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相思莫相负》九曲寒波

21、情为何物

　　午后出门倒垃圾，袁冶看见一人在门前徘徊，她认出是关白桦——陆鸿渐的发小。

　　当初她和陆鸿渐在一起时，自然也是常和关白桦一起玩的。那时的她对他俩的友情也是颇为羡慕，从幼儿园到大学，都一直玩在一起，这是极为难得的。袁冶回忆自己的朋友，好像都是一路走走丢丢，那些旧时好友飘散在岁月的长河里。

　　除了有关陆鸿渐，袁冶想不到任何在这里见到关白桦的其他原因。

　　直接带他去附近的蛋糕店坐着，来一场开门见山的谈话。

　　居然是为陆鸿渐做说客，让她去见陆鸿渐一面。

　　这可就奇怪了！真身都回来了，何故还要见我这个影子？白芷说的那些话依旧回荡着袁冶的脑海中。

　　若说关白桦今日过来是来提要求，让袁冶从今以后再不联系陆鸿渐，才更在情理之中。

　　“那日牡丹亭失约，鸿渐是有不得已。他那日去工地，发生意外昏迷了，轻微脑震荡在医院待了一天。”

　　“他受伤了，严重吗？”听到陆鸿渐受伤，袁冶的心揪起来，仍是感到痛，为他心疼。这个人无论何时何地总能牵动自己的心绪。

　　“你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的。”

　　“恐怕他的不得已，不止这一点吧。关师兄，想来你也是认识陈雪的，我和她长得相像吗？告诉我。”袁冶的语气可谓平静，她在竭力控制着自己。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激动。

　　关白桦感到诧异，袁冶知道小雪，她是如何得知的。

　　“你不会以为鸿渐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长得和小雪有一二分相似吧？”电光火石间关白桦想到这最不可置信的结果，这恰恰是最有可能的。

　　“难道不是吗？只有一二分吗？白芷可说我和她有五分相似呢。”

　　“可笑，真是可笑，若你知道这些年鸿渐为你而做的事，犯的傻，就断然不会这样想。你是你，小雪是小雪，从来都是两个人。不管是鸿渐眼里，还是我，或者其他任何人。”

　　“我不信，你说的都是为他开脱的。”

　　“别那么着急下结论，听我讲个故事吧。从哪里讲起呢？”关白桦开始思索，“就从牡丹亭，你第一次与鸿渐见面说起吧。”

　　“牡丹亭，由此开始，亦由此结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你说吧，我听着呢。”袁冶闷声回答。

　　“牡丹亭里，只是你以为的第一次见面。你不知道的是，早在这之前，鸿渐就已经认识你。你以为的巧合，实则是鸿渐的刻意为之。鸿渐那时已看过江南的园林很多次，若说是专业考察，大可不必。那次是他听说你一人去了杭州，特意为你而去的。”

　　“怎么可能？在这之前，我们互不相识啊。”袁冶嘴上说着不相信，其实心里早已动摇。那些过往的蛛丝马迹闪现在脑海，如浮光掠影。

　　“是你不认识鸿渐，可他却认识你。早在这之前，鸿渐就已经认识你了，就已经对你心动了。”关白桦继续说着。

　　袁冶想起，樱花树下，陆鸿渐说过的那句，“不是互不认识，是你不认识我。”

　　“狐狸吃鱼，这个豆瓣ID是你吧？”关白桦接着问道。

　　袁冶点头承认，却没有开口说话，她的心里乱糟糟的。

　　“鸿渐第一次见你，是在紫荆桥，从正门上坡的那段路。你坐在紫荆树下画画，旁若无人的描绘眼中的美景，红叶铺了满地。他眼中的你，手拿画笔的模样热情似火，令人动心。他不忍打扰你，默默站在身后凝视着你。直至你离去，他还痴痴的站在那里。回神过来，已不见你的踪影。在地上捡到了你的记事本。那天，鸿渐发的朋友圈动态是‘我完了’。那时我还不懂他这句话的意味。”

　　“我完了？”袁冶重复着这三个字。

　　“鸿渐第二次见你，是在一家书店，一场有关武侠小说的书友交流会。距离他第一次见你，已过去十余天。那些天，鸿渐常在校园闲逛，有时候独自一人，有时拉着我一起。紫荆桥他每天都会走上好几趟，来来回回，只是期待再次遇见你。可是他的期望一次次落空。那个捡到的记事本，他常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第一页写着狐狸吃鱼，第二页只写了一行，11月1日 13:00，流云书店，武侠小说交流会。他抱着一丝希望，那天去了书店，也如愿见到你了。那天你在一群人面前，侃侃而谈，说你最喜欢金庸笔下的人物是《神雕侠侣》里面的杨过，说他最能体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武侠精神。”

　　“流云书店，那日鸿渐也在那里。”袁冶极力搜索记忆，却毫无印象。她一向知道自己是不太能记住人的面孔的，从前觉得无关紧要，此刻却无比痛恨自己这个脸盲的毛病。

　　“还要我说下去吗？院学生会招新时，你递交了申请表，第一志愿是新闻部。初面你通过了，鸿渐是面试官之一。那时鸿渐是新闻部的部长，他满心欢喜想着，你肯定能通过终面，到那时他就能站在你面前，让你记住他。然而终面你却没有来。”

　　“你别说了，这些事情我确实都不知道。”

　　“其实这些事应该由鸿渐亲口告诉你，一件件一桩桩。可他对你太过在乎，因此常常乱了分寸，以致在与你相处时频频出错，最终搞砸事情。我说这些，只想让你知道，鸿渐爱你，比你以为的要多要厚要重。他就在店外，等着你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关白桦离开后，袁冶还沉浸在其中，久久无法自拔。

　　“每个开始，毕竟只是续篇。”辛波斯卡在诗里这样说。她和陆鸿渐这本充满情节的书本，袁冶是从一半开始看起。

　　撕着玫瑰花瓣，问着“他爱我？他不爱我？”这样的问题，一遍又一遍。是不是每个恋爱中的女孩都会有这样的困惑，无论她们是否撕扯过玫瑰花。

　　那究竟是对恋人的不信任，还是对自己的不自信呢？还是因为怀疑是爱情的常态。

　　袁冶一直自诩为足够自重、自爱、自信。若说从前有人说她不够自信，她是万不会相信的。此刻的她，却深刻意识到，原来面对陆鸿渐，她一贯的自信早已全盘崩溃。她如千万恋爱中的男女一样，深陷泥泞。

　　可现在从关白桦口中得知，那些她所不知道的，陆鸿渐一个人的纠缠心路，她觉得温暖又心疼。若早知如此，重逢那日就该互相坦诚相待，何苦走这遭弯弯绕绕。

　　好在百转千回，他们还未错过彼此。

　　推门走出蛋糕店，隔着马路，袁冶看见她的陆师兄正向她走来，一如千万遍梦中的那个身影。她想这第五十一步，谁先来迈开脚步，一点儿都不重要。

　　她向前跑去，紧紧抱住了陆鸿渐。

　　“对不起！”袁冶和陆鸿渐同时开口说道，随即两人相视而笑。那是他们期待的坦诚相待、心无芥蒂。

　　“你在工地受伤了？严重吗？还痛吗？”袁冶问道。

　　陆鸿渐拉着袁冶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我很害怕，害怕你再也不理我，想到这些心口直痛。你摸摸这里，依然还痛，袁袁。”

　　隔着黑色衬衣，是一颗跳跃着的心脏，“噗通！噗通！”。

　　袁冶脸微微红，对着这样肉麻的陆师兄有些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