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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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起雾。
不是什么好兆头。
何况还是这么大的雾。
三星暗骂一声他娘的，骂完他娘的又觉得不解气，连带着又骂了几声榭时那个王八蛋，周扒皮，铁公鸡，白眼狼……
狂风卷着暴雪，吹得眼皮都抬不起来，更别提看清眼前的路了，这会儿又起了大雾，真是人倒霉放屁都砸后脚跟。
冰雪阴暗深处的那些儿个东西自然不老实，哗哗……沙沙……唱大戏似的你推我搡。不过都惧怕她手里那把闪着微弱红光的长刀，没一个敢上前喂刀子。
她倒不是惧怕这些个小喽啰，把刀拔出来只是为了借着刀上微弱的火光取暖，她们客栈的火都是用这把刀生的，烧火的老李头用的很是顺手。
这会儿狂风更加肆虐，刀上那点火光岌岌可危，眼瞅着就要熄灭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三星对着长刀哈了一口气，翻飞的雪花打在长刀身上，激起了一层水汽，而刀上的火红又淡了几分。
她有些不忍，这可是师父送给她的唯一一件正常又有名字的物件，自打师父将这把刀送给她之后，刀上的火从来没有违背自己的意愿熄灭过。
三星哀叹一声，抽出腰间挂的刀鞘，打算让长刀回去好好歇息，这若是真熄灭了，烧火的老李头怎么生火，她怎么吃饭。
愁死人了。
三星还在黯然神伤，空中突的划过一阵破空之声，带着刺耳的金鸣声。
她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刀还未入鞘。全身的神经极度紧张，眼前只有和着风四处游荡的雪，虽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糟糕境遇，却也是半斤八两。
金鸣之声越来越近，那些雪里的怪物在狂笑，嘲笑她的无知和生命的渺小。
霎那间，金鸣之声擦耳袭来，三星仅侧身堪堪躲过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左耳便又迎来一阵寒风，她反刀去挡身侧的危险，齐刷刷的金鸣之声撞在刀刃上，叮叮叮……发出清脆的声响，刀刃被震的嗡嗡作响。
是冰棱，尖头锋利。
袭击她的竟然是冰棱，方才撞在刀刃上的冰渣已经被刀上的火舌舔化，而三星的心丝毫不敢松懈，冰与火的对决，冤家路窄，冰火相克，她可不敢保证自己的小命能撑得住。
若是有人在旁边站着，一定会十分惊奇，方才那个直不起腰的老太婆变成了一个上蹿下跳不喘气的老太婆，她……真的是个老太婆？！
刷刷刷……
三星拿刀去挡，齐刷刷的冰棱撞到刀刃上，刀刃上那点可怜的火光已经被击灭，看来这袭击她的还是个有点脑子的，知道先废了她的兵器。
一时之间，她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又黏又冷连着衣服贴在背上，滋味实在不好受，她不敢停在同一个方位太久，需要不断来回移动，这样对方的武器才不至于那么容易打到她。
她以退为守，回神时已经退到了一片枯树林中，方才的攻击也逐渐停止，那些诡异的哗哗沙沙声也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风吹枯树枝哗啦啦的声响。
三星将手中的刀越抓越紧，此刻，她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
电光火石间，方才消逝安静的诡异声响又开始响起，声音像一层波浪，此起彼伏，一波更比一波响烈，一场狂欢。
地上的雪开始蠕动，长了脚般往一个方向汇聚。洁白的血仿佛汇集成了流动的雪流。
三星咬咬牙，暗骂娘的，赶着投胎的鬼都没这些精怪着急。她脚下抹油般一头扎进了丛林深处，左右来回移动身影提防身后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攻击。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山林间的声响越来越大，大有雪山崩塌之势，风大雪深难行 ，每向前走一步都觉得要被风雪吹后三步，她逃跑的速度被降了下来，身后的危险越逼越紧，虽然没功夫回头，回头也睁不开眼睛看。但她能感觉到。
