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落钱钱

1、chapter1

　　在漫长的，转入新学校的第四天，星期天的清晨，高二年级的例行补课，廖瑜才终于打破了转学以来与新同学零交流的现状。
　　那是个颇为清冷的初春的天，灰黯黯的云层压得低低的，前一天晚上的雨水浸漫在窗台上，还未干透。吹进教室的风依旧是冷的。
　　教室外的杨柳枝上依稀可见点点嫩绿。
　　黑板上粉笔写字的声音和老师讲解习题的声音重重叠叠。
　　突兀的静默里，恍惚间，廖瑜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下意识的，她立即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老老实实地站起来。
　　果然，出神太久被发现，被点到名字提问了。
　　数学老师是个年过40的女教师，双手撑着讲桌，看着廖瑜的眼神是那种长年教书的人不自觉就能流露出的凌厉，单刀直入道：“第四题选什么？”
　　坐在窗边吹了两节课的风，廖瑜只觉得此刻面颊冰凉双手麻木，还有脑子……一片空白。
　　她翻回过被风吹乱的习题书，在全班静默的注视里仔细地看了片刻。答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嗯，这实在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回答。
　　班上立时就有不少刻意的嗤笑声响起，原本寂静的教室里一阵嗡嗡的讨论声，有的的声音大的被数学老师瞪了好几眼才消停。
　　她也不理站着的廖瑜，直接点了坐在中间第一排的一个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肩背挺直，端着书站起来回答问题。
　　廖瑜静静站立，尽量聚精会神，面对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刻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老师对回答问题的女生很满意。
　　微风撩动头发，轻挠着脸颊，泛起一股一股的痒痒，廖瑜低着头，挽了挽头发
　　，发现答案和自己之前做的答案一样，自我感觉可能自己还是有得救的。
　　问完问题的老师毫不拖沓，提了一句叫廖瑜专心，就叫两人坐下了。叫廖瑜颇有一点自己浪费了大家时间的感觉。
　　黑板上的板书渐渐写得满满当当。
　　本以为要被好一顿说教，“或许是特意要给转学生测测底，所以也不在意我听没听？”一边这么想着，廖瑜一边记着笔记。
　　“诶”，旁边突然有人凑了过来，红彤彤的外套在廖瑜的余光里快速地靠近，是自己的新同桌，她下巴点了点她桌上的练习册，倒也不客套“你明明做对了，怎么不说呢？”
　　廖瑜低头看了眼自己写完了的练习册，皱了皱被吹的冰冷的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没听课，不知道问得哪一题！”
　　说完恰好数学老师的声音停了下来，课堂一时恢复安静，同桌把身子坐正，好笑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又红彤彤地凑过来，“我叫颜宁！”
　　“……你好……”
　　“虽然你这几天一句话也没说，不过我知道，你叫廖瑜。”
　　听起来，自己一句话也没说的行为好像让人很在意。
　　不过廖瑜发誓自己不是故意不说话装什么，她开学过后快一个月了才觉得转到这个学校，什么准备也没有。
　　她执意要转来这个几乎是陌生的地方，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决裂了包括父母在内，她拒绝所有人的劝解所有人的靠近以及所有人试图的帮助，一个人办手续一个人搬家一个人跑来跑去，连轴转了一周多，今天是她唯一真正坐下来的一天。
　　倒是还挺惊讶的，新同学还有耐心和勇气搭理她。
　　新同桌个子小小的，长发披肩，上课时会戴黑框眼镜，大眼小脸，白白净净的，廖瑜印象还挺深“我知道，之前听你朋友叫你！”
　　“嗯！”同桌把自己的练习册写了名字的那一页翻给她看“颜，宁！”
　　不知道夸别人名字好听会不会显得很怪，廖瑜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讲台上，数学老师讲完最后一道选择题，开始交代收作业，由于是周末，她特意明确了自己会一本一本，一题一题，一个不骤一个步骤地检查。廖瑜正在震惊于她的精力的时候，颜宁又凑了过来“练习册给我抄一下？！”
　　“……”
　　都说了我没听课，你这么信得过我真是太给面子了！
　　随着太阳升高，阴沉的天空渐渐开始有了点亮色，尽管每个班都把电灯开得足足的，但人们的视野里却依旧有些昏暗。廖瑜半好笑半无语地把练习册给了颜宁，抬头看着课代表有经验丰富快速地擦着黑板，有还没抄完笔记的同学看着他的动作发出惊恐又愤怒的喊声，无奈他只好先收作业。
　　于是廖瑜就听见颜宁看着课代表走来的步伐发出的惊恐又愤怒的叫声，实在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好在数学作业抄起来很快，两三分钟搞定，正好赶在课代表来收之前。
　　颜宁熟练地把两本书分远着点放，动作十分机敏，显然是个老手。
　　课间的走廊上，人流不断来来往往，说笑打闹，好几个女孩子趴在护栏上，指着楼下的花坪讨论着什么，另一旁稀疏站着几个讨论着什么的男孩子，离她们比较近的一个高个子男生视线跟着女孩子们手指的方向看出去。
　　是楼下花园里的黄桷树，树梢高出了他们这一楼层的阳台一点点，树枝尖尖儿的叶子绿绿的在微风里摇动，站在走廊上的同学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
　　树梢后的视野，是远远的，模糊整齐的建筑物。再往上看一点，是被屋檐遮住的，有着笔直边界的阴云密布的天空。
　　再有两节课，就是午休了，这阴沉的天气叫人脸色灰暗，心情压抑。
　　压抑，烦躁。
　　再加上好奇心重的新同学……
　　再一次把视线从窗外移回新同桌身上，廖瑜内心很是感慨。
　　问了名字问家庭，问了家庭问父母，问了父母问兄弟姐妹，说完了还要问学校和朋友。
　　这个人做什么一定要知道那么多呢？
　　她把头枕在手臂上，歪着头看着同桌，全然不知道怎么该应付这种热情的好。颜宁刚刚得知她转来之前的学校，听完就大吃一惊的样子，“一中诶，你从一中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转学？为什么从市里最好的一中转学，为什么从一中转到这个离市区60多公里的区里的中学来？我也不知道啊，想来就来呗，你管我，你问这么多不烦啊！
　　当然这话不能说！
　　廖瑜还是设想过的，如果有人问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不过，才认识没必要掏心掏肺说自己的故事，这个同桌看起来很大嘴巴的样子！假话呢，到了嘴边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顿了很久，才声音低低的，敷衍了一句“爸妈工作调动。”
　　敷衍完又有点后悔，哪个父母工作调动会把读市重点的孩子转学到一个勉强算市重点的学校呢？
　　是的，廖瑜转来的学校不在主城区，但是神奇的也是市级重点中学，她如今在500强企业里运筹帷幄多年的妈妈就是这个中学毕业的，每年重本率倒也可观，只是相比一中，那是九牛一毛。
　　是啊，一中多好啊。
　　好在上课铃及时响起，英语老师胳膊夹着书走进来，身后跟着抱着一大摞测试卷的课代表。
　　廖瑜慢半拍地拿出英语课本，心想管她有没有敷衍过去呢，最好她能听出来自己在敷衍她，反正今天是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了！

