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俏将军》碎枝子

16、【拾陆】

　　想到前路漫漫，后有追兵，轻软心中一阵绝望，刚离开赫连潜苏时的斗志蔫了半盏，耷拉着脑袋漫无目的的一路向北。

　　轻软虽然不记建筑，不记地名，但是方位感却是极好的，她知道哪是往北……这也是她虽然战场杀敌不及父兄，但仍然能够运筹帷幄有将帅之才的缘故。毕竟就算是决胜千里之外也是要安排将士冲锋陷阵或是夺路逃生的。

　　轻软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抬眼望，不远处似是一座城，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繁华可见一斑。

　　或许城市很有名，但她对千业的城市着实陌生的紧，虽说和亲千业六年有余，可新嫁日头戴凤冠盖头，缩在大红栾轿中，况乎一路中规中矩，遑论沿途风光，实实错过太多风景；入靳王府深院后，高墙层层垒叠，她时时沉浸在楚望则给她编织的梦幻中，也不曾有心思出来走走，就连王府不远处的京城集市她都没逛过几次；肝肠寸断后，只想着如何勤俭女红，换取吃穿用度，更不会有闲暇。心中串联一下过往，突然有种置身事外之感，像是冷眼旁观别家的故事，纵然自己曾经疼的死去活来，但也已是前尘往事了。

　　她现在最该做的便是将六年前迟到的灭家之恨，亡国之耻重新记忆起来，然后将赎罪的责任嵌入自己的骨髓，尽快回到极北之地。

　　暗示过后的思路霎时清晰起来：自己身为百冰的将士，不熟悉千业着实事出有因，情有可原，自她记事起，从来都是千业为了开疆拓土攻打百冰，她从来都是带领百冰士卒行保卫之策，熟悉的都是百冰的城池沟壑，从未驻足千业的城池！思及此，心中冷笑。

　　对！就该如此！家仇国恨重新在心尖尖上过滤一番，余少许遗憾和自责，夹杂着几分恨意翻滚在肺腑，芊芊素手不由得捏起拳头，尽管年岁已过，但恨意不能消退，毕竟这是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轻软心中愤恨，突然又有了动力，脚步急急的前行起来。

　　轻软今日着一身浅蓝色窄袖窄身布袍，衣料中等偏上，头发简单束了冠，特特描了粗重眉峰，脸上未敢再沾染半分脂粉，以前不懂，总觉得男儿气概有三分是画出来的，可后来出来的次数多了，才知道，这种东西，该是越多越乱的，倒不如自自然然大大方方的，反而不易惹人注意。

　　那男装衣物是从极北之地未出阁时自己外出时常穿的，本来思量着在靳王府应该如同在家中一般，不能时常出府，倒是可以偷偷出府，怎奈何经历了那么多人间事之后，心绪重新熟透了一般，没了当年的兴致。

　　三炷香的光景，轻软已经置身熙熙攘攘之中矣，有种不识繁华真面目，只缘身在喧嚣间的错觉，好一处繁华之所！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鳞次栉比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近午的阳光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张扬的绚烂在绿瓦红墙之间，满眼的飞檐画楼，错落有致的飘荡着大大小小的招牌旗帜，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耳边四处皆是小贩的叫卖声，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勾勒着一副盛世图景。

　　本是一片繁盛歌舞升平，落到轻软眼里，却真真的刺眼，她的心里也是有一座盛京的，只可惜正是眼前的浮动的图景沉默掩埋了旧日的东樾冬临，她实实爱不起这一处繁华，只好掩着悲愤憎恨交织的心绪没入人流之中。

　　荼蘼的盛景，让她有些透不过气，她的家乡，曾经，也是这般模样……

　　她只想找个角落，好好的啜泣一番，方能逼迫出心中的郁结。

　　低头疾驰间，却突然觉得面前的人流似乎在渐渐凝固，嘈杂之声不绝于耳，让轻软本就浮躁的心变得愈加不安，这片刻，当真是拉个人揍一顿才舒心！

　　不悦的停下脚步，随便拉了一个行人，稍一询问，才知，原来前面有一处不尊俗礼的世家沈家女儿在比武招亲，比武！

　　虽然心中郁结着一口气，但是自己毕竟不是光明正大游山玩水之辈，说自己是亡命之徒虽然有些严重，却也八九不离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抓紧离开才好！

　　轻软思衬片刻，重又抬起脚步，只是方向略微偏了偏。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那比武之所才是穿城而过的正方向，才是一路北上的正当所在，她这一偏就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这偌大的城，繁华却都是类似的，兜兜转转，尽管一路询问，但还是没能找到城门。看来今夜怕是要宿在这城中了。