这种时候难免要腹诽一下将她框来这个地方的榭时，说什么好酒好肉好美人，屁！只有西北风。
在她失神之际，一道劲风袭来，风力扫过的面积宽广，三星不是来不及躲闪，是压根没法躲闪，只得反身，将长刀格在胸前，硬生生抗下了那道劲风。
三星身体受到冲击，被撞飞了好几米远，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棵树上，手中的长刀也被剧烈的撞击震掉，掉落在积雪中，枯树上的积雪也簌簌下落，三星没有防备，只得被积雪浇了个满头，成了落雪鸡。
落在雪里的长刀也被落下的积雪掩着了。
还没等她吐完一口气去捞自己的救命武器，树上落下一团物体，咣当一声砸在了她身上。
还有咯吱一声，她的右腿脱臼的声音。
娘的！
三星觉得自己真应该烧香拜拜，真是倒霉催的，向后倒还能摔出鼻血来。
“没死就赶紧起来。”方才砸下来的是个人，此刻躺着压在了三星腿上。三星都懒得看这人长什么模样，方才的攻击好像又停止了，她可不敢庆幸，指不定就是在蓄积大招，打算一击将她打死。
腿上的人，哼哼嗤嗤，咿呀哎哟，装模作样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腰，间或见还听见几声“哎呦哎呦……摔死小爷了”
“小爷的脸没毁容吧！”
“我这腰可不能坏……”
……
三星: ……
半晌那人才慢吞吞爬起来，这屁股……可没挪地儿，还坐在三星的腿上。
三星早在那人无痛呻吟的间隙撇了一眼，此厚颜无耻矫揉做作之人她认识，酒坊里那个邋遢老兄。
“没死就赶紧起来。”三星加重了音量，恨不得将这货生吞活剥了。
邋遢老兄这才转头打眼瞧了瞧给自己当肉垫的正主。
“嘿！我当是谁扰了小爷的清梦，原来是酒坊里喝烈酒的阿婆啊！”他身体稍稍前倾，这手不偏不倚刚好摁在了三星大腿上，眸中精光闪现，丝丝锁住三星面上的表情。
咯吱一声。
三星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股怒火就这口水滚滚喉咙咽了下去，将压在自己腿上的手一根一根掰开，皮笑肉不笑道:“没残就赶紧滚，别等我把你打残。”
“我说，你这手劲可不像是个阿婆啊，还有这声音，怎么听都是一个姑娘，不过姑娘做到你这个份上也是失败了。你是觉得自己老的太慢还是不想嫁人啊！”莫云溪笑眯眯，忽然来了耍人的兴致，他在酒坊时就觉得一个老太太悠悠哉哉喝烈酒，本身就很奇怪，当时他还以为这老太婆跟那只黑乌鸦是一伙的，但当他攻击黑乌鸦之前这老太婆就不动声色的躲在了一旁，明显是不愿意惹事，打斗时也未曾出手相帮，再加上她身上没有妖气，又没其他异样，他就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贪杯的老太太，只是自己多想了。
枯林里的动静他早就发觉了，还以为是要来攻击他的，等打斗靠近时，巧了！他又正好看到酒坊里耆老之年的老太太上蹿下跳的在逃命，这矫健轻敏的身形怎么看怎么不像老太太，普通的老太太不应该走一步喘三口气，走五步歇半时辰吗？
好巧不巧她又撞到了自己蹲着的树上，他就索性掉下来砸到她身上，探探虚实，事实证明眼前这人不是个老太太。
刻意把自己扮成老太婆，似乎更让人好奇！
三星懒得跟他废话，刚才气极，一时疏忽忘记变声，被这货察觉出异样，不过那有怎样，正好可以毫无顾忌地收拾他，她挥拳不留余力地瞄准那张欠揍的脸，只不过，被人的大掌接了下来。
三星打了个寒颤，这人手心里的冰冷在接触到她手背的一瞬间时，几乎要穿透她的骨头。“你这小姑娘怎么不讲理，明明是你把小爷撞下树，扰了小爷的清梦，小爷我都没怪你，你可倒好，开始动手打人了，你们北境的姑娘都这么野蛮吗？”男子不动声色扯了扯三星的拳头，两人的距离被拉近，他收了笑容，凝视着眼前女子的脸，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苍老她都有，皮肤干燥、遍布皱纹、毫无生机、眼珠浑浊。
“滚！”三星察觉到这人的意图，立即睁开他的桎梏，向后一挺，重新拉开过于亲密的距离。
他当她是北境的姑娘，三星心道，北境的姑娘估计都要把你的皮扒下来，你也不看看你有多么欠打，她翻了个白眼，视线不经意向前，这人还是穿着那件素色袍子，连件大氅都没披，这么冷的鬼天气，也没冻死他，她想起这人手心里的冰冷，忽然生出一丝讥讽得意，哼！让你不穿衣服还骚浪，冻死你！
