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俏将军》碎枝子

46、【肆拾陆】

　　拓跋戈的五柳湖军队积聚六年，规模确实不小，能作战的军队整整三十万，此刻对阵楚望则的军队大概十万。

　　轻软叫阵后，拓跋戈的情绪倒是并无太大变化，可是底下的士兵着着实实有了些许微妙的差异。

　　他们眼睛都是透亮透亮的，自然看出那是他们的苍术娘娘座下童子，毕竟二十一岁的人和十五岁的人样貌变化不可能太大。

　　百冰灭亡后，他们的生活自然困苦艰难，每日挣扎着过活，不似奴隶，胜似奴隶。

　　直到拓跋戈打着前朝皇太子的身份好找他们，早晚是个死，伸头造反是个死，锁头苟且也是个死，不如抱着一个希望挣扎挣扎，于是他们都拖家带口的从军了，五柳湖的日子虽然艰难，但终归是自由了许多。

　　此时苍术娘娘却说他们没有可能，继续下去便是执念。

　　他们都没有多少文化，自然参不透执念的深意，但说他们没有可能，他们还是听得懂的，他们不是不知道，这许多年来，千业从来没有哪一刻对他们放松过，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每一次战役，哪怕再小的战役，都会有朝夕相处的熟悉笑脸倒下，在两种矛盾的心理挤压之下，几乎整个军中弥漫着对于前路的个人思考。

　　天色一黑，回了营地，讨论之声就更加沸腾，甚至有了逃兵。

　　拓跋戈这才回过神咂摸出白昼里轻软轻飘飘一番话的真正用意来。

　　思绪飘飞时，营帐的布帘子却被掀开了，四月末的天气已经暖意深浓了，白日里太阳下山未带走的热气陡的扑面而来，伴随着脆生生的女声：“小叔叔，姑姑可是回来了？”

　　只见叶淼鑫一袭戎装进来，进来后就四下环顾：“难道小叔叔没有将姑姑救过来吗？”

　　小嘴嘟起来，低下了头，小姑娘有些失望。

　　“淼淼不要担心，敌军统帅再怎么说也是你姑姑的夫君，他不会伤害你姑姑的。”拓跋戈看清来人，眉眼里溢满了宠溺的笑，宽慰她道。

　　听到拓跋戈低沉温润富有磁性的嗓音，淼淼提着的一颗心落了落，脸颊上飞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绯色：“小叔叔，今天战况如何？可是累了？我让他们烧好了水，叔叔我端来你来泡泡脚。”

　　转身欲走，却被拓跋戈叫住了：“我们淼淼真懂事！这些事让他们做就行啦，不用你来亲自操心！”

　　脸上换上一抹忧色：“今天战况还好，就是军心有些不稳，可能我们出来久了，先前又有村中那一败战，才导致军心有些浮动，你明日就回五柳湖吧！我担心你！”

　　他自然的就将今日的事情大体给她说了一下，之所以告诉她，是因为叶淼鑫毕竟十五岁了，还是五柳湖的少盟主，是目前自己最信任的人了，他也希望淼淼能够像公主一般长大，但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不是吗？理所当然的隐瞒了有逃兵的消息，也是怕她过于担心。

　　幽幽叹口气，拓跋戈脸上忧色深了几分。

　　听到军心不稳，叶淼鑫暗暗吃了一惊，她听说了姑姑同楚望则骑一匹坐骑阵前叫阵，至于那些话她也听说了，姑姑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难道不知道她在百冰百姓眼中就是苍术娘娘派来的座下童子吗？怎么能说那种话？

　　但愿姑姑是无意为之。

　　思衬稍顷后，不禁注意起拓跋戈后面的担心自己了，心里忧色退了几分，裹了一层薄薄的蜜，密密匝匝的泛着甜，听他话到最后，她却重新忧色重重起来：“明日回去？我不回去！我要看着叔叔打败楚望则！我不想回去！”

　　突然觉得只这一个条件不足以说动他：“况且姑姑还在这里，我肯定能够帮上忙的！”

　　许是太过担心他把自己送走，叶淼鑫直接倾过身子索性拉住了拓跋戈的衣衫。

　　两人动作有些亲密，拓跋戈有意思不自然，但也不好直接拂袖，气氛于是有些微妙。

　　叶淼鑫似乎没有意识到，看到拓跋戈没有说话，又靠过来几分，干脆抓住了他的手，眼神盈满了泪珠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拓跋戈终于忍不住了，不动声色的拨开了她的手，往营帐布帘处走了几步：“淼淼，听话！你也已经十五岁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如今的处境，叔叔带了十万兵将出来，村中一战我们死伤近两万，我们必须取胜，救你出来还死了三个士兵。”说到这里，拓跋戈顿了顿。

