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筝奏离鹤》吐字要清楚

31、请君入瓮（一）

　　“你真是够了，我真该让四妹妹给你打一个。”
　　江吟说着忽然止了话音，他呆呆看着前方，柳亦安疑惑的看向他，听他喃喃念出一个称呼：
　　“安公子？”
　　江吟看看衣衫褴褛的叫花子试探出声，那人杂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清明，听到江吟喊自己的名字，忽然哽咽一声，呜咽道，“江公子!”
　　江吟一下子便想到了杨泮，自从上次拦住她，让她安心养伤后，自己就再没见过她，如今安子隰不声不响的来了长欢，也不知杨泮见了是何表情。
　　但转念一想，江吟又连忙拉住了安子隰拭泪的衣袖，急切的问，“你是从雪城逃出来了是吗？大哥，江太守可安好？”
　　安子隰看着江吟，良久才悲切开口，“羌戚孤注一掷，放火烧城，江太守拼死护送城内百姓，却被羌戚活捉了去。”
　　“这怎么可能，杜将军镇守雪城，羌戚不可能得逞。”
　　柳亦安听到这话皱起了眉，江吟却指尖发凉，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稳住，他连忙将安子隰拉起来问道，“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安子隰脸上出现了的痛苦的表情，江吟索性辞别柳亦安，叫安子隰跟他回去。
　　江微见江吟领回来一个叫花子时刚想训斥，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上前仔细一看才发觉是许久不见的故人。
　　稍稍整理之后，安子隰终于不再那么脏兮兮，此时此刻，安子隰捧着茶不住的流泪，江微还没说几句，安子隰便顿足捶胸，悲痛自己无能，无法护得雪城，江吟见安子隰这反应也不是滋味，他没法想，也不敢想大哥现在的处境。
　　羌戚人向来嗜杀成性，大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暂且在江家歇歇脚吧，过几日再去朝廷。”
　　江吟抬眼向门外看去，却发现许久不见的杨泮正站在门口，向她招招手，她却摇摇头。
　　江吟出了屋子，拦住了要离去的杨泮，“不进去看看？”
　　“我……还是算了。”杨泮似乎瘦了，双颊不再红润，人站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江吟见了有些不是滋味，又问，“你的伤还疼吗？”
　　“不疼了，早不疼了。”杨泮摇摇头，转身离去，江吟跟上她，继续问道，“为什么不去见他，你不想他吗？”
　　“想啊，当然想，但是如果见了他，我就再也迈不动步子，离不开这里了。”
　　杨泮虽然是在笑，但江吟总觉得她好像在哭。
　　她没办法改变现状，只好故作坚强，江吟不明白她和安子隰之间的过往，孰是孰非，他一个外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动了动嘴唇，江吟想岔开话题，却听到杨泮有些生硬的对他道，“这几日我都陪在姐姐身边，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江吟一愣，杨泮那双明亮的眸子眯起，看到她脸上那愤怒又带着嘲讽的神情，江吟一下子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玉家客卿弑主，白绍便是那个领头，这个疯子似乎想造反，各个世家中都有他的眼线。”
　　“他有那个本事？”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让江吟心烦，他有些不耐烦的扯扯嘴角，压下心中的不快，温声细语问，“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是姐姐告诉我的，所以啊，你最好早做行动。”杨泮盯着江吟的脖子，叹了口气，“别为他人做嫁衣裳。”
