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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道骨融情9 ...

  •   凌清山上西北处有一座恢宏的金鼎楼阁——藏书阁,这整座楼阁冒着沃日的火光,四周滚滚乌云般的黑烟成团向四周扩散。阿濂见了藏书阁这副鬼模样,不禁双眉一皱,冷冷道:“燕师弟,这回本道可不饶了你。”
      我们急匆匆赶到藏书阁后,只见藏书阁已经被烧成一个乌漆嘛黑的废墟了,里面的经书是被抢救了一些,但是大部分的都已经给烧得灰飞烟灭了。跑来时,有几个原本身穿白衣的弟子,现在都变成“芝麻团子”了,他们一边泼水救火,一边高喊着:“来人啊!藏书阁着火了啊!快来人救火啊!”
      有一个弟子估计也是着急得没看路,跑得身形踉跄,一磕便向我们扑来,阿濂稳稳地扶住他,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弟子见了阿濂仿佛是见了救星一般,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不放,气喘吁吁道:“掌门!终于见着你了!我们还以为……以为你弃我们而去了!”
      “我不是告知了你们在后山闭关么?怎么就变成弃你们而去了?不着急,你慢慢说来。”随后阿濂转头对李师弟说:“师弟,赶紧去组织一下救火。”
      那弟子茫然地看着阿濂,随后便哭丧着脸道:“我们听说,段姑娘下山招惹了一个歹毒的高手,等到回到凌青山时发现已经身中剧毒,没几天便去了。燕师叔替段姑娘收尸厚葬……”
      “然后呢?”阿濂温和地问道。
      只见那弟子悔恨地感慨道:“然后燕师叔便说,掌门您听闻消息之后悲痛欲绝,竟成了疯魔,下山逃去,如今藏书阁失火,大伙都在埋怨您将我们弃了不顾,哎……如今我见掌门与段姑娘尚在,认为此事应该是有莫大的蹊跷……”
      “那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后山找过我证实这件事?”阿濂皱了皱眉道。
      那弟子听闻阿濂说的话之后,叫苦不迭,道:“后山的十方冰戒岂是寻常弟子能去的……若没有像掌门一样深厚的内功,谁能受得住那冰潭的寒气……我们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偏偏连李师叔都找不见了。现在又发生了藏书阁失火这样的大事,唉……”
      阿濂安慰他道:“无事,现在掌门回来了,剩下的就交由我来处理吧。”
      哎……这灼灼的火光,只怕烧的不仅仅是藏书阁,还有这百年门派的精髓,可惜了……

      藏书阁的火经过了好几大个时辰不停歇地抢救,终于是灭了,这救火的一来二去的,天色也差不多变黑了。众人拖着个疲倦的身躯,在原本约定的地方集合。我寻了个大石块便靠着歇息了,众人的脸上都是一律的黑,衣服也是黑的。
      燕师弟忙活了一下午,终于有时间和阿濂说上话了。
      燕师弟与阿濂道:“掌门师兄,死者人数共十一,伤者廿五,藏书……一本不剩。”
      阿濂面上悲色难掩,他垂眸挥了挥手,示意明白了。
      火势收敛了,经过一番的整顿过后,藏书阁这边算是处理完了,阿濂将藏书阁这边的弟子整顿成一个队伍,领着回大殿那边准备找那位燕师弟算账去了。

