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牵沐绕》颜娟

4、第四章 淮之迷

　　石妍望着母亲恬静温柔的面容，眼泪在眼眶打转。这是自己亲手为母亲绘制的画像，却也是遗像。

　　石妍拿起画笔，试图在画板上涂抹，却不过是简单的线条。

　　自己真的不能再画画了吗？

　　学校组织亲子活动，倡导所有的父母和孩子一起参加。石妍多么想和母亲一起参加啊。

　　在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过父亲的身影，从自己出生开始，就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还有韩简阿姨，三个人也是很幸福。

　　可是母亲病倒了，病魔夺走了自己的幸福。

　　石妍一直是医院、学校、家三点一线，想和母亲一起参加活动基本是不可能的。石妍只想母亲可以健健康康的，可这竟然也变成了奢侈。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母亲熬不过这几日了。

　　雨越下越大，石妍泪如泉涌倾泻而下。风声夹杂着撕裂的哭声让人感觉痛彻心扉。

　　马上，她就没有妈妈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伤心欲绝的。

　　她多么想妈妈可以陪伴自己多些时日。

　　风雨中，石妍疯狂的奔跑，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打湿了面颊。伴随着一阵狂风，石妍跌倒了。她伏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痛哭，最后竟疲倦的在地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石妍朦胧醒来，只觉脑袋有些发蒙。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伴随着一阵寒风，石妍不禁浑身颤抖。

　　惺忪的睡眼似乎看见天蓝色的纸鹤，它的眼睛闪烁着红钻石般的光芒，更不可思议的是它在空中徘徊着。

　　石妍努力站起来，想看得更清楚些，纸鹤似乎要指引她去什么地方。

　　石妍小跑跟着纸鹤，身边的风景急速的更换着。不过只觉刹那时光，她就来到一片很是荒芜的地方。前面一个木房子孤零零的杵在那儿。

　　石妍只觉冷飕飕的，感觉身处鬼屋一般。

　　她的内心抖的生出一丝害怕和恐惧，想马上离开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可是她的脚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似的，就那样一直僵着动不了。

　　石妍正准备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可以清醒点的时候，木门缓缓打开，一个阳光般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伴随着温暖的笑容，似是太阳般的光芒温暖着她。

　　“进来暖和下吧！”

　　石妍堤防的望着男人，似乎男人的话有一种命令感，让人不得不从，她缓缓走进木屋。

　　“这里是哪里？”石妍好奇的打量着房间四周。

　　房间的摆设最然很是简单，却很温暖，而且不似木屋那般破落，却散却散发着一股神秘。

　　“这里是可以实现愿望的地方。”男人递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石妍接过咖啡，睁大的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真的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吗？”

　　男人坐在旁边的摇篮上摇曳着，以肯定的口吻回到：“当然！”下一秒却收敛了笑容“不过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石妍很开心，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只要可以让妈妈好起来，什么代价我都不怕！”虽是稚嫩的声音却很是坚定。

　　石妍冲向摇篮里的男人，紧紧的抱住他，生怕一会他就跑了。

　　“大哥哥，求求你，让我妈妈好起来，好不好”

　　男人被少女眼中燃烧的期望所感染，他无比认真的抚摸着少女的头：“你真的想好了，不后悔，即便会失去你最珍贵的东西。”

　　“不后悔！”

　　江淮看着眼前十分固执的小女孩，虽是一副娇小的身体，却是蕴含着巨大的能量，那份固执决绝让不少大人汗颜。

　　他见过不少来此做交易的人，基本上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他人的权益，可是谁又能如此为了他人的健康放弃自己珍贵的东西。

　　这样的人他倒是也知道一个。

　　16年前，他不过才8岁，却经历了这一辈子最大的噩梦。

　　不可否认的是，曾经的他，8岁以前的家庭生活是非常幸福美满的。

　　他有一个事业成功的爸爸，在商场一度叱咤风云，在家里又是那么亲切温柔的爸爸。

　　他的妈妈更像是他的朋友，虽是一副大人的面孔，却拥有小孩般的灵魂，现在他还能想象到自己母亲为了和自己抢一个玩具或者是吃的，抢不过自己，在他面前嘟着嘴一脸撒娇的可爱样子。

　　也许正是这样不懂事的母亲和成功的父亲形象让自己不过8岁却已经很有担当了。

　　他似乎看到下班归来的父亲，宠溺的亲吻了自己，母亲却在旁边吃起自己孩子和丈夫的醋来，两人看着母亲嘟嘴抛白眼的样子，不禁相视大笑起来。

　　母亲却更觉得委屈了，竟然有泪珠开始在眼眶打转。

　　两人才觉得不好，父亲将母亲拥揽入怀中，给她一个甜甜的吻。自己则是轻轻的抚摸着母亲的头。

　　母亲的一头乌黑长直发，带有淡淡的香味，非常舒服。

　　有两个男人这样的爱着她，她仰着那副噙着泪水的笑脸温柔的看着自己，那一刻，他看呆了，母亲好美，自己禁不住染上一丝红晕。

　　在那一刻，他暗自下定决心，母亲的笑容由他来守护。

　　在那一刻，小小年纪却已经焕发出守护而坚定的眼神。

　　从未埋怨过，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不公，让自己的家庭支离破碎，父亲一夕之间破产，性情大变，让母亲和自己受尽折磨。

　　因为命运是由自己掌控的。所以当他出现的时候，自己毅然接受了这场出卖自己的交易。

　　他深知这是一条不归路，可是在女孩的注视下，他还是接受了这场交易。

　　他明白，什么都不会打消她的念头。

　　“那你想实现什么愿望？”

　　“我想让妈妈好起来，可以陪我参加学校活动。”