　　“你……什么时候走？”江吟摸了摸脖子，有些不自在道。
　　“我听说柳亦安父亲生了场大病。”杨泮答非所问的喃喃自语，江吟见状又问了她一遍问题，她才慢吞吞回答，“入冬之后就走，一刻也不留。”
　　见她这样失神江吟轻叹一声，在心里把话来回念了三四遍才开口，“其实当年……”
　　“孰是孰非，我和姐姐已经不想追究。”
　　杨泮转身打断了江吟的话语，江吟见了，不免问道，“但是，你们这样得到安宁了吗？”
　　江吟皱眉看着杨泮，风起，将她鬓角的发丝吹动，她一身素衣，身上连个像样的璎珞吊坠都没有，头上的那根碧色簪子已经折断了簪头，碎裂的纹样正如她此刻的内心。
　　杨泮沉沉看向远方，良久，才轻笑出声。
　　“从杨家失火的那天起，我们就已经不得安宁了。”
　　杨泮快步离开了，江吟看着她的背影有些酸涩，儿时与她一同玩闹，现如今长大却要走上不同的道路。
　　她这一去可能万劫不复，也可能释然解脱。
　　但无论如何，是再回不到过去了。
　　低头回了屋子，一进门便撞见了罗霜，这人似乎刚刚起来，半梦半醒的躺在床榻上，像只食饱餍足的猫儿，懒洋洋的将目光落到了江吟身上。
　　江吟来到罗霜的身边，将罗霜鬓边的发丝拢到耳后，“快起来，咱们一起出去走走。”
　　罗霜睁开了双眼，看着江吟浅浅的笑了，这人鲜少有这样的表情，大多时候，罗霜的笑都是漫不经心的，虽是在笑，但总能觉出几分凉意，带着些许嘲讽与无奈。
　　见罗霜笑了，江吟眨眨眼，嘴角也不自觉的慢慢勾起。
　　“四妹妹回来了，咱们出去给她买些桂花糕才好。”见罗霜不回答，江吟推推了推罗霜，“快点，千万别误了时辰。”
　　两人一同出了江家，江吟脚步轻快，反倒是罗霜慢吞吞跟在他身后，江吟向前走着忽然觉出不对，回头望去，却见罗霜落了自己十几步。
　　“没睡好，还是你的腿又痛了？”江吟匆匆来到罗霜面前，“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啊。”
　　“我没事，只是有些困倦。”
　　罗霜轻声说着，语气轻快，江吟听罗霜这轻松的语气不免有些不满，撇撇嘴，忍不住数落道，“你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怎么还会犯困。”
　　“其实我觉得我的腿有些痛。”见他这般，罗霜眨眨眼，转而用可怜巴巴的语气道，“喉咙也有些痛。”
　　江吟听了，立马将刚才的不满丢到一旁，上前关切问道，“难不成骨头没有长好？一会去瞧瞧大夫吧。”
　　“好，好。”
　　这个回答一声比一声真切，到最后带上了笑意，江吟有些奇怪的看着罗霜，心里不住的犯嘀咕。
　　该不是被鬼附身了吧，瞧瞧抬头看向罗霜，后者上前轻吻了他的脸颊，江吟的脸立马红了，他捂着脸颊大步往前走，同手同脚，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害羞了。
　　肯定是被鬼附身了，江吟在心底嘟囔着，根本不敢回头看，往前走着，忽然听到有谁在叫他。
　　“江兄!”
　　江吟抬眼望去，见玉无错冲他招手，上前问了声好，才听玉无错道，“瞧见亦安没有？”
　　“这我就不知道了。”罗霜站在江吟身边，江吟悄悄看了罗霜一眼，继续道，“你找他做什么？”
　　“我想找他商讨一下我家客卿的事，父亲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寻思着，要好好讲这事了结。”
　　“了结？”江吟听了，眼神又忍不住飘向罗霜，玉无错轻咳一声，他才觉出失礼，忙赔了不是，“对不住对不住，你不如直接去他那去，兴许他就在家呢。”
　　“正是了，你来不来？”
　　江吟有些犹豫，但还是摆摆手，“我还要给四妹妹买桂花糕。”
　　“我看啊，你是被蛇妖勾了心。”
　　玉无错哼了哼，江吟皱眉刚要反驳，他便快步离去。
　　叉腰不爽的看着玉无错的背影，又转头看向罗霜半开玩笑道，“无错竟然敢笑话我，下回我定要让他好好喝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