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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   珠帘外的风车草不温不火,花开花落,明明灭灭竟是已经三年光景了,离开那皑皑的极北之地,也有六年了,岁月当真经不起敲焯呵......

      在这如同冷宫般的朝语台,每日素手勾线,提笔画墨,日子倒也安稳,她的心已经没有波澜,若是如此如水的度过余生,倒也是他对自己的恕恩了。

      他.....

      那个人,已经三年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了......三年......那么久,竟是隔世经年的感觉,他们之间,原来早已经是千山万水的距离了。

      只是他的消息却还是若有似无的传到她的耳际,听说,他的第十八房夫人今日过门,而且是拟着侧妃的规格嫁进来的,呵,奢靡的日子,不是君王,胜似君王了。

      “我知道了,玉儿,你下去吧,我累了。”

      “是,王妃。”

      恩,我才是他的正妃,当日一身凤冠霞帔,金钗步摇,朱漆大门踏入的千业国圣上御赐的靳王正妃。

      后人叹当日之盛景:十里红妆空繁华,荼蘼京城一日红。

      玉儿也曾说过,说我是他执着午门前,单膝跪雨,瓢泼三日,才求来的妃。还记得当时听到的时候,我心中的是怎样满溢欢欣的花,滴滴落落,蔓延到尘埃里,处处都是喜悦。

      如今想来,却真真的讽刺。

      窗外的风车草,又开花了,修长的叶撩人的垂着,点点黄蕊似得碎花从中央的合苞处四溢开来,紧蹙的美,却莫名的让人松快,从小,我就喜欢这傲然的劲草,会开花的竹---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小时候,我与长姐以及三个兄长都极爱这种草,别家的女孩子闺房里的陶瓷花瓶中都是堆了梅花或是月季,有的个性一点的,也多是菊花或是海棠,但我的窗台边,永远都是一束两束的风车草。

      那时,我还是百冰国戍边将军叶氏一门的小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评价有理,这样说并不过分,爹爹、娘亲、长姐还有三个哥哥都恨不能将世间最好的都给我,或许是前半生太过幸福了,以至于有些不真实,最终落得那样的结局,每当午夜梦回时,我总惊得一身汗,朝语台卧房的软榻上,挣扎的几近死去。

      之所以极爱风车草,除了性子的缘故,还有环境的限制,极北之地确实珍贵药材较中原多些,但都有些萧条之色,兄长能在极北之地的春天里寻到的绿色确实只有它了,它曾经是我整个童年的春天,也是我与兄长寥寥几年的浅缘。

      千业国与百冰国那年的东樾城保卫战,父兄皆亡,迫不得已,我才代父出征,于是留下翘楚女将的盛名,不过,回首看去,倒也已经六年过去了。

      娘亲还在世时她说她对不起我,本该是小女儿撒娇的年纪,却用稚嫩的肩膀扛起整个叶家的荣辱。我惭愧让娘亲生出这样的愧意,从极北到中原,我从未对娘亲生出怨怼,反倒是愧怍不能侍奉膝下,让她曾那样伶仃一人苦熬极北的寒雪与凛风......想起娘亲,心中止不住的泛疼。

      我的娘亲!当日我匹马而归时,硕大的叶府,不见一奴一仆,寒床冷榻上,我的娘亲,曾经雍容端庄的夫人极其苍凉的仰卧在那里,鼻息全无,那种凄凉,那种绝望,今生不堪想。

      全怪他!

      陡的心中憋满委屈,心口的疼痛集中起来,这是司空见惯的疼痛了,却每次还是这样让我猝不及防,恨不能将心口揉碎才舒服。

      玉儿见我又蹙起眉来,忙不迭的碎步移了过来,玉儿倒是琢磨出了一套好法子,经她的手消解一阵,倒也能减轻不少。

      我的委屈很快的消解了,反反复复,也是早就习惯了,以前他还来得时候,我还会和他置气,也不只是三年前的哪一天,他就再也不来了。我也忘记到底是因了何种缘由竟让他三年未曾踏进这朝语台。

      窗外的风车草...又开花了......摇曳的尾影,听不见风的声音。抬手扶了扶绾发上的银簪,院子里日光和暖,相对无言。

      这些天,我总是回想起以前,不管是爹爹、娘亲、长姐还是兄长,甚至是他,每每总是泪流满面。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来王府满打满算不过六年时间,怎的身子如此娇弱了?手提不得长枪,腿踢不出旋风,眼神黯淡无光,面色苍白周身不畅。如今我若是出去,怕是任人猜遍整个千业国,也猜不出我就是当年的翘楚女将。

      假寐沉思间,门外玉儿的声音却轻细的响起,恐慌里透着古怪的喜悦:

      “王妃,睡了吗?”

      “恩,刚睡,怎么?出什么事了?”我有些诧异,玉儿一般不会小心翼翼隔着门喊我,我们主仆二人,情同姐妹,不若别家有诸诸规矩,有什么事,她便也推门进来说话了。

      “是...是王爷...王爷来了...”

      心下陡的一惊,发簪却是落了下来。

      他来做什么?

