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逝水长安

7、第 7 章

　　第二天早上升旗的时候，周小树因为前一天晚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睡得很晚，所以说现在很困，站着都忍不住点着脑袋。
　　终于捱了过去，回到教室周小树就趴在了桌子上。吴刚从抽屉里那个小盒子里拿出一小盒清凉油，轻轻放在周小树的桌子上。周小树觉得不是很舒服，虽然困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但还是觉得睡不着，就用手支着桌子坐直了身子。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清凉油，看了吴刚一眼。
　　“抹点儿，醒醒。”
　　“谢谢，你还真是个哆啦A梦，抽屉洞里别是个次元空间吧。”旋开那个小圆盒，用食指指尖拈了一点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瞬间清醒过来，旋紧盖子递回给吴刚，“你别说这玩意儿还真挺管事儿，你那个盒子里面东西还真是不少，我得看看。”
　　刚想把头伸过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昨天捡回来的树叶，就没再看向吴刚的抽屉，而是从自己的语文书里取出了那片树叶，那一片周小树最喜欢的树叶。
　　其实周小树想过要给吴刚其他的，但是一想到昨天自己说的关于他妈妈的话，心里面就有一个疙瘩，咬了咬牙，就把自己最喜欢的那一片树叶拿了出来。
　　把树叶轻轻放在吴刚的桌子上：“这是你昨天帮我摘得那片树叶，我昨天晚上想了想，还是把这片最好看的给你，昨天……是我对不起。”
　　“谢谢，没关系。”吴刚轻轻地用两根手指拿起那片树叶，树叶里的水分开始减少，但是还保留着柔软的组织，摸上去就像是一块天鹅绒。吴刚记得这片树叶，这是他昨天摘的第一堆树叶其中的一片。看见周小树在那一棵树下面蹦了很久，每次都能够摘下来又担心会破坏掉它然后就收回手来。看见这一幕的吴刚心里面涌起一种冲动，直接就爬上了周小树一直看着的那棵树，直接就冲着周小树相中的那一片树叶去了。小心地攥着树叶不长的叶柄，慢慢的从树上爬下来，走到周小树面前，把拿着树叶的手伸到他面前。
　　看着周小树惊喜的表情，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融化了。
　　爬树对于吴刚来说是一个经常做的事情，从妈妈去世以后，他的爸爸吴庆就变得更加的喜怒无常。或者打或者骂或者冷暴力，吴刚也就在母亲去世和父亲的各种暴力之中渐渐的变得封闭和叛逆。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在楼下那棵大树最粗壮的树杈上，靠在树干上，看着眼前被树叶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化的湛蓝的天空，在自己眼前一点点的变化着形状，偶尔云飘过去，他可以看着那些没有行迹的云朵想妈妈，可以用很低的声音倾诉在自己周围发生的一切。
　　他可以享受专属于自己的宁静。
　　他的性格就是不多话的那一挂的，再加上不擅长和别人交流，他总是被孤立。被孤立也有一个好处，至少他不会受伤。也正因为如此，吴刚一直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活得很好，不管外面是什么样的，他还是在自己的心里面开辟了一个童话世界。或许在和小飞侠一起翱翔在穹顶之下，或许在看着灰姑娘牵着王子的手翩翩起舞，或许……
　　大概这就是小公举吧。
　　不过周小树是个例外，一直在不停地走进吴刚看似安稳但非常脆弱的生活，并且没有让吴刚感觉到不适。
　　吴刚夹在书里的那一张枫叶书签，是韩亚一留给吴刚的，那个红色很正。与此同时还留了一张很大的银杏叶，也是很明亮的黄色，没有一点杂质。当时韩亚一躺在病床上，苍白的手攥着吴刚的小手：“刚刚，妈妈在你的抽屉里放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两片树叶，是妈妈看书的时候一直在用的书签，你要保护好它们，你要好好的爱护它们，好好地使用它们。你要记得，妈妈爱你。”
　　韩亚一出殡那天，看着纸灰在火焰中轻轻飘飘的往天上飞，吴刚流着眼泪盯着那些飘飞的灰烬，在心里看见陪在自己身边的小精灵也在那些灰烬里面四散飞去。之后的生活也渐渐的步入正轨，一个一年级的小朋友，被一种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混乱的生活冲散，没有人想象得到那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不过王玲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吴刚一天天的沉默和封闭下去，但是却无能为力。吴庆连家长会都不怎么来，根本也不关吴刚的学习和生活，王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捻着那一片树叶，吴刚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把那一片树叶夹进了自己已经在看第三遍的《老人与海》，就在那片红枫叶之前一页。