　　硬着头皮返回，那擂台处仍旧人山人海，喊声震天。

　　轻软头皮紧了紧，心想，反正亦是无事，况乎已打定主意在此宿夜，倒觉得时间没有那样赶了，一路奔波晕头转向之后，心事松快了不少，连带着周身也松快了不少。

　　事不关己冷眼看着高高擂台上的搏斗，轻软一阵腹诽，真真吃饱了撑的！难道那招亲的小姐是天仙不成！值得这端端的好男儿排着队在此肉搏，如此思想起来，台上本是行云流水的招式也变得粗俗不堪起来！

　　轻软沉了首，眯上眼，略一小憩。

　　人群中甚是嘈杂，轻软也不是真真的小憩，本来模糊的思路顺着众人的闲言碎语一点一点倒是清晰起来：

　　此城唤名菁芜城，是千业有名的漕运枢纽，这比武招亲的原来是菁芜城有名的世家沈氏家族的二小姐，虽是菁芜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这二小姐却真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豆蔻年华，无人提亲，不知是何缘故。

　　沈老爷子急火攻心就想出这么一个损招儿，比武招亲！这下众人更是困惑，却原来这沈家二小姐是个习武之人？

　　按照她听这种闲言碎语的经验，该是沈家七大姑八大姨上溯祖宗三代都略略碎嘴才对，既然这主角儿是二小姐，那应该还有个大小姐才是！可这群人中竟无一人提及，轻软不对主角儿之事关切，倒是略略有些困惑这大小姐，不过好在她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困惑之后也就忘记了。

　　菁芜？这个城市的名字倒是熟悉的很，却也一时间思想不起在何处听过，不过似乎记忆中不明晰，也不重要，无需费神思虑。

　　轻软抬眼望了望天，万里无云，蓝的让人心驰神往，蓝白相间，似是故意留白的画。

　　看这样，该是申时已过，酉时初刻，她便不凑热闹，找个客栈歇歇脚吧？她是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消遣来着？

　　思想不出所以然，轻软心下一片懊恼，真是浪费时间！

　　身后声音响起，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你是为了等我？”

　　该是疑问，却笃定的口气，她心底一惊，下意识的回首，正对上赫连潜苏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明明是轮廓分明的面庞，硬是生出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上次生病时候她竟是没能仔细打量出来！

　　轻软黛眉微蹙，心中凄苦，怎的就这般阴魂不散？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人家本就是有心跟踪，哪有追不上的道理？

　　“怎么又是你！？”

　　“恩，正如你所想，我在跟踪你。”

　　这般坦诚，也是没谁了，轻软在心底翻了无数的白眼，思索良久，依旧是放空的脑袋，她也无措了。

　　“为什么要跟踪我？”

　　“家父久病，大夫言定要那醉马草方能去除病根，翰墨此行便是去往极北之地寻那醉马草。”

　　轻软一百个疑惑郁结在胸口，这番说辞当真是漏洞百出，自己浏览的那许多医书也当真不是白读的，醉马草说白了也就是芨芨草的变种，该是多生高原草地才对，他一路往北倒是没错的，可是万不该去往极北之地！况乎醉马草是有毒性的，稍有不慎，是会要人性命的，怎会久病用醉马草来去根？再者，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极北之地？记得自己可是从未对他提及自己要去往何处的！

　　是此人本就愚笨，还是故意要让自己看出破绽？

　　该不是愚笨，不然谁会任用愚笨之人作跟踪人的事？那便是故意为之了，那这故的又是哪般意？

　　轻软一时也猜不透这半是坦诚半是欺瞒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转念一想，干嘛要信？

　　料定他该不会伤害自己，路上本是有无数次机会的，可他还救过自己，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因由，她便不深究罢了，纵然知晓来龙去脉，怕是除了耽误时日，对她再无半分好处了。

　　打定主意，轻软也就不再理会他。

　　本就是要离开此地的，费了半天唇舌，终是无言的转了身，想着，跟着就跟着吧！

　　正巧，台上的擂台也是接近尾声，沈家二小姐带着红色的幂蓠帷帽飒飒的站在了台子上，正对擂台胜者。就在轻软转身的间隙，一阵微风拂过，那二小姐的帷帽被风带的稍稍浮了浮，在轻软的角度，整好看到面容姣好的侧脸。

　　稍有姿色，并不十分出挑，但这一瞥，轻软却怔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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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潜苏：软软，我不想骗你，但是话说道半截，突然觉得也不能让你知道全部，那样对你也不好，鬼才知道醉马草什么玩意儿，我就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