　　听到这话，他想着叶淼鑫应该明白了，言下之意，她终究是个累赘。

　　“况且你是五柳湖的少盟主，你不可有闪失，此次战役凶险，叔叔不知能否还能回去，但是我们复国的重任不能就此断了！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拓跋戈转过了身，尴尬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殷殷之色，还有几分庄重。

　　看他凝重的脸色，叶淼鑫还有话却堵在喉头，再也说不出来。

　　她想看见他，但是她更想让他好，起码好好活着，她不能拿他的生命做赌注。为了他，她愿意走。

　　终是无言的点了点头，跑出了拓跋戈的主营帐。

　　刚走出来，想要回自己的营帐，却见一个小兵急急跑了过来，匆匆向她行了礼就进了主营帐。

　　她心下有些狐疑，可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看样子应该是什么大事，于是她绕过了几个营帐，骗过了轮班的流动岗哨，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贴着主营帐，窃听拓跋戈他们的对话，隐隐约约听小兵说什么千业援军据此不过十几里了。

　　叶淼鑫心下大惊，匆匆绕道回了自己的营帐，他们对付楚望则的大军才稍有优势，再来一班人马他们怎么可能取胜？

　　在营帐里走来走去，急的团团转，却无半点法子，只能去求小叔叔退兵了，趁夜色退兵，损失该会小些！

　　打定主意后，叶淼鑫再次出了营帐，向主营帐走去，本来叶淼鑫的营帐是紧挨着拓跋戈的主营帐的，但是叶淼鑫怕巡逻的发现了她提前报告了拓跋戈，她就见不到拓跋戈了，于是绕了一大个圈子，贴着两方之间的战场走过来，远远看去，还能看到敌方营帐里飘起的屡屡炊烟。

　　本是无意识的一瞥，叶淼鑫却惊讶的发现对面营帐中的人似乎凌乱了起来，星火也都逐一扑灭，营帐也在一个接一个的拆除，嗯？

　　叶淼鑫愣愣站在那里，竟是忘记了离开。

　　“他们怕是要拔营离开了。”

　　听到声音，叶淼鑫猛地回头，见拓跋戈眼神无波无澜的站在他身后，直直盯着对面。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叶淼鑫点了点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不在自己的营帐，竟是走到这里来了？莫不是你还要想单枪匹马一个人去救你姑姑？”拓跋戈的声音里明显有了怒意。

　　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他以为她要去救姑姑那就以为好了：“......嗯，我错了，叔叔！”

　　叶淼鑫突然跪了下来，低着头，等待他来责罚。

　　“你姑姑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明天一早，我就让六安带你走！”拓跋戈怒意消散，声线平稳了起来，伸手作势让叶淼鑫起身。

　　“六安来了？是五柳湖发生什么事了吗？”叶淼鑫依旧跪着，却抬起了头。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我们军心有些不稳，已经有不少人回了五柳湖，六安也是为此事而来，你速速回去，查清楚都有哪些人，到时候好作赏罚。”见叶淼鑫依旧跪着，拓跋戈不得已只好扶了扶她的手臂，让她借力站起身。

　　叶淼鑫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却也依旧担心他：“嗯，我知道了，小叔叔你就放心吧，我明天一早就回去处理，还有一件事就是，这楚望则大军已经拔营了，我们是追还是也撤？”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快些回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吧，六安已经去了你的营帐，你们也离开了好久，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话音未落，拓跋戈已经抬步走远了。

　　看着他的背影，叶淼鑫心中一阵空落，他究竟对自己有没有一丝情意？

　　叹声气也转了身往回走去。

　　再说轻软自回了营帐后，吃罢饭，略略洗漱一番后，就躺下了，一直担心楚望则会再次前来，辗转反侧竟是许久未曾睡下，翻来翻去终于有了一丝睡意的时候，帘布却突然被掀开了：“王妃娘娘，王爷让您收拾一下，我们要拔营了！”

　　轻软瞬间被惊醒，拔营？

　　“我们要去哪儿？”

　　“禀王妃娘娘，小的不知，还请您快些收拾！”说完像是很害怕轻软再次询问一般逃也似的离开了。

　　轻软艰难的坐起身来，前几日受的伤还没好，昨夜又被楚望则一番侮辱，今日又策马多时，身子无一处不酸痛，仿佛只有散了架才舒服。

　　穿上白日穿的戎装，费力地紧，她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只爽利利拖着这具驱壳即可。

　　慢腾腾他挪出了营帐，才发现，营帐都拔得差不多了，看来是真地要走，往对面瞧了瞧，三哥似乎还不曾知晓，竟是一点动静全无。

　　真真奇怪。

　　压下满腹疑惑，轻软朝着主营帐走去，不料迎面对上掀帘子正欲出来的楚望则，天色昏暗，看不清脸色，只觉得对方一阵哂笑，搞得轻软一阵恶寒，蹙了蹙眉，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王爷竟是要当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