      傍晚时分,天色愈发地沉,暮色愈发地暗淡。远方的火烧云看着就像是天上的神殿在沐浴着一场大火的洗礼一般悲壮。这从藏书阁通往大殿的山路叫做千阶道,走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格外的漫长,气氛变得格外的凄凉。尚有力气的弟子用白布和修竹做成的担架将那十一具烧焦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抬上,一步一步地踏着这上千的台阶,沉重地走回非天大殿。
      队伍的人都义愤填膺,因为他们大抵都搞清楚了这就是一场计谋,他们燕师叔的计谋。揭穿谎话最好的方式便是交出与谎话叙述的相反的事实。
      既然段花我没有死,宋掌门他也没有疯,这就是最好的反击。
      然而与事实相反的便都是谎话,成了罪恶的构陷。
      我们一路人从千阶道往上走回来时,还仍未到达大殿,便听到燕道长在大殿外大放厥词。
      燕道长在大殿前甚至还搭了个小高台,他站在上面,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持着剑,大义凛然地道:“我们的掌门宋祁濂道长已经为爱发了疯,一把烧了藏书阁,随后逃之夭夭!这样大逆不道之人,怎可配当我们的掌门人!”
      围着他的里里外外差不多有十层弟子,有的人的神情悲愤交加,有的人是愁云惨淡,反正没有一个是脸上有些好气色的。
      最里层的弟子第一个握拳举手叫:“是!”
      随后在便有零零星星的一些声音附和到。
      燕道人在上面“义愤填膺”地吼道:“为了一个妖女不惜坠入凡尘就算了,竟然还放火烧了藏书阁!”
      人群之中也有弟子弱弱问道:“证据呢?”
      燕道人大掌一挥,喝道:“来人啊!把那妖女的尸首抬上来!此妖女平生祸害江湖,前段日子遭了报应,给人毒死了,这就是证据!”
      我定睛瞧了瞧那女尸,倒是有些唏嘘,唏嘘这燕道人请人易容的手艺不够精湛,生生将一副别致的脸模仿成这副扭曲的模样。
      “哎……差劲。”我心下暗想。
      可惜这场戏开始了没多久便要夭折了,以掌门为首的“残兵”队伍攀上了最后一段台阶,向那大言不惭的燕道人走去。
      掌门人的脸色沉得令人生畏,那些群起汹涌的弟子似乎发现了掌门的到来,渐渐地将方才那股所谓的热血给硬生生压了下去。呐喊之人不断减少,而站在高台上的燕道人也忽然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也生生将呼之欲出的“将宋祁濂除之而后快”的话给咽了回去。
      阿濂他的眼神冷得像蒙上了一层寒霜,他就这么直视着他的燕师弟。
      那燕道人与他那原本飘摆的大宽袖子都僵直在风中。
      阿濂沉声道:“怎么好端端的花间隐兔就死了,在后山十方冰戒闭关的我又怎地成为疯魔了?”
      原本嘴里胡诌的话滔滔不绝的燕道人一时之间竟然也哑口无言。
      阿濂再次发问:“怎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藏书阁都敢烧的弟子,要你何用呵。”
      此刻,原本围着燕道人的一众弟子便开始见风使舵地站好队伍来着,迅速地离开了燕道人的身旁,一窝蜂地迎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热切问道:“掌门可曾安好?”,“掌门有哪些地方伤着了没有?”,“掌门我早就说了,你断然不是那种人!”。
      一群平安无事的人蜂拥而上,首先暴动的就是阿濂身后那些受伤的弟子们,他们方经历了一场浩劫,拼死地想要护住藏书阁的经书,结果非但没有护住,反而失去了不少了手足。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讨伐这满放谣言并且放火烧房的人,结果却被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同行给围得水泄不通,并且看他们十分卖力地表现自己虚与委蛇的功力,便气得满腔愤恨。
      有的甚至不惜剑指同门,大喝道:“你们方才不是将他吹捧得至高无上的么?!不是将掌门踩得一文不值的么?!也不看看我们师兄弟伤亡多惨重,见风使舵的功夫则登峰造极,这就是你们的出息吗?!”
      给他这么一喝,现场瞬间鸦雀无声了。李师弟将那激动的受伤弟子安抚了情绪,阿濂则讽刺地笑了一声,道:“怎么,先引小师妹对花隐下战书,好让你出手暗杀她。那枚发黑的银针淬过剧毒,你本以为她必死无疑,却不知道像花隐这样的老江湖,护腕一定不会是仅仅一块布料这么简单。”
      那燕道人气急败坏道:“我没有下毒!”
      此刻李师弟将那枚银针呈现在众人面前,并且解说道:“我且去请教过邻派扶摇子,老人家是药理的大师,想必诸位都知道,他说这就是百日淬,乃是蛇毒,中毒者不出三天四肢僵硬不能动,十天之内全身皮肤发黑遂暴毙。”
      “好狠毒的手法……”有人在窃窃私语。
      燕道人僵硬地笑道:“段花是怎样的妖女,诸位是不知道么?她迷惑勾引宋祁濂,辱我派名声,难道不该杀么?”
      他竟然越说越有底气了,轻笑道:“纵然我手法凛冽些,但对付此等专迷惑人心的妖女,岂不杀之而后快也?!”
      阿濂也不听他胡诌,直截了当便道:“若不是花隐早有防备之心,今日若是葬身于此,我定将你碎尸万段。呵!你想以花隐之‘死’逼疯我,随后栽赃构陷我发疯烧了藏书阁,在这里风言风语片刻,便可踏足掌门是么?!”
      阿濂的话一说完,便出手极快地拔剑挥出,以十足的功力劈向燕道人,偏偏“念及同门”避开了他的要害,却还是生生地将他逼出了一口血。
      阿濂站在高台上,剑指那重重跌下的人,狠狠道:“藏书阁累积的文献,以及师兄弟们十余条性命,你以为你能还得了么!”
      那燕师弟的功夫自然不差,只是当自己的阴谋被当众揭穿,一颗心便狠狠地摇动了。一个人一旦心摇动了,那么他的手自然也是不稳的,他被阿濂剑气所震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阿濂气势不减,将他这不肖师弟的罪状一一陈列后,道:“我自然不会将你除出门外,同门杀害同门——这样的罪状,你就没想过后果么?”
      那跌坐在地的燕道人脸色一青,冷汗都流出来了,想必此刻才知道大骇,慌忙喊着:“师父救我!师父!”
      阿濂的师叔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就罢了。要是谁有一个这样的不肖徒弟,谎话连篇地蛊惑人心,为求谋取掌门之位,不惜杀害同门,换谁都有一头撞死的心。
      只见燕道人怔了一会,挣扎着站起来,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他突然狡黠地笑着道:“哼,我只问你一句,莺莺师妹在哪里?你不是不喜欢莺莺师妹么?哈哈哈……吃了别人还在这里装清高啊?怎么样,莺莺师妹好吃么?哈哈哈哈……段花还不知道吧?!”
      众人突然打了一个机灵,齐齐望向阿濂,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有的人甚至有些兴奋和雀跃,似乎是因为这样的“丑闻”是百八十年不得一见。
      我暗叹了一声。

