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牵》费戈

20、真的很高兴

　　小白虎的人生信条一定是一切以主人的意愿为先，无论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否则怎么解释，一只会飞会喷火能吓跑恶鬼的骄傲的灵宠会这样，因为主人不想引起凡人们的震惊，而选择变成一只长毛猎犬来帮她抓鹿抓兔子，还是怂怂哒没什么力气的猎犬。
　　小白虎表示：主人，虽然我对你是真爱，但是这样没形象的事可不可以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不得不说，一回生二回熟，敖印和“猎犬”的配合也越来越好，敖印扫视一圈察觉到野物的踪迹后用手一挥，指向某一个方向，它就能飞快的向那个方向冲去，把猎物拖回来。当然，拖的过程还是有那么点吃力的。
　　没一会儿，在江绡无法抑制的惊叹中，“猎犬”已经抓，不，拖回了三头鹿、十只灰兔子，还扑住了一大群野鸽子。可能是因为太开心了，敖印没来得及阻止，江绡就已经冲到了干完活儿的坐卧着的“猎犬”身前，纤纤素手眼看着就要抚上它的高昂的头了。敖印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小白虎悄无声息的伸出了隐藏着的利爪，眉头微蹙，就要制止它即将出现的攻击行为。
　　江绡开心的一把揉上了这只能干又帅气的“猎犬”的头，笑的很是灿烂，远山黛一样的眉都弯成了新月的弧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危险。就在敖印已经向他们走过去的时候，来的方向传来了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和一道熟悉的声音。
　　“长姐，敖姑娘，你们在这儿吗？”少年的嗓音依旧明月清风一般清越好听，只是此时可以从他略显急促的语速中察觉到他心中的焦急。“在这儿呢。”江绡边说边直起身来，向江胤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她没有看到“猎犬”收回利爪的微小动作，也丝毫不知自己逃过了一劫。
　　敖印悄悄的松了口气，走到小白虎身边，安抚性的摸摸它的脑袋，感受到它的大脑袋在蹭自己的手心的触感，敖印蹲下身，在它的耳边低声说道：“就当给我个面子好不好呢，咱们别跟凡人计较太多，啊。”看着小白虎扭过头低垂着眼不看她，似是不乐意的样子，敖印无奈的笑笑，看来还是要多注意尽量不让它跟别人接触太多了。万一一个不小心伤到了他们就不好了。
　　“九弟，你怎么来了？”江绡迎面上前，笑呵呵的问他。若是不知情的，怕是会当真以为这位长公主对自己九弟有着“拳拳爱护之心”，而不是一个爱捉弄自己亲弟弟的调皮的公主。
　　“我，早就醒了，然后就，就跟着敖姑娘，看见你在洗脚，后来两个人又往山上跑。我好奇你们要干什么，就跟着上来了。”
　　江胤说起自己跟踪敖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有那么一丝不自然。
　　“哦，所以你是自己偷偷溜出来，专门跟着敖姑娘的对不对？”
　　江胤尴尬的应了一声，江绡就放过了他，转而去跟他讲，今日关于打猎的种种。江胤对此却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
　　“敖姑娘，你和皇长姐在一块儿做什么呢？”见过江绡后，江胤绕过一脸兴奋连说带比划的不停的夸小猎犬多能干多好看的她，走到了敖印身边，蹲下来，看着抚摸小白虎的敖印问道。他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眼睛里还残留着朦胧的水汽，少年清俊的眉眼因那一点迷蒙更加的好看了。
　　敖印看着他，不自觉的唇角就带了笑，下意识的伸手拎起一串用树上的细藤捆住腿的野鸽子，笑着说：“在一块儿抓这个呀，让小白虎帮忙抓的，是不是很聪明。一会儿把它炖成汤，先给你来一碗，看看这里的鸽子好吃不。”
　　敖印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炫耀和开怀，这么幼稚却可爱的话，她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说过了呢。江胤的耳尖莫名的红透了，除了调侃他的时候，这还是敖印第一次笑着对他说这么多的话。
　　看着女孩儿清澈的眼睛，里面好像有细碎的光在闪，江胤也弯起了唇角，微笑着说：“好，一会儿让伙夫们把做饭用的物什都搬到这儿来，我们就在这儿做晚饭。”敖印摇摇头，一脸的不赞同，“这怎么行，你以为谁都能和小白虎似的，扛着几匹马也能来去如风？单是人爬上山就很累了，更别提扛着做饭的东西了。”
　　江胤也不坚持，点头称是，一脸认真的承认自己的“错误”：“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以前和师兄们经常偷偷扛着铁锅、案板什么的跑到后山上野炊，以为这很容易，忘了他们不会轻功，扛东西上来会吃力许多。”顿了一下，江胤又问：“那我们怎么办呢，把这些野物扛下去也不比把炊具扛上来轻松。”说完就笑着盯着敖印的脸看，像是笃定了她的回答。
　　敖印自然知道这小子笑容的含意，无非是不想回营地了。但不知怎的，看着眼神迷蒙，没那么清醒的江胤，敖印就是想答应他说的话。不过是就地把这些野物变成吃的吃掉，听起来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呢。
