,她出来时借口去新宅拿的衣裳,如今倒真派上用场了。她找出干净的外袍替他盖上,自己也觉困极,过去趴在桌边睡了。

      她虽出身金贵,但从小底子就好,不爱生病。本朝的江山坐久了,权贵们相传几代,女眷都养成了娇花弱质,常年吃药吊着。李夫人生怕女儿也如此,可养她到几岁上,发现同心身体好得像个暴发户。而宁王妃从小看着同心长大,也暗暗中意她结实好生养,在官宦小姐中实属难得。

      同心被一阵敲门声叫醒,起身过去开门,是仆人来送午饭。她道谢接了,叫周栖起床。
      推他两下只觉烫手,周栖昏昏沉沉开口,“叫爷作甚。”
      “爷发烧了。”同心探了探他的额头,愁的叹了口气,又端着饭过来,“先吃点东西再说。”
      周栖吃几口就不愿意了,倒头继续睡,同心无奈,与他商量了几句,出来求见那位管事,歉然道,“我家少爷路途劳累,如今烧得厉害。可否请贵府派人到我家送信,派人来接?我们必会重谢。”
      那管事一口应承,“姑娘放心,出门在外谁都有不便,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请问贵宅何处?”
      同心说了地址,管事有些意外,“可是云州世家周氏?”
      同心点头,管事顿了顿,笑禀手道,“这倒是自家人不认自家门了。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也是周氏产业。”

      同心诧然,再一打听,原来这就是开窑厂的张记家,今日主人去窑上了。管事一听是周家的爷,一边派人去新宅,一边派人收拾了厢房院落,请他们移换过去,并安排了两个丫鬟来伺候。

      此去云州来回不到四十里,天色将黑,如意就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来了,张宅门前的路瞬间变得壅塞起来。
      如意拎着百香楼的饭菜冲头阵,三步两步跑进房,扑通往地上一跪,“爷!”
      周栖刚睡醒,正趴在床上嗅同心翻出来的鼻烟,痛快地骂出一句,“哭丧呢!”

      “爷去哪了,奴才们急得都快上吊了。”如意抹了抹眼角,“老爷那日要爷去贺通判的接风洗尘宴,谁知爷半路开溜,连个面都没露。老爷回来大发雷霆,把跟着爷的人都打了一顿。幸亏那几日爷住在旧宅,不然奴才屁股就开花了。”
      刚开始周栖还阴着脸听着,听到“开花”二字,正触到他的痛处,随手就将鼻烟壶砸了过去,“轮到你议论主子了?”
      如意脑袋上磕了一下,委委屈屈地揉着起身,将食盒里的饭菜都摆出来,抬头瞅见同心,吓了一跳,“怎么李姑娘也在。”
      “废话真多,爷不得有人伺候么?还等着你来不成?”
      如意怕他再丢个什么东西过来,不敢多问,嘿嘿笑道,“奴才不来,爷也吃不着百香楼啊。”

      同心在旁提醒,“先请大夫来看看罢,爷都发烧一整天了。”
      如意连连称是,叫大夫进来看病开药。他还从旧宅带了跌打损伤的药膏,殷勤着过去就要给周栖擦,被周栖一眼瞪了回去,“拿开你的猴儿手。”
      如意脚下蓦地刹住,那边同心道,“给我罢。”
      如意呆呆把药膏交给她,犹在梦中。这李姑娘和爷在家吵了一通,在马府又吵了一通,当时闹得何等天翻地覆,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如今看这两个人,怎么好像更好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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