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记浮生》林氏谨言

5、第五记

　　（三十七）
　　小傻子很喜欢看鬼片，但是他又胆小。以前他在宿舍看鬼片的时候，拿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越到紧张的时候裹得越紧。
　　有一天，我和老大去邻市谈单子，谈完就立马请假赶回来，没去参加庆功宴。
　　我原本是打算给小傻子一个惊喜，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在看书。我悄悄走到他身后，手搭他肩膀处，打算顺势滑下去搂住他脖子。
　　我这刚把贼手搭上去，小傻子跟触了电一样跳起来，眼睛空洞地盯着我。
　　我被他的眼神吓到了，连忙抱着他，一下一下拍他后背：“没事没事。”
　　宋清回过神，狠狠地把我按倒在床上，找了皮带把我的手和脚捆了起来。
　　我能怎么办，毕竟是我吓的他，也只能乖乖求饶。
　　谁知道这个小傻子，他竟然出！门！了！
　　我在床上扭来扭去都解不开，然后我放弃了。突然，觉得自己尿意横生，又拼命地挣扎起来。
　　小傻子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快绝望了。他笑嘻嘻地给我拍了张照，我连忙喊着：“我要上厕所！”他才给我解开，一解开，我赶紧冲到厕所里去。
　　小傻子还在外面没良心地笑个不停。
　　（三十八）
　　那天晚上，看了那么多鬼片的小傻子做噩梦了。
　　我半夜睡着睡着感觉旁边声音不太对，又有人拉着我的手腕，然后就醒了。侧头一看，小傻子又把自己裹被子里，呼吸急促，像是被吓到了。他抱着我的手臂，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腕。
　　我侧身把他搂在怀里，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哄着他。他才慢慢放松下来，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跟我形容他做的梦，说得着急了还上下比划。我在刷牙，刷完牙过去亲了他一口，小傻子安静下来了。我用食指点了点他额头：“胆小就胆小，还特喜欢看鬼片。喏，做噩梦了吧？”
　　他撇撇嘴，默默去厨房做早餐了。
　　（三十九）
　　因为上次出差，我请假赶回来，公司里都在说我有女朋友。
　　午休的时候，我们部门都聚在一起吃。老大还有公司里一帮兄弟全在起哄让我把女朋友带出来。我笑了笑：“才不呢！带出来被公司里这些小年轻拐跑了怎么办？”部门里的小陈拍了拍我的肩膀：“林副经理，你连我们的醋都吃？”我也跟着他们一起闹，抬手轻轻挥了挥：“不是你们，是他们。我媳妇还看不上你。”
　　一群人哈哈大笑，也没再抓着让我带女朋友来。
　　我跟小傻子不太一样，他喜欢带着我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我更喜欢把他当做我的宝藏藏起来。
　　有一次，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宋清，他笑嘻嘻地说：“这就跟童话故事里一样，我是宝藏，你是守护宝藏的恶龙。”我也笑了：“那我这条恶龙一定尽心尽责地把所有找宝藏的人统统赶走。”
　　（四十）
　　自从在公司里交代有伴了之后，我软磨硬泡想让宋清给我做便当。
　　“公司食堂的饭不好吃？”
　　“还行。”
　　“公司午餐不是补贴的吗？”
　　“对的，在公司食堂吃不用钱。”
　　“那就好啦，做什么便当，省点钱不好吗？”
　　完了，清新脱俗的翩翩佳公子被我污染成一身铜臭味。
　　最后，我还是没有如愿以偿拿到爱心便当。原因是便当盒不好带。塑料担心不安全，铁的热了很烫不好拿，陶瓷的也容易碎。我的公文包要斜着才能把装的下我的饭量的饭盒放进去，担心菜汁会打湿文件。
　　绝对！不是因为省钱！
　　（四十一）
　　今天加班。回来的时候，小傻子躺在沙发睡着了。
　　每次看到他等我都挺心疼的，但是又止不住的高兴。
　　大一上学期寒假的时候，我回家，他留在学校。我买不到正常时间的火车票，就买到一张到学校那已经是半夜两点的票。我打电话跟宋清讲，让他半夜的时候有个准备，不会被我吓着。