　　石妍的眼眶里有晶莹的泪珠在打转，她轻咬着嘴唇，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似是为了让自己更坚强：“如果妈妈可以陪我参加学校活动，肯定也会特别开心的。”

　　石妍被泪水打湿的脸庞悄悄绽放开最美丽的花朵，竟让男人有些痴了。

　　有多少人是为了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的，竟都不如这个女孩勇敢善良。

　　“决定好了，那我就要拿走你的绘画才能了。以后你就不可以再画画了。”

　　“大哥哥，可不可以等一下。”

　　“后悔了？”

　　“不是”石妍摇摇头。“可不可以让我再为妈妈绘制一副画像，到那时，你再拿走我的代价好吗？”

　　男人竟然觉得有些心酸。“可以，不过，我需要待在你身边，直到交易结束。”

　　“恩”石妍高兴的点点头“谢谢大哥哥。”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江淮。”

　　虽然需要等待才可以取走石妍的才能完成交易，可是自己竟然跟来了，江淮明明知道交易未必需要亲临现场，一旦签下协议，那商品便是自己囊中之物了，什么时候取走完全看自己的心情。

　　而自己此刻却陪伴他们一起来到了活动现场。也许是石妍倔强的眼神一直徘徊在自己脑海挥之不去，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些担心石妍，可能是内心的那一份不忍心在作怪吧。

　　活动场地上，充斥着欢声笑语，竟让江淮觉得有些刺耳。

　　一张张笑脸犹如一张张面具，虚伪做作，真的会有那么开心吗，还是每个人心中有着不同的盘算呢。

　　江淮再熟悉这些人不过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名誉和地位，可以牺牲和自己有关的一切，贪嗔痴的奴役罢了。

　　江淮扫视四周，发现林沐一个人躲在角落的座椅上休憩，在大家其乐融融的假象下，江淮却觉得这样的一幕很是真实，有谁规定了一定会去开心和微笑，平时在光影下微笑的假面自己都有些厌倦了。

　　开心究竟是怎样一种体验，江淮早就忘却了。

　　在江淮还是普通人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个女孩。

　　放学路上路过公园，看到一个小女孩偷偷在角落哭泣，很是伤心难过。

　　江淮冲上前去告诉她想保护她，没想到她却破涕为笑，噙着泪珠的稚嫩面孔笑的是那么开心和甜美，竟然让自己想到了母亲。

　　她说：“好啊，以后你来保护我，我就不会伤心了。”

　　江淮那一天很是开心，每天放学后他们都默契的来到这个公园，不见不散。一起玩，一起聊天，可是有一天她不见了。而在那一天，江淮也在普通人的世界消失了，多的不过是一个鬼劫老板罢了。

　　石妍的母亲不止是漂亮，还很睿智。她深深地明白，自己已经病入膏肓，自己今天可以健康的站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或者说她比谁都明白鬼劫交易的可怕之处。

　　所谓鬼劫交易，顾名思义就是连鬼都无法抗拒的交易，诱惑那么大，当然不单单是为了实现一个人愿望的交易，更主要的目的让人渐渐迷失，沉浸在不必努力却只想获得成功和金钱的时候，出卖灵魂。当然一个人没了灵魂也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江淮是现任鬼劫的当家人，他自己却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样上了这条贼船的。

　　虽然当时是为了守护母亲、拯救家庭，可是自己究竟是怎样被盯上的呢？

　　自己都无从知道的答案，林夕梦却清楚，她更明白鬼劫的可怕之处。

　　石妍的妈妈林夕梦，深知自己早已成为了鬼劫的交易，这是一桩江淮都无从知道的交易。

　　因为是幕后人暗箱操作没有记录。

　　或者说没有人可以违抗他的命令。

　　江淮根据林夕梦临终前给自己的地址找到一所民居，在一个偏僻的村庄，莫不是自己有具体的地址，恐怕是很难找到的。

　　在路上江淮也不时的打听林春的下落，可是却没有人知道。

　　当江淮出现在村庄的一所破落的民居的时候，看到一位白发苍苍头发垢乱，散乱的头发下已经看不出面容的老人，在摇椅上摇曳着，嘴里哼着那首我愿陪你慢慢变老的韵律。

　　江淮凑上前冷冷的说了句：“林夕梦走了。”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似乎真的就是来传达这一句消息的。

　　江淮语音落，这位婆婆只是楞了一下，忽而开怀大笑，忽而又低声抽泣。

　　待江淮转身正欲走的时候，这位婆婆却忽然认真起来：“我不恨她，却也不能原谅他。是我用自己的容貌诅咒了她。

　　他打乱了我的人生，害我坠入炼狱。

　　每一日我都经受着内心的煎熬与情感的扭曲。

　　是他，毁了我的人生，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那份肆意增长的怨恨吞噬了我，渐渐地我忘却了自己，唯独怨恨支撑着我活下来。

　　虽然最后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自己必须活着。

　　哈哈，是你点醒了我。我是在等待她的死亡。

　　是我用自己的容貌诅咒了她。

　　可是，我的妹妹，她却是真的什么错都没有。

　　怪就怪我们都爱上了那样一个神秘的男人，虽然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可是我却诅咒了自己的妹妹，哈哈，我必须活着，经受这一份折磨。

　　现在，我也可以去陪她了，黄泉路上，我不想妹妹害怕。”

　　语音刚落，这位自称是林夕梦姐姐的女人，抛却自己这一副看不出面容的邋遢身体离开了。

　　江淮的内心受到了触动，林夕梦一直都知道这笔交易的存在，却还能坚持自我，最后却为了女儿塌入鬼劫。

　　她是想让这位姐姐放下，不再经受内心的折磨，才故意让我过来的吧。

　　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的无可救药。

　　江淮望着天空，自言自语：“真是的，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