　　两个人就这么自顾自的商定好了，然后站起来顺着来的路往回走，小白虎还保持着猎犬的形态，蹦蹦跳跳的跟在他们身后，完全不顾灵宠尊严的追着江胤的脚步，好像它也感受到了前面那两人之间无声的涌动着的一种叫做快乐的情绪。
　　江胤见它跟着，毛茸茸的耳朵一抖一抖的，看起来还怪可爱的，就蹲下来想抱它，敖印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江胤就已经托着它的后腿把它抱起来了。突然“腾空”的小白虎虽然受到了惊吓，但是完全没有要攻击的意思，甚至还用大脑袋去拱江胤的下巴，就像个调皮的孩子。敖印呆了一瞬后，脸上又出现了欢喜的表情，看着江胤就这么抱着它往前走。
　　江绡和几个婢女完完全全的被忽略了，看着他们就这样自顾离去，江绡忽地从怀中抽出一块淡紫色的绣着花的丝帕，动作毫不优美的做拭泪状，一边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对身边的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圆脸婢女说：“柳月，不知道你想不想听本宫讲一个故事。”这个婢女一脸惶恐，不知道自家公主又怎么了，只好回道：“奴婢不敢，公主讲的奴婢自当洗耳恭听。”
　　江绡放下了手中捏着的帕子，看着江胤离去的方向，微笑着说：“曾经，有一个人自己高高兴兴去抱狗，都不让自己的姐姐抱，后来，他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狗。”
　　几个婢女都低下头，肩膀在轻晃，如果比起忍住不笑，她们一定是妥妥的胜利者。圆脸的婢女看着自家长公主的银牙紧咬还要保持微笑的样子，心下感叹，这是有多大的怨念啊，姐弟亲情在帅气的大狗子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长公主为了没有抱到可爱帅气的狗子而对江胤报以深深的怨念，路上去把随行人员叫来野炊的两人走在山路上，进行着他们认识以来最为深入的交谈。
　　从来不知害怕为何物的江胤江少侠，此刻内心却有些忐忑，其实，说到底，他才不过十六岁啊，从出生至今，所见到的女性也不过是长御派的几个师姐。第一次见到敖印的时候，莫名的熟悉感让他以为自己对她是一见钟情。后来发现这个很少悲伤的女孩儿眼睛里却总是有着淡淡的忧伤。
　　他知道，她有喜欢的人，见鬼的是，那人还和他长得一样，他开始想对她保持距离，可是却发现，自己对她，确实是有好感的，或许还不是一点点。
　　“敖姑娘，”江胤偏头看着身边的姑娘，少年澄澈的眸子直视着敖印，让她不得不认真的对待他即将说出来的话。敖印“嗯”了一声，同样回视着江胤，月光下，两人的轮廓相对，看起来是出奇的美好。
　　“敖姑娘，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我好像是有些喜欢你的，”偷眼看敖印没有排斥的意思，江胤才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神仙，像我这样的凡人对你来说，说不定就像是蜉蝣，朝生夕死，脆弱的不堪一击。我也知道，你有在意的人”。
　　“我，和他长得很像吧，否则，你也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拉着我的袖子哭。我以为你是爱哭的，难过了就会对人撒娇的女孩儿。可是，”说到这里的时候，江胤的笑容里有了微微的苦涩意味，似是并不愿意提到这个。
　　“可是，看到一般人都会吓得魂飞魄散的恶鬼，你却笑着让我走，手上深至骨头的伤口，你却像没有感觉一样，说一点都不痛。呵，是因为你是神仙，比一般的女孩儿坚强吗？还是因为，只有在那个人的面前，你才会表现出脆弱。”
　　“江胤”，敖印有一点不知所措，因为之前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凡间少年来看，所以也没有真正的去关心他，更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
　　江胤没有让她说下去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听我说，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勇气了。我想我是喜欢你的，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这份喜欢对于我而言的意义，但是之前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害怕的感觉。我害怕，你因为我像他而远离我，也害怕，你说喜欢我，确实因为我像他。我不奢望你对我也是同样的喜欢，更不会妄想你会忘了那个人。我只是想，如果有一天，你喜欢的人变成了我，我希望不是因为和他相似的外表，而是因为我是江胤。”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好像一旦中途停下来就会丧失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一般。终于表现出了害怕情绪的江胤，小心翼翼的看向敖印的方向，几乎不敢去看她的表情，生怕她会认为自己是在无礼的冒犯。毕竟，即使在民间的传说里，仙凡恋里背负更多的其实是神仙来着。
　　“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不高兴了，是不是不想再理我了。”因为敖印扭头看着另一边，江胤看不到她的表情，心里越发的恐慌，担心自己的话对于敖印来说，太过突然了。
