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能有几世》苏茵茵

1、阳光刚好，不痛不痒

　　新月露牙，繁星点缀。天空中不时涌入一两艘飞机划过的呼啸声，而霓虹灯下四通八达的马路，传入耳间地也都是些聒噪声、吵杂声。
　　水仙镇的白天也是这般，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但是，当暮色降临后，再环顾四周，你会惊奇地发现，小镇如其名，散发出的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气味。
　　过去里，这是个多出状元才子的穷乡僻壤，为了维持生计，每个家里的老一辈人，只能谆谆教诲自己的子孙，人穷志不能穷，必须要好好读书。马镇长的儿子马向前，既是水仙镇的头个状元，也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最好例子。渐渐的，每个家庭里都备有一把篆刻着三字经的戒尺。一尺铭志，也成为水仙镇的独特传统习俗之一。
　　刚步入大学的蒋青青，在回家的路上，无意间从观战下棋的老人们得知，镇里唯一的图书馆已经翻修竣工，放下行囊，就急匆匆带的奶奶刚刚蒸好的包子，骑车到图书馆。透过的橱窗，蒋青青双手合十，对着那把镇里的名尺，在心里默念:“尊敬的戒尺先生，既然你可以让我考上大学，看我这么真诚的可爱的份上，就请您再大显神通一下，让我能早早找到易天浩吧。拜托了，拜托了。我的幸福啊，就依靠您老人家啦。”
　　蒋青青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百元大钞，虔诚地放在供奉戒尺的台中央之后，眉头紧皱，双眸关闭，十指相扣。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对方看蒋青青一动不动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保持刚才的动作，习以为常地换个缓和的语调说:
　　"小姐，小姐，小姐？"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图书馆值班人员说完之后，发现女孩岿然不动，离他们不远处侧目眺望的另一个女孩，倚着柜台，说道:“吴盛齐，快点回来，人家是在还愿呢。”
　　男生的喉结从干净细腻脖间滑动，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敲了敲柜台桌子。
　　“娜娜姐，我刚来，还有很多不懂的，这把尺子有什么来历？”
　　“还有那个女孩为什么要对一把尺子祈祷，还愿。这把尺子有这么灵验吗？”
　　“盛齐弟弟，我最近脖子老毛病又犯了。呦呦，好疼啊。我的棒猪猪去哪里了。”
　　“娜娜姐，是这只棒猪猪吗。”
　　“嗯，盛齐弟弟，你真好，但是我的棒猪猪好像没那么好用了，脖子还是有点疼。”
　　“娜娜姐，你现在捶捶看，疼不疼了。”
　　“哎呀，现在我的脖子好像没有疼了，但是盛齐弟弟，怎么感觉你低了好多呢？”
　　蒋青青进行过神圣特殊的戒尺告白仪式的最后一步，向前走进，摸了摸橱窗的双层抗打抗摔防噪音的玻璃，刚转身离去时，斜挎包的小白兔挂坠捎带上台子上一部分的别人心想事成牌。
　　“那位小姐姐，别走。”
　　“你的包挂到了心想事成牌。”
　　蒋青青侧头看到一个男孩在柜台旁半蹲着，接着和他对面的梳着高马尾的女孩对视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把牌子拨正，可是由于牌子都是密密麻麻的连接着，慌张的她让有更多的牌子掉落了下来。娜娜顺手猛推了吴盛齐一下，示意让他去帮下忙。在捡拾心想事成牌时，蒋青青恰好和吴盛齐的手触碰着。
　　“谢谢你，吴盛齐。愿意帮我把这些心想事成牌收拾好。”
　　“不客气，举手之劳。”
　　“但是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之前见过吗？”