　　第二天，吴刚带来了他妈妈留下来的那一片银杏树叶，小心的夹在刚带来的《月光宝石》里面。好几次想把这片树叶送给周小树，最后还是没动手。周小树倒是没什么感觉，过得很滋润。
　　不过还是有人发现了吴刚的不对劲儿，一部分是王玲以及其他的任课老师，还有一个，是顾萌萌。
　　王玲一直密切关注着吴刚，会发现并不难。今天吴刚没趴在桌子上睡觉，一直心不在焉的，一会儿看看周小树，一会儿又把手放进抽屉里面不知道在摸索什么。甚至还在上课的时候坐直了身子，做出了认真听课的样子。今天来上课的任课老师上课的时候都发现了吴刚不像原来那样一直趴在桌子上了，尽管也没怎么认真听课，总是在看周小树，但也是一个让人惊奇的事儿。
　　连续两天，一直都有任课老师来反映吴刚最近真和原来不一样了。所有的任课老师都没把这个当回事儿，就只是当个笑话这么一聊。王玲觉得吴刚现在所有的改变都是良性的，而且都跟自己调到他旁边的周小树有关。捧着自己杯子里的热茶，感受着杯子里的热气扑到脸上，难得的很惬意。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养的花阴死阳活的长了很久，不管怎么样加多少肥料再怎么精心培养就是不好好长，结果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因为自己无意中加的一味料，突然焕发生机，还开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儿。
　　这个感觉真的很妙。王玲像一只猫一样眯了眯眼睛，总觉得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自己的教学工作能轻松不少。
　　至于顾萌萌，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很明显的感觉到明明之前是小树色眯眯的盯着大魔王，而今天似乎掉了个个儿，大魔王看着小树的眼神让顾萌萌觉得不舒服。顾萌萌心里的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家里种了多少年的大萝卜，准备吃的时候发现旁边的大野狼睡了很久突然醒过来，然后就盯上了这个萝卜，并且试图直接拔走。
　　大野狼不去吃小绵羊，吃我的萝卜干嘛。
　　顾萌萌自觉地把自己划归到了兔子那一挂里去了，然而明明在别人眼里，她和吴刚都是狼，区别就是一个随和点，一个很冷淡，不过都惹不起。
　　下午放学的时候，周小树刚刚收拾好书包，就被王玲叫到了办公室里。周小树走出去的时候吴刚还趴在桌子上，周小树把书包扔在桌子上，就跟着王玲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小周同学，最近怎么样？吴刚没有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没有，吴刚还挺好的。”依旧是捻着自己的衣角，扭扭捏捏的站在那里。
　　看着自己桌子上的绿茶，茶汤的颜色清澈的像是一杯白开水，里面的茶叶完全的舒展开了，沉在杯底。批改了一半的作业本上红墨水还没干透，在作业本上留下了一个墨点。
　　“这次找你来聊聊，也没别的什么事儿，还是因为吴刚。最近吴刚同学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这些老师都看在眼里，他小时候家里发生了点事情。我一直很头疼，但是也还是无计可施。吴刚拒绝一切的沟通，我也没有办法每天只管他，没有办法。不过把你调到他旁边之后，他的情况好了很多，我觉得这个任务，可以正式移交给你了。现在他可以和你进行正常的交流，这件事情是他一个很可喜的进展，能开口交流说明之前那件事情给他带来的阴影已经过去了，至少在一点点过去。小周同学，老师拜托你一件事儿，多跟吴刚同学聊聊天。当然，别影响到你的学习就行。”
　　听着王玲说的话，周小树想起了那天的事情，他就开始想，开始神游，开始揣摩吴刚那句“我妈妈过世了”是怎么那么云淡风轻的说出来的，开始忍不住的去想象吴刚这几年里面过得怎么样的生活，开始思考自己能够做什么样的事情去改造现在这个冷冰冰的吴刚。
　　就在这样的想象里面，周小树和王玲结束了谈话，周小树轻轻飘飘的回到教室，吴刚已经离开了。冲着吴刚的座位笑了一下，周小树拎起自己的书包就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天很好看，明亮而艳丽的暖色笼罩着西边的天空，灿烂，明媚。

　　希望你们珍惜现在天真可爱的小话痨周小树和沉默寡言内心细腻的吴刚，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记住，作者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