　　“没有”，敖印突然出声了，平静的声线听不出其中的情绪。江胤愣了一下，“什么？”
　　“我是说，我没有不高兴。”敖印回过头，看着江胤，眼神无比真诚，只是眼睫上的一点水珠表现出此刻她的心情并不平静。“只是，现在有些事连我自己都没有弄清楚，所以目前我没有办法说对你喜不喜欢。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有一天，我说喜欢你，那一定是因为你自己，而不是别人。”
　　所谓心魔，不过是内心深处得不到又放不下的一点执念。敖印对江胤而言，不过只是小少年的初次心动，感情是无比真挚和纯粹的，但没有达到执念的程度。所以，他可以鼓起勇气告诉敖印他的心意。
　　敖印则不然，寥羽几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不解之毒。这种毒，甚至比她对他的喜欢还要深。如果非要找出一种解毒之法，怕是只有“移情别恋”这一条路了。只是，敖印并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遇到那样的人。
　　听到江胤说希望自己不要因为寥羽而喜欢他时，敖印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如果你就是寥羽呢？最终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不确定江胤的身份，也是因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简单也很复杂，真的不会那么容易决定。
　　知道敖印没有因为自己的一点念想而生气，江胤心里压着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就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敖印在没有确信江胤的身份前不想给他无谓的期待，只是答应他，不会把他当做那个人的替身而已。
　　看着仅仅这样就已经满足了的变得快乐的江胤，敖□□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由有些恼恨沉啸，为什么说话不说完就跑了。只说江胤一定不是寥羽，却没说寥羽最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如果死心，就彻底的死心好了。现在的点滴快乐都像是偷来的，仿佛会轻易的消失一样。
　　一路上还解决了个“大事”的两人，走到他们驻扎的地方的时候，距离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色也特别暗了。不知道等在那儿的江绡有没有害怕，或是等的不耐烦了，但是这里的人一定是等急了。
　　一见到江胤回来，这里等着的侍卫头领就立刻跑过来，对江胤匆忙的行了一礼后说：“殿下，一个时辰前，跟着长公主殿下的几个兄弟传来消息说，她要和这位姑娘去山上打猎，为防山上猛兽威胁到长公主的安危，属下想再派几个人去保护，可是后来就联系不上那几个人了，也不知道公主她现在何处。”
　　“尔等不必担心，长姐现在很安全，我的一个武功很厉害的朋友在保护她。”敖印笑笑，他说的是黎廷吧，怪不得他走时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她还偷偷设下了防护阵法，看来江胤想的还是挺周全的。只是让一个“前土匪头子”去保护一国公主，就算这“土匪”是自己人，也未免心太大了点。
　　江胤安排着让伙夫们带一些比较容易携带的调料，敖印在马车上翻出一块薄薄的铁板，然后，一行人就带着这块铁板和这些调料往江绡所在的山上赶。山路不是很好走，很多地方都有崎岖不平的部分，其他人带的东西少到还好，怀里抱着小白虎的江胤却觉得自己的唯一的左臂也要废掉了。
　　现在小白虎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形态，毕竟“猎犬”模式下的小白虎，只有闪电般的速度和弱鸡一般的力气。现在由于障眼法的作用，其他人眼中的小白虎还是那帅气的小小的猎犬模样。而抱着这个大可爱的江胤，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它无与伦比的“分量”。
　　敖印看着他手背上张扬的暴起的青筋，无比真诚的向他投以同情的眼神，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谁能想到，这小白虎被江胤抱了之后，不知怎的就贪恋上了他手臂的温暖，现在是死活不想下来了，就要江胤抱着。已经不轻的它，依然把自己当成青涩稚嫩的小虎崽，只顾要抱抱，完全不顾及，平凡的人类是如何承担它那重量的。
　　说来也奇怪，一向认生的小白虎怎么就单单对江胤“另眼相看”呢，要知道，作为一只灵宠的骄傲和尊严，是不容许它对一个普通的凡人过分亲密的。现在，它却不顾形象的赖在江胤的怀里。敖印迷惑的想，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自己也对江胤产生了熟悉和亲切感了吗？
　　等走到山上时，离很远就听到了嘻嘻索索的声音。敖印仔细一听，不由乐了。

作者有话说

　　男主终于告白了，虽然女主只保证了不会把他当替身，但也算是好的开始了。话说感情线还是蛮难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