　　“前几天我们还见过，可能你不记得了。我叫蒋青青，很高兴认识你。”
　　“蒋青青，是哪个青字？”
　　“吴呆瓜，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青。蒋青青你都没有听说过，亏你还是本地人，不加任何夸张的措辞，她可是你们水仙镇的最有潜力的漫画新人啊。六岁被高俊松前辈收为门下徒弟，七岁就荣获全国少儿优秀小画家称号，八岁代表国家出战国际赛事，第一战就直接打赢已经潜心学习十年的俄罗斯小王子……”
　　“娜娜姐，我跟你一起工作这一个月里，觉得你是一个非常独立勇敢的女孩。咯咯，没有看出来你也是个青粉儿。”
　　“切，那是本姑娘不想和你这个小屁孩儿聊。”
　　“小屁孩儿？小屁孩儿有长得像我这样人高马大的。”
　　“那你干嘛天天见其他女顾客都是喊美女、小姐、女士，喊我都是大姐、大妈、大力女。”
　　“吭。”
　　“青青，别笑啊，你也是女生，你知道女生对这些称号都是很敏感的。我虽然现在还没有谈恋爱，但是我不想让这些称号断送我找如意郎君的路。”
　　“娜娜姐，那我可以当你的如意郎君呀，这样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撒狗粮啦，你说是吧。”
　　“拒绝未成年。”
　　“你也没有比我大多少，要不咱俩就凑乎凑乎。”
　　“咳咳咳，现在的男生都这么主动吗？一见面就问要不要和我谈？”
　　“青儿，我要是不快点，就要眼看煮熟的鸭子和别人成双入对。”
　　“吴呆瓜，你是变着花样骂我，对吧，现在改成动物啦。”
　　“请问怎么办理借读卡？”
　　“哎，那位美女，等会一下，我女朋友跟我在闹别扭，我一会儿就去帮你办借读卡。”
　　“吴呆瓜，别动不动就摸我的头发，还有我还没答应你呢，就一嘴一个女朋友的，无福消受。”
　　“那好吧，老婆大人都听你的，我现在就去赚钱养你。”
　　“Stop，come here.”
　　“娜娜，你的男朋友在女生那里挺受欢迎的。”
　　“他又不真是我男朋友，哪能轮到我吃醋，况且就他的样子，我能马上找到一百个，他不值得我喜欢。”
　　从二楼俯看吴盛齐说话时的样子，蒋青青习惯地用手去丈量他的轮廓，鼻子的弧度，一点点为自己的绘画寻找素材。
　　“青青，你谈过几次恋爱。”娜娜低下头用一只简洁的纹金花边勺子搅拌着手中的咖啡。
　　“零。”
　　“难道你喜欢吴盛齐这种类型的小奶狗？”
　　“停停，我又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乱抢别人男朋友的人，我只是觉得他笑起来，真的有种为其跋山涉水也心甘情愿的魅力。”
　　楼下女孩们一个个打开本子争着要吴盛齐的亲笔签名。娜娜瞄着楼下男孩挥斥方遒的身姿。
　　“青青，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看看的。”
　　吴盛齐要回来柜台登记时，眉间多了几丝忧愁点缀，但很快就又消失了。
　　“青青，我的2路车到了，不能陪你聊天了，先走啦，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娜娜，你快上车吧，你也要注意安全。”
　　淡黄色的路灯照射下来，让黑夜中空荡的图书馆，显得格外静谧幽深神秘。蒋青青倚着路灯发呆，脑海里想到的画面都是男神易浩天英俊的脸庞，磁性的声音，当想到没有和他考上同一学校，脸上浮现出恍惚无助的表情更加明显，如同吃了胆汁，苦涩难耐。
　　记忆中的那次单车之旅，是在一个皎洁的月色里，一个挽起蓝色校服裤角的男孩，超出年纪的车技，使车子灵活的像大海里的蓝鲸，身后面的女生手心早已泛出汗来，一刻也未敢放开男孩宽大的校服衣角，若当鼻子不小心嗅到男孩洗衣粉的香味时，女孩的心就像小鹿乱撞，脸蛋微微涨红。
　　对面轿车的远光灯映入蒋青青的眼里，眼前一片空白，中断了自己杂乱的思绪，只好沿着青石板骑车回家去，不久月光、路灯和她的背影混为一体，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