男子胸前的领子半敞露出锁骨以下男人特有的紧实肌肤，仍然是浑身酒气，仔细闻还有股清冽的淡淡香气，三星皱皱眉，不知为何她对这香气生出一股熟悉感，好像在哪儿闻到过。
男子腰间左边挂了只酒壶，右边挂了把长刀，周身银白，和这天地间的白色一般，散发着冰冷之气，是把好武器。
三星腹诽道肯定是从哪儿顺来的。不过方才她也没感受着被刀砸中啊，这人到底是被她撞下来的还是故意砸下来的。
“那么麻烦这位仁兄，赶紧从老身的腿上挪开，老身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她一字一字客客气气道，这些年她扮来扮去，时而男子时而老妪，就是为了逃避一种恐惧，那种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被人追杀的恐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啧……小姑娘一个，瞎说什么啊！没羞没臊的。”莫云溪故意露出娇羞的神色，眼睫很配合的低垂，只是脸上却是不正经的戏谑。
他只是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就忍不住逗逗她，他的心情也许久没有这样轻松了。
三星皱着眉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感情这货把她的话搭到那一挂上去了，当成荤段子听了。方才被压下去的怒火重新被点燃，并熊熊燃烧。
她也是疯了才会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和一个疯子讲道理。三星伸手去摸被雪埋着的刀柄，想给那货一点教训，对面一阵强风倏然迎面袭来，这次不是试探性的冰棱子，而是现出本身的实体，一只高约两丈的怪物，方才那股劲风就是这只怪物的前爪扫出来的。
三星一把将那货推开，忍着腿上的剧痛，打了个滚去摸掉在雪里的长刀躲命，方才那怪物现出身形，只是一瞬间，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只是觉得有点像只狼。
“我去！呸呸呸……，小爷我的脸是你随便打的吗？”莫云溪双臂撑地支起身子，骂骂咧咧吐掉嘴里冰凉的白雪，这姑娘方才一把将他推倒，好巧不巧吃了一口新鲜的雪。
三星懒得理他，忍着痛将错位的骨头推正，将大拇指咬破，挤了挤拇指将鲜血滴到黑沉沉的刀刃上，沉睡的火热好似被唤醒，刀刃渐渐发红，隐隐约约还带着火苗，三星冷冷吐出几个字：“有力气就少说话过来帮忙，不帮忙就赶紧滚！”这男子决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人帮忙总好过孤军奋战，三星是个聪明人，这点她当然懂得，不过……如果让她在接收帮助的同时和这个说天说地就是不说人话的贱人共处的话，她宁愿孤军奋战。
“嘿~我说你一小姑娘，怎么……”男子的话没说完，在他转头的那一刻，神色微怔，天地间的苍白化作虚幻，他的视线明确坚定地锁住女子手握的那把燃烧着火苗的奇特长刀，手指缝隙露出的淡淡红色，是这天地间最亮丽的颜色。
他脸上掺杂着惊讶，欢喜，而后又是失落，漆黑的明眸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湿润微红，纤长浓密的羽捷轻轻颤动，那颗泪痣更添忧愁，下一秒，仿佛就会滚落一滴泪水，修长的眉毛打了个结挂在面上，轻薄的双唇动了动，呆了半晌才征征吐出没说完的话，：“怎么……张口闭口就让人……滚。”
三星早就和怪物发出的攻击厮杀在一起，没听清这人说什么，随口喊道:“你说什么？”
无人应答。
三星抵挡攻击的空隙回头望了一眼，还当这货走了呢？
没想还在地上呆坐着呐，三星瞅着那人神态失落，眼眶微红，恰似深闺怨妇诉愁肠，这……这……是要哭了吗？
老娘不过扇到了你的脸，至于吗？
男人……真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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