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旧》布谷咕咕咕

4、第肆章

　　临市的项目一开工，生活就变得忙碌起来，似乎有事情做总会觉得时间的流速也变的快了。X市的行道树上已经生满了嫩芽，完全是春天的样子了。
　　距离上次见到江蓠，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实际上，因为告诫过自己不要对江蓠再过度上心，是以倒不会经常想起来江蓠。而且工作确实是忙碌的，郑与时并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他对时律的规划远不止现在这样。
　　今日稍微闲了些，他可以早些回家。
　　上一个管家肖鲁被他解雇了，原因是郑与时有一天在门口等司机来接，见有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在门卫处撒泼，口口声声质问安保人员，说自己的男朋友就住这里，凭什么不让他进去。郑与时听那女人喊得名字有些耳熟，在门卫劝走了那女人之后，上前去了解情况。门卫的一大业务就是记住业主，见他每日往来，知道他是业主，业主即是金主，几个人见他刚刚就站在那里一定是看见了，唯恐他认为自己治安维持的不好，生怕自己被投诉而丢失这样高薪的工作。于是几个人争相告诉了他完整故事：今天这个女人已经不是第一个了，这段时间有很多这样的女人来到这里，寻找她们叫肖鲁的男朋友，说什么睡完就赖账才没那么容易。然而安保人员掌握的业主资料里，根本没有一位叫肖鲁的，自然要将寻夫的这些人拦住。他们说完似乎想到什么，还保证道，您放心，别说没有，就是有，我们也绝对不会让她们进来的。
　　门卫不知道肖鲁，郑与时是知道的。在X市，住在这里，基本是某种阶层的象征，肖鲁是他的管家，为了方便就住在他的家里，应该就是拿这个作噱头，骗了不少爱慕虚荣的女人。但无论如何，得知每日都见到的管家是这样的人，郑与时觉得说不出来的恶心。当天就解雇了肖鲁。赵之何知道了这件事，主动申请了扣薪，又向他保证，请给他几天时间，一定会找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管家来。
　　郑与时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和往常一样空空荡荡安安静静的。他煮了咖啡，开了两个视频会议。肚子有些饿了，才下楼来，向常吃的酒店订了几个菜，在等饭的间隙里，他看着光秃秃的花园，想到春天也到了，觉得或许应该种些什么了。
　　接到二十四号的花园要求，管理处自然一应满足，几位服务人员约了时间前去详询花树要求。郑与时见来的几位都颇年轻，又穿了一样的黑色制服，不知怎么了，时隔几个月，竟然一下子想起来那个人。
　　郑与时晚上约了人，于是简单交待了几句，就让他们走了。
　　李隽是学酒店管理的，然而偏偏是国内尚不成熟的酒店管理专业毕业的，太好的工作，根本轮不上他，不太好的那些，他自己又不情愿去做。洛芙山庄的管理，交给了业内很有名管理公司，和段淮宁不一样，他当初从一位老师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下了决心准备了很久，熬过了漫长的培训期才得以进入洛芙山庄的管理团队的。
　　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已经不太吃惊于富人们的世界了。只是今天见到的这位业主，还是很让他惊讶。偌大的房子一个佣人的都没有，好像有钱人那些没人伺候就活不下去的病在他这里痊愈了。而且，李隽也是男人，甚至是个一向来自恃长的不错的男人，他人在长相上是挑剔的，眼下的大部分鲜肉，朋友们问起来，最多只能在他嘴里得到一句不错。然而二十四号这位业主先生，李隽愿意主动给他好看。他甚至想，要是做这样人家的管家，也不失为一种享受。转瞬又想到，二十四号不是没有管家么。也许哪一天想通了要管家的时候会选自己呢。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讥讽过有钱人家寻管家的习惯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隽于是想要抓紧机会表现，好让人家记住他。郑与时问出一种花，他恨不得连花蒂的纹路都描述清楚。就在他们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他听到二十四号叫了他们一声，李隽一喜，嘿，难不成现在就要留下我？
　　“你们这里有一位叫段淮宁的么？”郑与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
　　“之前有的，不过几个月前辞职了。您找他有事么？我们这里应该有存档信息的。”李隽被问得一愣，没赶上抢答，这话是一位行事稳重的同事回答的。
　　郑与时没再说什么，挥了手表示他们可以走了。