      慌忙起身,软榻上一片凌乱,我顾不得发簪,还未来得及整衣衫,珠帘外已经响起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下意识的抬眸回首,就那样突兀的直直的望进他深邃如夜空的瞳孔里,远远的,深深地,看不到自己。

      还未开口请安,珠帘又是一阵响动,随着他进来的,还有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女子 ,温香浓语,若婉转莺啼:

      “彷儿见过王妃,仿儿给王妃请安。”

      置若罔闻,我不愿理会,旁若无人的撩了撩衣衫,仅是裹着紫线镶边的月华寝衣,就那样无所畏惧的披头散发,未沾脂粉的望着他的眼。

      他希望我顺从,他希望我怕他,但是我最恨的就是顺从,我最不怕的就是他。

      我并不打算给他请安。

      我从眼角处留了一些散光,稍稍有些慨叹,三年未见,曾经那个少年已经越发挺拔、苍劲的如同松柏,灼灼其华的立在我的面前,不能忽视的贵气逼人,可悲可叹的是,这样一个人终究是与我无关,与我无缘。

      罢了,罢了!我何必再去计较那些前尘往事。

      “妾身给王爷请安。”我略微欠了欠身子,含了含首。

      我清晰的看到他的手在宽大的袍袖中微微颤动,却终是没有伸出来。我有些不明所以,终是迟迟不见他让我起身,略略诧异,敛目抬首,正撞上他的:冷漠讽刺。

      即使已经熟悉,还是一阵心疼,只见他忽的眼神一凛,毫不掩饰、直直的射向旁边的美姬。

      瞬间明了,原来,我不允她起身,他便罚我长跪。

      心又落的更深处一点,濒死,溺亡,突然就觉得其实没有必要在置气什么了,刚才的置气当真是稚气,是那么多年的怜爱残存的潜意识。

      不再多想,于是落了落嗓音,沉下声:“妹妹请起。”

      话音刚落,朝语台里突兀的一道声音朗润清遒:“王妃也起身吧!”

      他觉得有些轻松,如同孩童终日索求的糖果终是得了一块一般愉悦松快。他觉得她终于开始软下来,开始顺从他,他承认,这是三年来从未有过的欢欣。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立刻冰冻了他的喜悦,冷眉剑目,凝在额间,舒展不开。

      “王爷此次前来朝语台,便又是携新欢辱我的么?三年了,王爷还是如此!幼稚之极,若无事,王爷请回吧,轻软累了。”

      天渐昏下来,无意抬眼窗外,昏色笼着的风车草依旧飒飒作响,时光又一寸一寸的逝去良多呢!一生的囚笼,韶华已过,雨打飘零,不求轰轰烈烈,只求安稳,只求静好,于我,便是极好的归宿了。

      思绪未落,脖颈处却陡的吃痛起来,被人勒住,一阵窒息,一阵眩晕,整个世界只剩下一声玉儿的惨叫:

      “王妃!”

      意识朦胧,我用手,想去掰开那双钳制的手,却是徒劳,周身的气力在慢慢消散,点点也无力,足尖极力点地,却似腾空,我颓然的想着:也罢!就这样去了也好!总之都是煎熬,这样还痛快些… …

      思绪却不由分说,开始断断续续起来,他那棱角分明,英武朗润的面庞在渐渐模糊,只有那面庞上狰狞扭曲的鹰眉似乎渐渐清晰,只是,我看不到了,用尽气力也看不到了,心又猛的一沉,只是想笑,他,竟是要杀我......

      有一行泪划过面颊,一路干涩,最终凉意不知归宿何方,终于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他扭曲的脸霎时换了颜色,眉峰上燃烧着愤怒,幽寒的冷眸拧了几分焦灼,布满心疼与惶恐,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一阵歇斯底里:

      “御医呢!全部给我滚过来!”

      迷迷糊糊间轻软似乎听到有人在大声吼叫,她真的好想出声制止:“好累!先让我睡会… …”

      浅紫色纱幔曳着清凉如水的风勾起一阵安静的花香,床榻上明眸皓齿的人儿脸色苍白,如一片秋日的枯叶,仿佛下一秒就能飞逝。

      握着她昔日温润如凝脂的腬胰,如今却只是感到蚀骨的冰凉,他的心被狠狠的揪起:“是何时,她的身子怎的这般孱弱了?”

      玉儿抽泣的跪在一旁,声若蚊蝇:“每日,冷浴朝佛,罚跪日半,回房后还要与我一同工绣品换吃穿用度......”

      没了自己的疼爱,她的日子竟是这样苦么,真是胆大妄为!这管家,这靳王府确实该好好的整顿整顿了!

      还记得初见时候,她一杆红缨枪,侧身英姿,落地生风,一匹通白宝驹,全身银辉战铠,似开天辟地,拯救苍生而来,伸出手,对他说带他回家,是她把他的战场幻化成天堂......

      这才不过几年光景,怎么换了这般模样,怎的如此孱弱?......他的轻软呵......那可是他打算好了要倾尽一生呵护的人儿呵......自己都做了什么啊......

      不禁抱头,痛苦拧成一个结死死地结在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纠结三年的沙漏,抵不过当年一个承诺。

      他们怎的成了这般?这一点也不是他想要的,一点都不是啊......

      日光换成如水缎装,一抹皎洁撒过梧桐枝桠,拂过窗前的风车草,蔓延到床帏上,一室静谧,一时静言,若真能够这样凝望她的容颜,顷刻与世长辞,便也倾心如饴了......这张魂牵梦萦的脸啊......

      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脸,口中喃喃:“陌妆,陌妆,妆儿......当初如若你肯有一丝服软,夫君怎舍得待你这般?”

      蜻蜓点水般的靠近,绷紧的一颗心,仿若春心萌动的少年,唇略过她的如扇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拂过唇线,倾覆之时,抬眸间,却瞥见,微闪的睫毛竟是动了,缀着点点湿意,仿若清晨黎而不明时的的露珠。

      他微微一滞,晕红从额前漫至耳后,慌乱中带着尴尬,不迭的起身,甚至踉跄。

      “你...你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内容我已经修改过啦,亲们可以看了哟,我会立刻更新大概近两万字,大家久等了
    还有改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
    月国改成千业国
    雪国改成百冰国
    南越国改成荆南国
    如还有改动,我会及时通知大家的,另外剧情改动较大,但是以后不会有很大的改动了,大家可以放心看啦,让我带着大家一起666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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