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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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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徐嵩沅把那一小袋垃圾甩进路边的垃圾车里,钻进楼下黑黢黢的小卖部,带着老花眼镜在香烟柜台前烤火的店老板问:“找什么?”
他弯下腰躲开悬挂在货架中间高高低低的塑料袋和节能灯,笑笑,“我自己看看。”
他穿着羽绒服艰难地挤进货架之间,找到了最底下蒙着尘的沐浴露瓶子,都是他听都没听说过的牌子,它们和豆腐乳罐头摆在一起。徐嵩沅毫不讲究地挨个打开盖子闻了闻,只有浓烈而媚俗的香精味,让他想起这条街挂着旋转彩灯的发廊门口,在太阳下晾晒的洗得薄薄的白毛巾的味道。
经过昨天一役,学生们知道了自己的斤两,不敢再狂了,第二天纷纷拿着行李走了。徐嵩沅家在本市,直接双手一插口袋晃晃荡荡跳上一辆公交,穿越大半个城,到了他家住的小区。
徐母早就听说他们学校放假,特意大早上就挎着篮子出去割肉剁饺子馅,看到徐嵩沅的模样大为诧异,“你怎么这么憔悴?”
你宝贝儿子昨天被人打了,晚上还只能躺在头脚都差一截的沙发一宿没睡好腰酸背痛的。徐嵩沅放了包钻厨房捏刚出锅的饺子吃,“考试太难了,我复习了一宿。”
“诶哟,辛苦我们家小沅了。”徐母心疼地又给他塞了几个核桃,“老徐!今晚下班你去你们单位对面那家烧卤店买半斤烤鸭!”
漫长的大学寒假就这样开始了,徐嵩沅和高中同学约了几场篮球,走了几家亲戚,被众人轮番爱抚“小沅今年也大三了吧,哪个专业呀,诶呀你们专业女孩子多不多啊,谈对象了吗,什么时候带回家呀?”一套连打弄得他不胜其烦。
他家离桥东街更远,打车都要七八十,在古代就是翻山越岭的那一边,要驿寄梅花鱼传尺素才能到。图南也如那些只有春天才在滩涂短暂停歇的白鸟,拍拍翅膀没了消息。
寒假接近尾声,他和几个同学骑着车刚打完篮球回来,露天球场的灯坏了,几个人硬是打到看不见球在哪儿为止。路边已经支起了卖烧烤的小摊,他扭头扫了一眼,那只鸟落在他附近的枝头上——他看到图南和个不认识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烧烤摊边粉红色的塑料凳上,桌子脚边还树立着好几瓶空了的啤酒。
他总是很喜新厌旧的,还没过几天,现在的发色已然是青灰色的了,像是深山老林才能滋养出来的带着瘴气的烟雾,有山精野怪轻轻的笑声。徐嵩沅记得自己看过科学证明女性比男性抗冻,不过图南也很抗,大冷天的,只穿着一件宽大的毛衣外套,仿佛整个人要被吞下去,一截腿露在外面。他习惯性地向后靠,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看着对面的男人。
“老徐,走不走?”
“你们先走。我看到我一个朋友。”他心不在焉地说。
几个大小伙顺着他的视线张望了一下,路上行人都三五成群,除了凑成堆晃悠的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就是一对对情侣,发现不了什么可疑目标,于是不一会儿也走了。
图南没动小桌上摆着的七八大碟的烤串,他只是仰在椅背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对方。路灯光在他卷翘的假睫毛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像是蝴蝶的触角,让他一向锐利的目光显得柔软了起来。
徐嵩沅一身热汗在羽绒服中被燠干,突然觉得心头滚烫。
“图南!”
已经很少有人这么连名带姓叫他了,图南停下步伐,皱皱眉,回头,林方水略带讨好地笑了笑,“这顿算我的。”
“不用,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图南面无表情道。
“嗨呀,我跟你,还算什么人情啊,不过就是想请你吃餐饭,喝喝酒。”
图南挑挑眉,“手下打次架而已,林哥这是想让我陪睡?”
“行行行……”林方水无奈地退让了,“阿南,你看我没什么恶意嘛,别这么炸毛猫儿似的!小弟们发生冲突,那是很正常滴。我请你出来吃顿饭,杯酒泯恩仇,这不过分吧。”
图南看着他不说话。
林方水赔笑了一阵,见有些冷场,只能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小弟来接。
“不用了。”图南道。
马路对面,阿黄夸张地挥着手,“南哥!这儿呢!南哥!”
图南对林方水微微点了点头,“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