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逝水长安

60、第 60 章

　　赵莉沉默了好久，久到周小树觉得自己都坐不稳了。
　　“我……”周小树挨不住，先开口打破了这浓重的沉默，“妈，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幸福，我感觉得到。你当年没有挽留过他，因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是真要说，我恨他，因为他没有担负起自己应该负的责任，朝秦暮楚首鼠两端。我喜欢他，真的很喜欢，也许我还很小，也许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叫喜欢一个人。但我觉得我的感觉不会骗我，我觉得我可以跟他走过很久的人生，实际上……我觉得，我们已经走过了很长时间了。感情不是必须要长大了以后才有的，只是维持一段感情需要阅历而已。”
　　“不会的，孩子，你的生命里面不会只有爱情，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在这个年纪会不懂感情。我也必须承认，你对待这份感情是认真的。可是爱情毕竟不是全部，你总归是要接触社会的，那社会上的人总会对你发表自己的看法。之前庄齐只是在你班级四十个人里面挑头散播了一些对你不好的意见，以后……”
　　周小树顿了一下，然后淡淡的微笑着：“是啊，我之前就是在担心这个。然后让他等了我三年，我说要等到我可以承担这些，可以不让你和他受到伤害的时候，我会重新跟他在一起。然后我发现我完全错了，一来，我根本就没有办法不想他，二来，只要你们都站在我旁边，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想法？”
　　“孩子……这是不对的……在各种意义上。”
　　“怎么？我爸爸都放弃了我，我喜欢谁还需要谁来点头吗？”
　　“你这是在报复我们吗？果然还是因为我们两个离婚这件事情才让你变成这样的吗？”赵莉突然歇斯底里了起来，她总是感觉周小树是因为她和周平离婚了才会喜欢上吴刚的，这种想法让她被负罪感满满的充斥着。
　　听见赵莉讲话的周小树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当然不是，我喜欢吴刚跟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就算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还是会喜欢上他，妈，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他呢？”
　　“孩子，你让我怎么相信？怎么在一夜之间相信我的孩子是一个怪物？”
　　“我们不是怪物！我只是碰巧喜欢上了他，喜欢他与他的性别长相爱好家室统统没有关系，与我所有的经历也没有关系，我就是喜欢他，为什么连你也觉得我是怪物？为什么？我不过是没有按照你的想法找一个喜欢的人，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明明这件事情本身就没有错，即使有错，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根本也不是你的过错。妈妈，您真的很好，不要再沉浸在过去了，我已经长大了，至少可以承担一些什么了。您可以尝试着依赖我一点的，我已经可以也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了。今天我可以做在您面前开诚布公的把我的感情表达出来，就说明我要为这段感情负责任了。妈，你到底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呢？”周小树的眼泪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上，然后重重的落下，周小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妈妈也觉得自己是怪物。深深的惊愕之后，浓重的悲哀就弥漫了开来，泪眼朦胧的周小树看见赵莉也早就哭的像个泪人，他带着哭腔，抽噎着说：“相信我，好吗？”
　　赵莉抱住了周小树，母子俩泣不成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莉松开了抱着周小树的手臂，抹了一把眼泪，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去睡觉吧，明天早上妈妈还要上班呢。”
　　说完，赵莉就去了洗手间洗脸，周小树呆呆愣愣的坐在沙发上。吴刚打开房门，默不作声的坐到周小树旁边。周小树突然一把搂住吴刚的肩膀，强横的让吴刚依靠在自己身上，嘴唇蹭过吴刚的头顶：“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赵莉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不自觉地怔愣了一下，然后面色复杂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注定都要失眠了。
　　周小树看见赵莉的表情，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在吴刚的头顶喃喃地说：“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其实我明白的，我不可能让你们两个人都不伤心，但是最终你们两个我还是都伤了一遍。对不起，我……老实说我刚听到你说要跟我私奔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的，但是高兴了一瞬之后我又意识到，我不可能真的放弃一切……我……我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跟我爸很像，面对一个选择……下意识地会犹豫着，尝试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然后就在由于当中错过了解决的最佳时机。想到这儿我甚至有点感激庄齐，他的出现逼迫我下定决心要跟我妈摊牌，逼迫我必须要做出我的选择。”