      阿濂将剑一横,轻笑了声,道:“是么?怂恿师妹前来扰我修炼,致使她净学你搞些邪魔外道。你不是说本道疯了,压根不在十方冰戒之内么?怎么突然改口了?”
      我上前两步,抱臂道:“你以为我死了,却不知我跑去十方冰戒的寒潭里替他把关护法。你那师妹过来魅惑人心,是我第一个发现的。至于她现在身在何处,我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
      众人听闻我们的话之后,疑虑都烟消云散了,又将他们的目光齐齐投向回给了燕师弟。
      “你……你们……”那燕师弟一腔郁结在心,给气得更生生吐了一口血出来。
      那边上看着却一言不发的老道们齐齐黑了脸,只因这件棘手的事情于他们而言可不好处理,既然是自己的徒弟,不可白白地看着他地处死,但他又犯了滔天大罪,掌门人亲自操持,他们又不能左右一二,只好僵在原地,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阿濂将剑一送,也不等师叔们出声发落,剑风一扫,燕道人的脖子上开出了一条线那么细的小口,随后裂开了一条沟壑,随化为一条血河,鲜红的血从脖子上的伤口崩裂而出。
      他疲软地躺在冰凉的地上,脖子伤口里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一对眼珠子像鱼眼那么地凸出,死前他将嘴巴长得最大可怖的面容面对着天空,他似乎想对上苍诉说他的不甘,可惜到头来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他死去了,我从未想过,阿濂也是如此杀伐决断之人。
      众人都猝不及防眼前的这一幕的发生,应该是同我一样料想不到自己平日所见那个温和的掌门,在该杀伐的时候如此决断。阿濂的三师叔想上前一步,却被一旁的老人拉住了。于是他们只好隐隐地,将这段悲伤悄然埋葬。

      自此过了三月,阿濂都在非天道观里忙前忙后,将这前前后后发生的各种事情给打理完毕。总而言之,就是终于把这烂摊子给收拾好了。
      师妹的尸首收好了。
      燕师弟的尸首送还给他的师父了。
      藏书阁的废物清理好了。
      死去的弟子安葬好了。
      五个月后,门派里的一切事情都妥当了,七月初八,枇杷叶下雨滴前,非天道观掌门人宋祁濂将掌门之位传给他的二师弟,遂背负双剑,携一律清风与道侣,自下山而去。
      黄昏落日之下,斜阳草树在旁,这条原本并不宽敞的羊肠小路,现如今看来却似一条阳光大道,宋道长与段花的斜影,在凌清山前离去,但这条走向江湖的远路却载着两人向远方送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道骨融情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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