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初恋回来了》姜漾

2、第 2 章

　　大渠建国不过十年。

　　开原五十三年，年五十八的李继忍率红巾军共攻破开当时还叫京都的梁城。

　　说来可笑。檩朝五百年历史，最后竟然毁于一介白丁之手。

　　这一年，李谛还不是李谛，她叫周莹莹。住在汤城，一个离开梁千里之外的小城。小城里有疼爱她的孃孃，外公，舅舅们，还有陆饧。陆饧也不叫陆饧，他叫陆皆，皆非所爱的皆。

　　李谛和陆饧都不是幸运的孩子。从出生那一刻就不是。可命运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却又在方启三年将他们分开。

　　开原四十九年，三月初三，丑死三刻，是夜。周莹莹降生于房城，那是一个小城，城北一家破败的宅子里，周氏正躺在床上，她紧紧咬着牙，双手用力抓住床下的被子，双目撑大，一旁的产婆也在不断鼓励：“周娘子，使些力啊！就快出来了！”

　　周氏长大了嘴，不停呼吸，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此时她已经筋疲力竭，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问到：“孟婆婆，是男孩还是女孩？”

　　只见那孟产婆手脚麻利地将婴儿包好，道：“娘子，是个姑娘。”

　　周氏听罢，疲惫地闭上眼，道：“那劳烦孟婆婆，可否归家时稍停汤城，将消息告知我父母。”

　　原来，这接生婆并不是房城人，是周氏的婆婆宗氏从别城请来的。

　　孟产婆道：“娘子莫愁，我定将消息带给令尊，都道姐姐带弟弟，下一胎定是男孩！”

　　周氏无言，只道：“劳烦婆婆将孩子报给我婆母与夫君瞧瞧吧。”

　　那孟产婆忙道：“哎！”

　　产房外寥寥坐着两个人，见孟产婆出来，宗氏忙问：“可是我乖孙？”

　　孟产婆道：“恭喜夫人，是个千金呢。”

　　一旁高大的男人却忙走近产婆，打开襁褓，笑道：“我儿肖我！可见是个漂亮女儿！”

　　孟产婆将孩子递给男人，就见他小心翼翼抱着孩子，还道:"婆婆，我娘子如何了？"

　　不等孟产婆回答，就听宗氏说：“劳烦孟婆婆，辛苦了。天色已晚，不好留你，已套好了车，不敢耽搁你路程。”一面向孟产婆手里搁了半块银子。

　　孟产婆心道：“果真求男心切，这李家在孙辈上确实难了些，宗氏三个儿子，如今膝下都是千金，偏偏儿子还都如珠似宝地疼着。”忙道：“是呢，劳烦了，我这正赶路，就莫送了。”

　　宗氏应好，孟产婆走后，她变了变脸色，又看二儿子欢喜的抱着那丫头片子，低声道：“又是个无用的！”

　　宗氏今年五十岁了，她生有三儿两女，到了孙辈这里却求男屡屡碰壁。大儿子李进生来带跛，娶了凉城梁氏女，先下有三女，二子李和眼下却又有一女，就连嫁去留城的女儿也是去年产下一女，小儿子还未娶妻。她正暗自懊恼。

　　那厢李和已经将女儿抱去了内室，将孩子放在了一早准备好的婴儿木车里。小丫头睁着大眼睛，乖乖躺着，不哭也不闹。

　　李和看了看熟睡的妻子，才走出去，看见宗氏还在外面等着，道：“娘，天色已晚，今日天色已晚，您去休息吧，明日我就要赶去宿城，爹那边人手不够，弗娘月子还要您照顾，眼下兵荒马乱，檩朝各级官员都查的紧，实在不敢露富请人。”

　　宗氏却道：“儿，你也知道，你大兄家母女四口也要我照料，昨日已让人给我带信，让我去怀城，我的意思是让周氏将孩子送去周氏娘家，也不妨她跟你去宿城。”

　　李和眉头紧皱，道：“娘，儿如今二十有四，膝下才有一女，如珠似宝，且周家现在有一六岁稚儿，是弗娘表哥之女，且还有两个幼弟，岳母如何看顾地过来！”