　　c市地处中国中部山区，雨多雾多，直到中午下课，太阳光也没能突破厚重的云层照下来，同学们手里拿着备用的伞，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新同桌同廖瑜道别，挽着另一个高高的女孩子嘻嘻哈哈的走了。
　　廖瑜到办公室的时候，其他老师也都走了，只有自家新班主任曾闻坐在自个椅子上，正看着手里的东西，右手拿着笔在桌上一点又一点的。
　　转学手续比自己想得要繁琐许多，这几天都是曾文帮着跑上跑下，几天相处下来，目前自己在这个学校最熟悉的人，就是他了！
　　廖瑜敲门:“曾老师？”
　　曾老师抬了抬头:“嗯，进来。”
　　走近了，廖瑜那近视地接近半瞎的眼睛才看清班主任正看着的是自己之前的成绩……最惨不忍睹的那一次！
　　嗯……看来是要谈这个了，自己要不要直接表明态度，表示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学习，然后求别问询了？
　　“你在之前学校的成绩我大概了解了一下”大约班主任也觉得廖瑜是熟人了，连句寒暄都没有的就直入主题，一点也不像个教语文的老师，“你之前成绩很不错”他向廖瑜扬了扬手里的成绩单，“就这次不行，你是怎么一下子降了500多名的？”
　　这语气，不是责备也不是好奇，是真的很不理解！
　　上学期期末，在一中，廖瑜以全面消极的态度，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直接从半期考试的年级前5掉到年级500多名，惊呆众人，除了她自己。爸妈也好老师也好朋友也好，甚至是许多没那么要好的人，所有人都在问她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儿呢！
　　站在办公桌前，廖瑜想了想，答到:“没有好好考试！”
　　其实就是态度不端正，连选择题都是胡乱填的，成绩虽然不理想，但是自己实力还是有的！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希望老师您明白。
　　廖瑜镇定地想着。
　　“行吧，”听起来班主任也没打算在这上面纠结太久，虽然这事儿她做得确实不太好理解“主要是你转过来的时间不太好，马上就第一次月考了，刚刚听陈老师的意思，你上课也不太投入？”
　　数学老师姓陈。
　　“……嗯”
　　“我也不想和你长篇大论，时间很紧，我的意思是，尽快赶上进度！现在虽然开学一个月了，但是各科都还没有拉很快，你还能赶上来，高二是高中最重要的一年，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数学和英语必须抓好，我可以理解你之前有个人的情绪，可是这样的问题……”他又扬了扬手中的成绩单“不应该再出现第二次！”
　　廖瑜当然知道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一次就已经天翻地覆了。
　　“坦白说，这次月考我对你期望很大！”
　　班主任的开诚布公得到了廖瑜惊讶的扬眉。
　　“我觉得你必须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