　　周小树松开了吴刚，突然单膝跪倒在吴刚面前：“那么，请问吴刚先生，您现在是不是还愿意和您面前这位优柔寡断的男子共度余生呢？即使他现在还很幼稚，还不够成熟，不能够撑起一片保护伞，未来还有可能面对数不尽的指指点点，毫无道理的职责谩骂。但他保证会给你至死不渝的感情，和永不变心的承诺。你，愿意吗？”
　　“……当然，因为……我也一样。”吴刚清了清嗓子，周小树的行为太突然了，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很快就陷入了狂喜之中。
　　“吴刚，只要你不放弃我，我就会永远缠着你，永远哦。所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周小树站起来，一把抱住吴刚扑倒在沙发上，“我就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三……一，好了，你没有反对，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小树在吴刚的嘴唇上狠狠地吮了一下，“吴先生，今天你睡我房间吧，我在沙发上睡。”
　　“不一起吗？”
　　“哟，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啊。”周小树笑了笑，又很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今天才跟我妈摊牌，还是别太刺激她了。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一起睡。咱俩就跟吴刚伐桂一样，得纠缠一辈子了。”
　　他把“一起睡”和“纠缠”咬的很重，配合上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让吴刚的脑子里面闪过了很多十八禁的画面，顿时红了脸。
　　“流氓。”
　　“要不我哄你睡觉？”周小树挑了挑眉毛，他还挺喜欢看吴刚害羞的样子，那种看起来像是不好惹的小霸王一样的家伙，实际上却纯情的不行，这种反差萌真的让周小树有点招架不住。
　　吴刚冷着一张脸，周小树仔细的看着吴刚，又看见吴刚嘴角的那一小片淤青，伸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吴刚条件反射的皱了皱眉毛。周小树心疼的问：“还疼吗？”
　　“早就好了。”吴刚摇了摇头。
　　“你总是这样……我说了你可以在我面前多说点的，别什么东西都自己扛着。我说了，有我呢。”周小树轻轻地揉了揉吴刚的头发，一脸温柔的埋怨着吴刚。
　　“我习惯了，没什么的。”吴刚低了低头，周小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周小树扳过他的脑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吴刚看着周小树漂亮的眼睛，眼睛里面湿漉漉的，只觉得浑身上下被细碎的电流缓缓抚摸过，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外面小摊儿上卖的熏鱼，连皮带肉到骨头都酥了。
　　“可是我很心疼。”周小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睛里面满满的心疼就快要溢出来了，“刚子，我心疼。从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那天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和你站在一起。尽管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浪费了几年时间，但再一次把你抱在我怀里的那天，我就决定要蛮不讲理的分走你一半的痛苦。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所以……请让我走进你的世界好吗？”
　　吴刚眼神里面闪烁了一下，一瞬间的慌乱过后，他突然紧紧的抱住了周小树的脖子：“你会嫌烦的。”
　　被吓了一跳的周小树只是愣了一下，立刻就抱住了吴刚，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话的声音里面带着明显的笑意：“不会不会，我发誓，只有你嫌我的时候，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
　　于是，吴刚拉着周小树讲了整整一夜。
　　一直到了天色微微发白，吴刚才住了嘴，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蒙蒙亮的天色，脸上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周小树，看见周小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突然面上一红：“说得太多了，是吧，这些话我也没跟谁说过，你……不好意思。”
　　“你在道歉我就打你了，反正只要你一还手我就喊疼，我看你还下得去手不。”周小树轻轻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你困吗？困就去睡觉，反正我是困了，我就躺在这儿了。”
　　顺势躺在沙发上，蜷了蜷身子，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抬起身子趁吴刚不注意，一把把吴刚拉倒，两条手臂把吴刚圈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早就想这样了，我的小吴先生，别乱动，沙发窄，可是会掉下去的。”
　　吴刚确实也不敢动，就任由周小树抱着他。困意也渐渐的涌上来，合上眼皮挂着微笑也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