　　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傻子竟然跑到火车站来接我。
　　那个时候还没清楚知道自己喜欢他，但是看到他的时候，就像寒风中开出灿烂的向日葵。
　　我跟宋清打车回学校。悄悄摸了摸他的头，问：“有没有想我。”
　　他低下头，很久之后才回我：“想的。”
　　我问他是怎么去火车站的，他眼神躲躲闪闪，告诉我是打车来的。
　　他特别不会撒谎，我看他眼神就知道他说谎了。那么晚了，又没有公交车，又没打车来，只能是走路来了。我叹了一口气，想着那么长的路，他又冷又孤单的，心疼得不得了。
　　我一个做销售的，应酬肯定免不了。打电话跟宋清说是应酬，他就回去家旁边的一个公交站等我。
　　他搀着我，我们俩一步一步往家里走。
　　我觉得，这样就是爱情最好的样子。有人等你，有家可归。牵着喜欢的人的手，走向最温暖的港湾。在外面喝醉了，家里还有一碗醒酒汤；在外面受委屈了，家里还有一个开心果。
　　（四十二）
　　小傻子从外面抱了一盆薄荷回家。
　　小小一盆，还有点香香的，我勉强接受把它放在我们家客厅。
　　小傻子在网上查了好多资料，坚持不懈地养着那盆薄荷。每天给它浇水，有的时候还念叨着怎么才那么大、有没有长高……
　　有一天，我们都休息在家。吃完午饭，他抱着薄荷躺在阳台的摇椅上。
　　我笑着问他：“你也要光合作用吗？”
　　他眯起眼睛：“对啊。”
　　然后侧头冲我笑：“我现在是小薄荷，不会刷碗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不想刷碗啊。我笑了笑，默默去厨房把中午的碗洗起来。
　　洗完碗，也拖了把椅子晒太阳。
　　（四十三）
　　我有一次出差，去了一个星期。
　　回家之后，宋清绕着我不停地转。我看着他转我也开心，笑个不停。
　　他嫌我衣服叠得难看，接过我的行李去整理。
　　“哪有，不挺好的嘛。”我辩解着。手一空，我就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书桌上难得摆着毛笔。我过去看了眼，他写了杜甫的《月夜》。
　　“啧啧啧，想念我到要写这种诗抒情？”
　　宋清白了我一眼：“不存在的。我只是单纯喜欢这首诗。”
　　“这首诗我印象特别深。”我想起了高中的时候老师教这首诗，“好像有什么对写的玩意。我只记得，杜甫明明是在写自己想妻儿，却说妻子想自己。我当时心里想，杜甫那么闷骚的嘛？”
　　宋清也笑了。过了会，他看着我，说：“你爱我。”
　　我愣了一下，才懂得他说的是什么。
　　“嗯，我爱你。”
　　（四十四）
　　过年的时候，我们俩都回去过年。我比他早到家，去车站接他。
　　他一看到我就跟我絮絮叨叨。
　　“我之前不是跟你讲我二姐生了个女儿嘛，我过年的时候回去看到了。特别可爱！还愿意让我抱呢！”
　　他讲着他的琐事，我也静静在旁边听。
　　“我们家电视机坏了。我爸说，我不是大学生嘛，就全交给我修。我当时就傻眼了。后来还是打电话让工人上来修。”
　　他想到了什么，问我：“你爸妈是不是又催你交女朋友了？”
　　的确，但我不想告诉他。“没有，别瞎想。”
　　他情绪有点低落：“唉，我要是女生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民政局领证，光明正大的见父母，我还能给你生个足球队。”
　　我被他最后一句逗笑了：“足球队？生一个你就够你受的啦。好了，别想了。现在就挺好的啊。”
　　他又郑重地对我说：“你要是想结婚就去结，如果还要我，我当地下情人也没关系。”
　　我摸摸他的头。刚要说话被他捂住嘴：“你让我走，我就会走的。绝对不会缠着你。”
　　我看他眼眶都泛红了。
　　“答应我。好吗？”
　　我点点头，他扑进我怀里，不让我看他的脸。
　　（四十五）
　　我和宋清都不是特别有安全感的人。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比较特殊的原因。我们俩就像雨林里两株蝴蝶兰，紧紧拥抱彼此，才能活下去。
　　我有的时候也会担心他会离开。我普普通通的，缺点一大箩筐。宋清在我心里却是发着光的。
　　他在担心什么，我知道。我的担心，他也知道。
　　我们俩抓着对方的不安，安慰着自己的不安。
　　然后，悄悄在心里幻想着永远。