　　被江蓠真正拒绝后心情不好，根本无心玩乐，再后来，又接了几个项目，时律还在起步期，摔不起跤，郑与时大部分事情都要亲自跟进，更加没有时间。
　　像这样和朋友出来玩，细算下来，还是半年来的第一次。
　　周行几个是郑与时的大学室友，都是本地人，几个人都不是特别热衷夜生活的人，李落渝甚至已经早早结婚了。对于郑与时的性向，大家都是知道的，虽不至于自己也弯了，但是四年下来，从郑与时和江蓠身上，多少理解这个小众群体。再说了，无非是爱人，只要是真心爱，男人女人不都是一生。
　　他们四个的行业相关，对于一些消息时常互相分享，所以平时就算不见面，也会微信电话的联系着。但是由于确实许久没见了，郑与时的忙他们也是知道的，于是周行敲板，他们几个舍命陪君子，今天就定在照顾郑与时的地方好了。
　　七分并没有像其他娱乐场所一样，扎堆在城南，他偏偏建在了城北，开业到现在也不过半
　　年。然而在圈内却广受喜爱。很多人都愿意开上近半小时的车，来这里混过漫长的夜。有人说是这里老板的长相留了人，又有人说是那种别具一格的气质。也有人笑，一家gay吧，能是什么气质。于是开头的那位辩解，不一样的，其实无论什么建筑，都有他独特的气质。有的浮躁，有的沉重，有的温和，有的尖锐。大家就逗他，那你说，七分是个什么气质？这人倒是认真的迟疑了一下，半天才憋出来一个词，无所谓。这话一出，有的人深以为然，有的人哄堂大笑。
　　话传到七分那位好看的老板那里，人家只是笑笑。后来那个讲了这话的人来，被侍应生认出，那一星期的消费都莫名其妙被免了单。那是位长的眉眼弯弯的小零，问过得知是店长说的免单，还以为人家对他有意，于是人来的越发勤劲儿，衣着妆容越发的精致，只是后面别说免单，连店主人的影子都没见到。但无论如何，七分确实是火了。
　　郑与时到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是家gay吧，进去发现满屋子的男人，也就反应过来了。洛芙山庄在城西，离得有些远，于是他是最后一个到的。进去的时候，有侍者迎了上来，郑与时说了预留号，就被领进了卡座里，郑与时坐下时，笑着问周行，“怎么坐在外面了。”
　　周行冲他挤眉弄眼，“窝包厢里多没劲啊，来这种地方就是要多看看，今儿兄弟们都在这儿呢，也好替你物色物色”
　　秦恪知道他和江蓠的事情，知道他不好受，做兄弟的都盼着他好，于是也去凑趣 “可不呗，咱这不是想知道郑少爷平时都怎么撩么，回头好学几招。”
　　郑与时见他们两个直男跟这儿演的投入，失笑的靠在沙发上任由他们消遣。
　　李落渝是没兴趣加入这种嘴皮子的活动里的，他直接拍了拍桌子，见几个人都看向他，也不说话，伸手指了指角落。
　　周行刚看清就开始喊，“嘿！还是鱼儿眼光好，我怎么就没看见啊。啧啧，正，这个正！与时，上啊，赶紧的啊！”
　　秦恪视力不太好，一时没有看清，于是很是狐疑的打量着周行那种只恨自己不是同性恋的样子，以为他入戏太深了还在演。等到他看清了，不由的也低呼了一声。
　　那是个说不清是男人还是男生的侍应生。说他是男生，应该不能出现在这里的啊。可要说他是男人，那未免难以信服，他身上明显有一种少年气。他一半身子在灯光下，另一半在阴影里。有些愣神的样子站在那里，乍一看倒以为是个漂亮雕像了。头发有些长，黑的如同墨染一样漂亮。然而眼睛又大又圆，这样的距离看过去，不知是灯光还是怎的，像含了海水一样，湿湿的，浅浅的泛着蓝。七分的侍应生统一穿一种高级灰色的西式制服，然而他太白了，衬得这灰色都显得落寞起来。最妙的是唇色了，他觉得比女朋友收得时下各大口红热门色号美出百倍。
　　尤其他此时就那样默默站在那里，不吭声的样子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光秦恪打量的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好几波人往那儿去了。
　　见有人往那边走去，秦恪不知怎么了，竟然有些懊恼，然而还不待有动作，一道熟悉的声音已经抢先喊道，“这里，这里！点单！我们有需要！”
　　他回头，见李落渝一脸厌弃的表情就知道是周行没错了。
　　偏偏周行见有人看他，还一副“怎么样？我厉害吧？想夸我直说~”的表情等在那里。秦恪没办法，只好冲这位老友鼓励性的笑了一下。
　　周行一看同盟出现，更来劲了，他向旁边怼了怼郑与时，换了一幅求赏的表情，“别谢啊，兄弟只是顺手给你抢了个先机~”
　　秦恪，李落渝：“…”
　　郑与时完全没有理会周行活宝属性，但他觉得周行这样做很好，他也注意到了那几个明显带着意图靠近他的人。刚才顺着李落渝手指方向，虽然那人的头发有些长长了，但他还是马上就认出来是那个小管家没错。认出来是他，于是他打量的更肆无忌惮了。他觉得周行是有些眼光的，就这个圈子来说，小管家这个长相，的确是上上品的正了。相比较短发时青涩精致的面相，这样微微有些长的头发，显得他甚至有那么点雌雄莫辨的“美人儿”感。
　　郑与时觉得，说曹操曹操就到，大概有几分道理，几个小时前他才在他的前同事那里问过他。倒没有非见到这个人不可的意思，然而几个小时之后，这个人不正向他走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