　　李和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叫喊；“女婿！”，他一抬头，竟是周弗的父亲母亲，二人趁夜而来，他忙向前迎接，就连宗氏也道：“亲家来了，夜深了，赶紧进屋休息。”

　　李和也道：“岳父岳母赶紧进屋，更深露重。弗娘生了，小婿将孩儿抱过来给岳父岳母瞧瞧。”

　　周弗的母亲，徐氏却道：“女婿，不必抱孩子来，我去弗儿屋里去，春寒乍泄，冻着她们母女二人如何了得。”

　　那旁宗氏忙道：“是该如此，我领亲家母去。”，又对李和道:"老二，你陪亲家公。"

　　待二人走后，周颐搁了茶盏道："李和，知道我和你岳母今日为何而来吗？"

　　李和走至周颐面前，跪下，道：“小婿无能，让弗娘在此处产子。”

　　周颐道：“弗娘是我长女，生性刚毅，三月前她在宿城，就曾书信于我，说，产子之时求我与你岳母过来，不过是担心若生下女儿，李家亏待孩子。”

　　李和膝行到周颐跟前道：“小婿就这一女，定会娇养。”

　　周颐哼笑道：“李家眼下分至四方，你肯，你那好母亲也愿意？若是儿子尚且勉强，如今，只是女儿，她啊......,眼里哪还有我的弗儿呢。”

　　却说徐氏进房后，就看到了婴儿车里的孩子，雪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和周弗幼时一个模样，又看到了一旁熟睡的周弗，不禁流下泪来，忙掏出手绢拭泪。那宗氏看她如此模样，忙道："亲家母必定很想弗儿了，我去厨下备些汤水，等媳妇醒来用些。"

　　徐氏未答，宗氏走了后，她走至女儿床前，摸了摸女儿的脸，周氏缓缓醒来，看到是母亲，忙要起来，徐氏压下她的手道：“我儿辛苦了，我们小囡囡也乖巧的很呢。”说着就要流泪。

　　周氏抬起手给母亲擦泪，叹气道：“女儿此胎没有诞下男孩，日子此后有得熬呢，只是孩子可怜，女儿不孝，连累父母受累，将孩子抱到汤城去养，待孩儿立住脚跟，再将她接回来。”

　　徐氏边拭泪边道：“你弟弟们已是半大小子，不用上心，你妹妹在家也能搭手照顾这小囡囡。三月前接到你的信，你爹爹已经将你表哥家的妍妍送家去了，此前还以为他家这女娃娃不要了...”

　　周氏道：“阿娘，妍妍姓孟，是姨母的孙女，就算养大了也是无用，再说了，别人家的孩子人家怎会不要呢，此番怕是惹恼了表哥呢，俗话说斗米恩升米仇，我的这个孩子和周家最起码还有些血缘，日后待她大了，只会向着周家。”

　　徐氏道：“我今日抱囡囡走，是你婆母逼你的，还是李二的主意？”

　　周氏冷笑道：“李和？他哪里敢呢，婆母自然不愿帮我，女儿深知只有自己立住了，才能在这世间保护我孩儿。”

　　徐氏点点头，周氏挣扎起身，将床头立柜中的一个木盒取出，放到母亲手里，道：“母亲，虽然父亲是汤城孔目，但俸禄微薄，家中人多，又加上这小囡囡，这些是女儿的体己，母亲不要拒绝，不然女儿心里实在难安。天色不早，就不必等婆母回来，母亲抱上囡囡和父亲回吧。天亮恐招人闲言碎语。”

　　徐氏一边抹泪，一边呆着匣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和周父踏着夜色回汤城了。

　　因小路崎岖，周颐借了拉车来，徐氏抱着孩子在车上哭，周颐架着牛车，道："李和那小子，竟能从宗氏手里省下些银钱来，都给了我，只求我帮他看顾这小囡囡。"

　　徐氏哭道：“可怜的孩子，自生下，未喝一口母乳，可恨那宗氏，一早便打好了算盘，早知如此，弗儿就不该嫁去李家。”

　　周颐无言，只默默驾马，心中叹气，二老往汤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